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在世事平稳后,江蓼亭和金流意在坠京楼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院里的梨花开了又败,沉缨和几个朋友来了又走,最后剩下的还是他们和一身平凡的烟火气。

    自从恢复记忆后,他们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过在这毫无波澜却值得庆幸的日子里,还是出了一桩意外。

    那还是个雾气朦胧的清晨,浓雾裹完整个小院不算,还得寸进尺地从窗口蔓延进来,笼罩得本就不明亮的清晨更加暗沉。

    那天金流意正好醒了过来,一睁眼便觉得身侧有股暖意,他侧头一看,却发现是个女人躺在自己身侧,睡得正熟。

    可他堂堂坠京楼楼主,一心只为报仇雪恨,怎么可能耽于女色?

    意识到这事有多离奇之后的金流意猛然坐了起来,呆呆地看向床上的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老爱跟在他身后的小跟班,他去哪她就跟着去哪,一向是忠心耿耿,恰到好处地拍着他的马屁,哪想到有天竟然会出现在他床上。

    她是不是把他灌醉了?她到底有何居心!

    直到接触到窗外渗进来的寒意,金流意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没穿衣服。

    而此时江蓼亭也被他的动作给吵醒,这时候睡眼惺忪地问:“你在做什么?”

    金流意低头望去,刚才被他这么一扯,江蓼亭这时候已露出大半个白皙的肩头,而她这时还伸手揉了揉眼睛,一个动作后露得更多了。

    金流意瞬间觉得难以启齿,他咬着牙,紧拽着被子盖住江蓼亭的肩膀,顺带盖住她的头,才生硬地问:“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江蓼亭听完这话一时没有回答,她琢磨了一下得出结论:“你又忘了?”

    金流意却颇为不满:“我忘什么了?说,你到底是何居心,到底是什么人派你来和我行这苟且之事!听你刚才那话,只怕我们之前还有更多……不,不可能!你快从我床上下去!”

    江蓼亭听见这话,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金流意这不仅忘了,记忆还回到了他和她才认识不久后。

    这……

    不过外面这么冷,想让江蓼亭下去是不可能的,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直言道:“凭什么是我下去,我现在不能下去,我什么都没穿,要是我一动岂不是吃亏了?”

    金流意气得涨红了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批评道:“我以前真的没想到你这么厚颜无耻,到底是何人让你来勾引我?”

    听到这话,江蓼亭更是杵着手仰起头,笑道:“为何你会觉得我奉了别人之命,难道不能是我对你情根深种,早已想对你下手了吗?”

    这种放肆大胆的话更是让金流意起鸡皮疙瘩,他狠狠地瞪了江蓼亭一眼,气冲冲道:“既然你如此无耻,你不走的话那我走。”

    看他真要起身离开的样子,江蓼亭伸手拉了他一把,提醒道:“哎,既然你觉得我不知廉耻,那现在你未着片缕,就这么从我身上跨过去,难道不是主动诱惑我吗?”

    “我和你说不清!”金流意气急,只好伸手捂住她的眼,施法勾来两件衣服随意套上,准备从江蓼亭上方轻轻挪出去。

    江蓼亭却还是倔强地捉住他的手,轻声道:“外面很冷。”

    “是冷是冰都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管我。”

    看样子金流意是铁了心想从江蓼亭身边离开,虽然知道他此时的记忆有残缺,江蓼亭却还是觉得心头一梗。

    她有些执着地拉着金流意的手,不想让他动弹。

    金流意见状后被惹得更恼,皱眉道:“你放开我,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江蓼亭却不准备听他的话,虽然这在他眼里是以下犯上,但她也管不了了,反正她一直都是以下犯上的。

    此时她伸出双手环住金流意的脖颈,用力一拉,迫使两句身体紧紧贴合。

    这一个举动把金流意吓得不轻,他变了脸色,口不择言地说着责骂的话。

    在江蓼亭耳朵里这些都是毛毛雨,她顺手扯开挡在两人中间的被子,轻轻一抛后直接把两人裹了起来。

    这下他们直接毫无阻拦,带有炙热体温的身体彻底贴合在一起。

    江蓼亭屏蔽金流意的坏情绪,只在他耳边满足地说道:“你好温暖,也好香。”

    这种虎狼之词差点把金流意吓得魂飞魄散,他一向清清白白的人生,何至于见过这种。

    “你!你欺人太甚。”

    江蓼亭不想和他吵架,她只道:“嗯,随你怎么说,不过我给你这个教训我的机会,我想你会喜欢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不可能……”

    这时候金流意的身体已经比他的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的身体轻轻战栗着,某处已经悄然起了变化。

    是个傻子都知道那是什么,意识到这一点的金流意难以面对自己,他难为情地捂住自己的脸,想就此晕倒在这床上。

    可偏偏这时候江蓼亭还凑近他耳边,魅惑一般说道:“你看你会喜欢的。”

    “谁说我喜欢了?我……”

