“你到底跟联邦说了我的多少情报？”刃无涯直入主题，先问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
越重霜眼睛一错不错地望着她：“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对联邦透露，你信吗？”
刃无涯嗤笑一声，明显是不信。
她打开智脑联系吕冬，让她把越重霜一年来所有的通讯信息全查出来。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问点别的。”
“你为什么会在青山孤儿院长大？收养你的人是谁？你对联邦的了解又有多少？”连珠炮似的问题，每一个都如重锤般砸在越重霜心上。
他眼神飘忽起来，好像在搜寻着自己的记忆。
他知道，现在再不将事实和盘托出，就没机会了。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这就是个很长的故事了。”
越重霜出生在79区一个很普通的三口之家。
他的父母在特尔芒街经营着一家小超市，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坏。
越重霜从小就在机械方面展示出了极高的天赋，他的发明创造，在整个街区里没人不称赞。
他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有一天，一名打扮普通的男人走到他身边，端详着他刚做好的变形式匕首。
他注意到男人好奇的目光，于是转身看去。
“啊，抱歉，小朋友。这把匕首可以让我用一下试试吗？毕竟真的做得不错。”
越重霜犹豫了两秒，还是把刀递给了他。
男人接过来，熟悉了一下结构，随后转动匕首挽了个刀花。他按了下刀柄上的按键，匕首顿时变成一把手枪。
“酷啊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他当时到底是小孩，涉世未深。听男人夸了两句他的发明，本来就有些飘飘然，又突然被他这么一问，不假思索地就回答道：“我叫越重霜。”
怕男人不会写，他又贴心地找了张纸，写上了他的名字。
男人笑了笑，又问：“你家就住这吗？”
“对！这就是我家！”
男人点了点头，轻飘飘地扔下一句：“我叫莱蒙，明天再见。”
“莱蒙”连续来了三天。第三天的黄昏，他问越重霜：“我们是朋友了，对吧？”
他想了想，重重点头。
“那可以带我去你们家吃顿饭吗？”
“好呀！我妈妈做饭可好吃了，走！”
他一蹦一跳地将莱蒙领回了家，但父母看起来却不是很高兴。
晚饭时间在一片沉寂中度过。越重霜不知道父母怎么了，明明有新朋友来家里，他们应该高兴才是啊？
“重霜，爸爸妈妈和这位……莱蒙叔叔有事情要说，你先回房间，好不好？”他刚一放下筷子，妈妈就温柔地对他说着。
“可是……”
“事情马上就谈完了，到时候你在和莱蒙叔叔一起玩，好不好？”
他被哄骗着回了房间，陈旧的屋门在眼前关上。
他不死心，努力地贴着门板，企图听到点什么。
但他只零零星星地听到几个词，什么“天才”“未来”“科研”……
大部分时间都是莱蒙在说，父母只偶尔插几句话。
谈话谈了很久，久到越重霜已经忍不住困意，靠在门板上迷迷糊糊地睡去。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妈妈打开门走进来。她轻轻抱起他，放到了床上。
越重霜进力睁开眼睛：“……莱蒙去哪了？”
“他呀，”妈妈顿了顿，“他先回家睡觉去了，重霜也该睡觉了。”妈妈亲了亲他的额头，“晚安，宝贝。”
当天夜里，越重霜听到街上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他被惊醒了，跑下床去找父母。
可是一向温柔的爸爸妈妈却塞给他一把匕首，用分外严厉的语气对他说：
“沿着家后面那条小路一直跑！别回头！快跑！”
他流着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依然听了父母的话，跌跌撞撞地在那条小路上奔跑。
不远处传来枪响，紧接着是一群人的叫喊声。
越重霜没忍住，往后看了一眼。
他看到的是自己家的房子正熊熊燃烧着。
一时间，他的眼里只有无尽的火焰。
他还没忘记父母的嘱托，只是哭得更凶了，脚步凌乱。
不知跑了多久，他终于没了力气，摇摇晃晃地倒在一条小巷里。
“……然后就是流浪。我为了生存，捡过垃圾，也杀过不少人。直到有一天，‘母亲’找到了我。”
“她问我要不要跟她走。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当时我认为，生活总不会比现在更差。现在想想我真是错了。”他自嘲地笑了笑。
“后来孤儿院支持我上了大学，20岁毕业以后，我进了联邦科技院，在那干了两年。”
“然后就是潜伏进来的任务。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哦，对了，‘母亲’就是联邦的最高议事长，贝里斯汀娜·斯图尔特。”
刃无涯沉默了一会，随后点了点头：“真是个颠沛流离的故事。”
“不过，你就没想过，你家那场爆炸也是联邦的手笔？”她话锋一转，看似询问，实则笃定。
越重霜一愣。
——他不是没想过，是不愿去想。他对“母亲”仍怀有一点情感。
“联邦说是线路老化……”
“我们炸的那栋楼也是线路老化。”刃无涯冷笑一声，“很实用的理由。”
刃无涯已经决意要消灭他这份不切实际的幻想：“关于特尔芒街的爆炸案，我们查到了一份联邦政府的调查报告，不过已经是废案了。”
她将智脑上的信息呈现在越重霜眼前。
“爆炸疑似人为，并非线路老化……”
最下方，有着一行醒目的红字：“该报告已确认虚假，报告者已被逮捕。”
越重霜攥紧了拳头。
耳边，刃无涯低语着：“放弃那些幻想吧。”
吕冬刚入睡半个小时。此时她双目无神，两眼空空地盯着智脑上刃无涯发来的消息。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认命地挣扎起身，坐到书桌前。
入侵智脑，追溯通讯信息……
很快，越重霜一年来的通讯记录呈现在智脑屏幕上。
吕冬一条条往下看去，越看越不可置信。
“他居然还真一点没说……怪不得联邦放弃他了……”
“……恋爱脑，没救了。”
她关掉页面，把通讯记录完完整整地发给刃无涯。
刃无涯毫不避讳，当着越重霜的面查看起通讯记录。
她蹙起眉，一个电话打给吕冬。
吕冬很快就过来了：“怎么了，刃姐？”
她的余光瞥向会客室内，却只看到一双被手铐铐住的手。
她心里暗暗感叹，面上却依然镇静。
“……你确定，没查错？我不是质疑你的专业技术，就是……”
“我确定，刃姐。”吕冬郑重地点了点头。
刃无涯长长吐出一口气。
“但不排除有什么其他途径哈……”吕冬又弱弱地补充了一句。
“其他途径吗……这一年来，我们不是时时刻刻有眼线盯着他去了哪？”
“这个……好像是哈……”
刃无涯回到会客室里。越重霜还是那样木木的，没什么反应。
“越重霜，你还有一个问题没回答我。”
“你对联邦的了解有多少？”
他抬起头：“不多。我只知道青山孤儿院的创始人是最高议事长。”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逢斯年，也是秘密探员。除此之外，我就不知道了。我们探员之间彼此没什么交集。”
“‘影’也被盯上了……联邦究竟要干什么……”刃无涯自言自语着。
她停止思考这些，目光回到眼前的越重霜身上。
“你知道的，我接受不了叛徒。”她缓缓开口。
果然。越重霜不意外，但心中的失落怎么也掩盖不住。
“所以……你愿意重新加入‘塔隆’吗？”
“这次，你代表你自己。”
越重霜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似乎又回到那个下午，刃无涯郑重地问他要不要做“塔隆”的科研人员。
面前是一双含笑的眼。
他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
“我愿意。”
“不过，在此之前，得先拆掉我心脏里的生命体征监测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