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曲家山庄外,一名戴着斗笠的男人矗立在细雨中,他垂着头一言不发,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直到带有淡淡香气的薄雾快将他掩埋时,终于有人出门喊道:“公子,我家少主刚出关,他让我即刻请你进去。”

    男人稳步走进曲家山庄,雨滴蜿蜒地滴在地上,稳重当中透着急切。

    曲墨芳推门迎来,见到了带着一身雨雾的男人,男人面色冷峻,淡然道:“我受人所托,找墨芳公子讨要一样东西。”

    说完他抬手给曲墨芳看了手上的字,曲墨芳立刻会意,莞尔一笑:“公子请用茶,你想要的东西我稍后奉上。”

    说完他走到窗边的书案旁,低着头用手写写画画,没一会后一张透明的纸便立在他手心。

    随后曲墨芳走了过来,顺手把纸条塞到了金流意手里,那纸条瞬间消失不见。

    金流意发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好奇问道:“这样就行了吗?”

    曲墨芳高深莫测地点头:“不错,这也是在下潜心研究的小玩意,平常也不轻易外露,没想到江姑娘歪打正着地寻了过来,到时候你见到她,把它放在她手心就行了。”

    金流意听完松了口气,站起来感谢道:“墨芳公子恩惠,在下没齿难忘。”

    曲墨芳不以为意地挥挥手:“无需客气,这是我该做的,不过不多坐坐吗?还下着雨,喝口热茶也好。”

    金流意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没心情,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要是还有机会再登门拜访,告辞。”

    曲墨芳送出两步,轻声道:“但愿你们一切顺利。”

    金流意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看:“嗯,再会。”

    从雨中潜行而来的人,再次头也不回地穿梭到雨中。

    流芳派的地牢内,江蓼亭有气无力地靠在身后的墙上,闻着青苔自带的泥土气息,安稳地闭目养神。

    她刚刚经历过一段火刑,滚烫的火苗舔舐着她的皮肤,虽然不会伤及表皮,但原有的温度一点都不少,甚至灼烧内里,火焰熄灭后,心里的灼热也持续地延续着。

    在她火里来冰里去的时候,也有不少流芳派的人过来看她,嘲讽的,责骂的,惋惜的,来了又走,江蓼亭始终闭着眼一句话都不说。

    直到那句迟疑的“师妹”响起,江蓼亭才坐直身子,缓缓睁开眼。

    果不其然,洛尘星再次以一种悲天悯人的神态站在她面前,眼里有着深深的疼惜。

    要是别人用这种眼神看着她的话,江蓼亭肯定是一脸不屑,但眼前的人是洛尘星,她不仅稳住身子站了起来,还朝洛尘星道:“洛公子。”

    洛公子听见这个三个字,瞳孔瞬间震动起来,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江蓼亭,随机又噗嗤一声自嘲笑出声,痛惜说道:“你现在真不把我当师兄了吗?”

    江蓼亭理所应当地笑笑:“我一个被逐出流芳派的人,怎么还敢妄称师兄。”

    洛尘星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眼里有难得的执着,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拧成一股绳,心绪也千回百转。

    半晌后洛尘星低下头移开目光,笑得无比落寞:“好,你想什么叫都随你。”

    江蓼亭露出浅笑,欣然地看着他:“谢谢。”

    洛尘星闻言也不再以师兄自居,直接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尽管开口。”

    江蓼亭沉思片刻,还是缓缓摇头:“真没有,你能来看我,已经是我莫大的幸运了。”

    “谯吟师尊也让我来看看你,虽然你不再是流芳派弟子,但情谊依旧,有什么想和她说的吗?”

    江蓼亭想了想,还是摇头:“没有。”

    洛尘星眼神一黯,张口似有似无地说了声“好”,喉头滚动后,又继续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江蓼亭刚想出声阻止,洛尘星却迅速转身走了出去,只留下一片寂寞的蔚然,转瞬即逝地消失在江蓼亭眼前。

    江蓼亭看着他刚才所站的地方,半晌移不开目光,要是她只是江蓼亭就好了,要是她只是墨川之主就好了,可惜她即是她,又是她,她只能从中选一。

    对她来说这很残酷,对其它人来说同样不好过。

    从那天以后,洛尘星当真每天都来,他似乎算好了日子,从来不在她受刑时候出现,江蓼亭能理解他,他是流芳派的人,完全知道他这个身份的人到底该怎么做。

    他在坚持他的信念,江蓼亭亦是如此,她当然会了解他,甚至非常支持。

    洛尘星就是这样的人,他就该这样的。

    只不过那以后,洛尘星从来没再杞人忧天地看向江蓼亭,他只是像寻常说话一样说起从前,以前的他们虽然过得清苦,但互相陪伴下总是有快乐的,山前的桃林,山后的溪涧,他们在那里扑蝶捉鱼,一切孩童喜欢的玩乐都玩了个七七八八。

