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江蓼亭这一去便迟迟没再来,金流意不紧张那是假的,但他也没资格立马冲去质问对方,况且,他也在犹豫。

    闲来无事的那天,他挑了个好的时辰,想去柳花坡周围转转。

    他一路潜心慢行,终于在风和日丽的下午到达了坡底。

    那个庞大的骷髅头还矗立在山坡上,不过山坡上的泥土却有耕种的痕迹,翻新的泥土正在日光下暴晒着。

    金流意不由地停住脚步,看了一会后决心往山坡上看看。

    等他行至半中央时,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来,他抬头看去,发现上官芫芜正背着背篓走下来,而出现在他身后的是绯云。

    两人都背着背篓,戴着斗笠,手中还拎着沾有泥土的锄头,看来这翻新过的山坡就是他们的杰作。

    虽然三人交情不深,但绯云和上官芫芜还是友好地朝他笑笑,问道:“怎么会到这边来?”

    “随便看看,不过,这是在做什么?”他指着面前的山坡问道。

    一听这话上官芫芜惋惜地笑开,解释道:“我们把这骷髅头移到这边时也没想到会这样,把它往这一放,这山上的绿草竟然统统死光了,这才不得已又来撒上一些草籽,混着一些虞美人的种子也撒下去,等到来年,必然又是一山的绚烂。”

    金流意似懂非懂地点头,转而问绯云:“江蓼亭怎么样,她还好吗?”

    绯云抬手扶了扶头上的斗笠,随手一指:“你可以去上面看看。”

    听到这话的金流意有些踟蹰,但还是决心往上走去。

    不过等他微微喘着气,顶着烈日走到山顶上时,却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只有孤零零的骷髅头驻扎在原地,在风的吹拂下发出幽怨的喊声。

    金流意有些失望,想来江蓼亭大概是走了,他应该是晚了一步。

    正当他想走下山坡的时候,一抬头却看见骷髅头的眼眶里有个黑影。

    他似有所感,想了想后使轻功高高跃起,直接站到了骷髅的头顶,走到眼眶边往下望。

    被江蓼亭削下半块头骨的眼眶里,正有人躺在其中睡得真香,仔细一看不是江蓼亭是谁。

    不过在金流意往那边一站时,江蓼亭已经醒了,她睁眼朝他看来,看清是他的那瞬间里,眼里顿时有了让他看不懂的情绪。

    金流意看了看自己的位置,低声问:“是我挡住你了吗?”

    他退开一步,却听见江蓼亭说:“没有,挡得正好,不过既然来了,就下来吧。”

    金流意依言落了下去,这骷髅经历了这几天的风吹日晒,倒也算牢固,两个人坐在它的眼眶上,它连晃都不晃一下。

    难怪江蓼亭会选择在这里休息,登高望远,凉风习习,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金流意想着这些的时候,江蓼亭已转头朝他看来,开门见山说道:“好久不见。”

    金流意应了一声,顺势道:“嗯,是许久未见了。”

    “那你怎么不来见我,有事耽搁了吗?”

    听到江蓼亭的问话,金流意扯开嘴角笑笑,轻声道:“你不也没来吗?我不来,是因为我怕你想起了什么,又改变了心意。”

    而这次没等到江蓼亭回答,金流意便自己说道:“我想起了一些事情,那些事让我寝食难安,碾转反侧,所以才耽搁了。”

    听到这话,江蓼亭已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抿了抿唇,正襟危坐,出声确认:“你都想起来了,所以你这趟过来是为了……”

    此时金流意抬头仔细辨认江蓼亭眼里的神色,得出结论后他弯起嘴角笑笑,直接说道:“你也想起来了对吗?不过你还是没来找我,所以我便自己来了,要是我想一刀两断,我便直接不来了。”

    听到这些的江蓼亭忍不住垂下头,她还是忘不了金流意毅然决然要赴死时候的模样,她这么久以来刀山火海都闯过,多痛都没有那时候痛。

    “对不起……”

    江蓼亭还欠着金流意一句道歉,如不是她的利用与绝情,他也不会下狠心寻死了。

    金流意一时没说话,他只是凑过来,轻轻伸手摩挲着江蓼亭的脸颊,似乎在擦拭着她小心翼翼跳动的心脏。

    “无需道歉,我现在还能坐在你面前,不也正是因为你吗?再说了,我命中必有一劫,说到底还是你逆天改命,否则我早已化为白骨,何况,要死要活,都是我为了你的一厢情愿。”