    作为江蓼亭的一生,真的已经足够了。

    快受完火刑的那天,洛尘星同样来到她面前,江蓼亭没有起身迎他,不过却朝他伸出手,洛尘星没有一丝迟疑,握住她的手后满足地一声叹息,杵着下巴,歪过头满是笑意地看向她。

    江蓼亭从怀里掏出当初洛尘星送给她的那个陶埙,放在他手心里给他看了一眼。

    洛尘星的手指当时就在轻轻颤抖,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却还是没控制住他的慌张。

    江蓼亭却随机又把陶埙拿了回去塞到兜里,认真说道:“这是你送我的,你以为我会还给你吗?不可能,我想说的是,洛尘星,以后要是你有何事,唤我的话,无论我在任何地方,我都会来救你的。”

    这是很久之前洛尘星一直向江蓼亭说的话,只是江蓼亭似乎从来没听进去,她从来不依靠他,这时候却让他记得找她。

    这种话还是让洛尘星难过不已,他这个师妹实在太过倔强,又太过要强,看似无情无义,却永远记得别人对她的好。

    她实在活得太认真了。

    江蓼亭见他不应,笑着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我也很快会离开,有缘再见。”

    洛尘星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安静地在一旁站了会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那天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江蓼亭心里有隐隐的预感,她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

    而洛尘星等一干流芳派弟子却是实实在在地遇到了纷乱。

    夜里的流芳山与墨色的天际融为一片,而暗得深沉的山脚下,忽然闪过一个白点,像眨眼闪过的流星一般闪了闪。

    流芳派驻守在山脚下的弟子皆以为自己花了眼,等到他揉了揉眼再看时,那银白色的影子却慢慢散大,像飘荡在空中一般,施施然朝他们而来。

    “这是什么东西?”

    等那东西来到近前,守卫才看出个人形来,而一直在淡淡闪光的东西,正是他手里锋利异常的剑。

    此时守卫也反应迅速,立即喊道:“快去报告掌门,金流意杀上门来了。”

    一句话说完,那片白影已经轻轻松松飞到眼前,像一片轻盈柔白的梨花,剑光一闪,后颈一凉,守卫便歪七扭八地倒了下去。

    但他的报信显然是有效果的,流芳派显然还是做了准备,早已有所戒备的弟子倾巢而出,握紧手中的剑,神色凝重,一批又一批往金流意的所在飞奔而去。

    流芳派掌门含着冷笑,阴恻恻地黑暗中现出身来,他等的就是这一刻,按照风云录记载,金流意是为祸人间的魔头,那可是千真万确的。

    再说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在这杀了他那可是大功一件。

    可今晚的金流意却也是有备而来,他早已在夜间穿行惯了,比流芳派这些弟子更习惯黑夜,他如鱼得水地施展轻功,不声不响地就干掉一个人。

    在流芳派弟子眼里,他像雪一样飘逸,剑光也闪亮得像电光火石,没人能轻易靠近他,靠近他的都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最为厉害的是他的轻功,他直奔地牢,当真就是为了救江蓼亭去的。

    文岱看他游刃有余的样子,看得心焦,却又碍于面子一直没出手,他真就不信他无法倾全派之力拿下这个魔头。

    可金流意却已脚步轻快地逐渐逼近地牢,地牢的山上更是墨色苍翠,老树低垂,金流意一进去更如同鬼魅,乍现之后又瞬间消失。

    这人也太狡猾了,不过不急,文岱还藏有最后一步。

    而此时在地牢沉眠的江蓼亭也察觉不对,她立即站了起来呆呆地望向出口,那里只有一轮弦月,孤零零地悬在崖边。

    心中的猜测已呼之欲出,江蓼亭心里一动,喊出声道:“金流意!”

    似乎早已在等着回应她的呼唤,一个白影月上崖边,似乎是踏在弦月上空,他轻盈腾空落地,施施然踏月而来。

    江蓼亭的嘴角自扬起来就没下来过,她忍不住问道:“怎么来了?”

    洛尘星缓步靠近,朗声道:“一月之期,来流芳派接我未婚妻下山。”

    说完他朝江蓼亭摇摇伸出手,盛情相邀。

    “我的楼主,可否随我一同下山。”

    江蓼亭自然是道“好”,她伸出手,试图握紧这个和她渊源深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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