    江蓼亭本在努力忍住自己的情绪,可脸颊被金流意那么一摸后,本没有眼泪流淌的地方,却还是被泪痕划过。

    她抬头看他,带着愠怒问道:“选择离开我,你是否后悔过?”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虽然金流意当时确实是一心赴死,口中说着成全,但心底也隐约有对江蓼亭的迁怒,她可以为了洛尘星放弃,而他不行,这……

    说到这金流意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而他更是清楚,一旦被江蓼亭认定的人,她便不会轻易放弃,即使当时死的是洛尘星,她也会背着他寻医问药,直到把他救活。

    没能回答的金流意只能凑到江蓼亭面前,捧起她的脸,轻轻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只有我能亲你,其他人不行,冲着这一点我能原谅所有的恩怨情仇。”

    江蓼亭闻言笑笑,主动与他缠吻。她从选他那一刻起,就知道不会有错。

    这个吻里带上了这段时间里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怨怼所有的欣喜都在这个吻里了,如果可以,他们真想就这样直到天荒地老。

    那天两人一直在骷髅身上待到太阳落山,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说尽了,金流意才想起来问:“绯云他们出现在这是为了柳花坡的植被,你又是为何?”

    在绯云和上官芫芜面前,江蓼亭又成了那个被保护的妹妹,她拉着金流意的手飞到地上,才抬头看着骷髅说道:“我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后,自告奋勇来毁掉这东西。”

    也许当初绯云和上官芫芜把这东西放在这也是为了一个念想,不为了叶青萍也是为了被天墟埋葬的众人。

    可惜这东西竟然还有源源不断的毒性,到头来还毒害了一坡的花花草草,实在是让人无法心安。

    等江蓼亭和金流意往山脚下走的时候,江蓼亭无所谓地抬手一挥,他们身后的骷髅便在顷刻间化为金色的粉尘,哗啦一声,盛大地在他们身后爆开。

    金色的烟尘沐浴在阳光下,又洋洋洒洒落入尘埃后,倒是有种如获新生的残暴美感。

    金流意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纵容了她的顽劣。

    而山脚下有两条路摆在他们面前,一条通往坠京楼,另外一条通往墨川。

    但江蓼亭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牵着金流意的手往坠京楼的方向走。

    然后她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的安排:“我都想好了,首先我们去南庐药谷找商家兄妹,救命之恩怎么报答都不为过;然后我们去找师尊和师兄,虽然不能再回妙虚峰,但在山脚下看看也是好的;再之后我们可以去曲家山庄和锦昭谷之类的地方逛逛,之后就想去哪去哪,还可以去和沉缨他们汇合,你觉得呢?”

    金流意回归正常生活的那一刻起,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可以说话的亲朋好友,可被江蓼亭这么一带,他又觉得生活充满了明媚。

    他自然是点头答应,而江蓼亭还没等他答应,便又说道:“对了,还有朱绒和朱玦的剑和弓箭,我都得还给他们,顺便去看看他们过得如何了,虽然朱绒性格自大,不会欢迎我们的样子,但有朱玦在,他应该不会说什么的。”

    “好。”

    不过江蓼亭说什么,金流意都跟着说好,若是没有她的话,他真的可以一辈子待在坠京楼里,而和她待在一起的话,做什么都是有意思的。

    而在江蓼亭自顾自地说了半天后,也觉得自己聒噪,她抬头看了看金流意,问道:“你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金流意顿了顿,认真思考了之后回答:“如果只有我的话,我哪也不想去,只想待在坠京楼,但有几个地方我还是不想一个人,比如慈海的瞭春台,还有我长满坟墓的家乡……不过若是你我同行,那去一去也无妨。”

    “嗯,我知道了。”江蓼亭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挤了挤眼之后朝他做出保证。

    金流意却又继续道:“不过我也有很想去的地方,等到明年今日,柳花坡的虞美人大抵是开了,我们再一同过来如何?”

    “好啊。”

    昏黄的余晖下,一对恋人牵着手隐入树影,似乎从未来过。

    而正在发芽的虞美人却听到了他们的诺言,也许在它们热烈盛放的时候,不管是明年还是哪年,都会有一对恋人牵着手再次走来,依靠着坐在山坡上,说尽世间的浓墨淡彩。

    世间真情瞬息万变,永恒也只在刹那间,可路过的风早已见证过他们的恩怨情仇,它贴耳朝花籽诉说着他们的真心实意,在那一刻,虞美人相信永远。

    来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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