    金流意想说点什么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在事实面前他说再多也是狡辩。

    而且江蓼亭也不想听他再废话,她抬起头找到他的唇,堵上了他聒噪的唇舌。

    她和他有那么多次床笫之欢,怎么可能不知道让他崩溃的点在哪里。

    而现在她只是轻轻动手撩拨,他便早已拜倒在她的从容下。

    “你……”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的金流意眼里有抹不开的怨怼,江蓼亭却伸手捂住他的唇:“嘘。”

    浓雾朦胧,屋外是化不开的冰凉,本就两情相悦的人贪恋床上的温暖,再正常不过。

    事后金流意晕乎乎的,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完全就是被雷劈傻的模样,这可和刚才来了一次又一次的他一点都不同。

    看来这是反应过来了,可江蓼亭还是火上浇油地在他耳边念了一句:“楼主别紧张,你很不错。”

    “你不要欺人太甚!”金流意羞愤欲死,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让江蓼亭滚去睡地板。

    江蓼亭见状也不想再逗他了,万一直接把他给逗傻,记忆一直停留在这时候的话,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只是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眼里顿时有了怜惜,接着她稍稍起身直接把他的头抱在自己怀里,用无比怜惜的语气出声道:“如果以后我变成一个很坏的人,你也不能离开我,因为我能保护你,然后你不能自寻短见,因为我始终想要你好好活着,与我一同活着。”

    金流意听得一头雾水,他伸手往她肩上推了一把,江蓼亭却低下头在他的颈间亲了又亲,含糊地说道:“我是真的爱你,也希望你永远快乐。”

    金流意本不想深入思考的,男女之间,总会有那种不理智的时刻,就像现在的他们一样。

    可刚才的江蓼亭却像是对他许下山盟海誓一般,对他的举止也充满了怜惜与爱意,她的吻也饱含温暖,治愈了他一身的疲惫。

    不知为何,他竟然真的觉得她真的很爱他。

    面对如此盛情,金流意不能不回应,他想了想正色道:“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玩弄情感的浪荡子,今日这般我不会忘,我会对你负责。”

    江蓼亭不说其它,只温柔的笑,然后凑过来与他痴吻,她吻得很投入,似乎要用爱意把他严严包裹起来。

    此情此景,金流意本该拒绝的,他一向独行惯了,可今天被如此温柔对待,让他也心甘情愿地自投罗网。

    他热烈地回应着,与她一同点燃一簇又一簇的欲望之火。

    此后的事情让金流意自己都难以置信,他们之间不止这一次,而他也没再抗拒,甚至对这方面很是热衷,只她一个眼神,他便能忘却一切烦恼欣然相赴,似乎他在上辈子就爱过她千百遍。

    直到有一次他在江蓼亭的肩头看见了他的吻痕,这个东西像烙印一般时刻出现在他脑海里,他才猛然觉得自己太过荒唐。

    于是他朝江蓼亭说道:“与你相处这么久,没听见你说过什么想要的,今日若是你开口,无论是什么心愿,我都可以满足你。”

    江蓼亭闻言挑眉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金流意轻嗤一声:“那是自然,我不可能为此骗你。”

    江蓼亭便顺势道:“那好,我听闻不远处有一座青禾山,每到夜间,便有无数流萤在山中飞舞,我想去看看。”

    在金流意看来,这要求实在太简单了,他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就这?那好办,我带你去便是。”

    江蓼亭又说:“可惜我这两天腰腿酸痛,不好走路,还希望楼主背我上去,可行?”

    这个……也不是不行。

    金流意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挑了个傍晚便背着江蓼亭往山上走。

    上山的小路并不好走,眼下还背了个人,更是走得磕磕绊绊,不过金流意还是走得很坚定,他一鼓作气,在黑夜来临前背着江蓼亭到了山顶。

    江蓼亭道了谢,便寻了个地方坐下来,安静地等待着流萤的出现。

    果不其然,没多久后便有星星点点的荧光在树丛中若隐若现,起初只有一两只,后来越聚越多,遍布山野,就连他们身边都围绕了几只。

    这是江蓼亭曾和金流意说过要一起来看的,可惜被金流意短暂地忘了,但那也不影响,即使这样他也依旧坐在她身边。

    但此时金流意的注意力却完全没在流萤上,他坐在江蓼亭身侧,忽然想起那片紫红色的吻痕,而此时的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低下头在她的肩头轻轻地吻了一吻,似乎是对着那片痕迹道歉。

    江蓼亭见状没说什么,而是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宠溺地笑道:“没事的。”

    金流意一愣,下意识伸手捉住她的手,拉住了便不放开,眼神也呆呆地停留在江蓼亭身上。

    这一刻,他真觉得眼前这女子,美过世间万物,凡尘所有的繁华都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金流意顿时觉得自己有些悲惨,他竟然想放弃恩怨仇恨与她白头偕老,他大概是爱上她了,他想。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他不幸过,但又是幸运的,因为从前与现在及此后的一花一木,一颦一笑,甚至从青丝到白发,都是他们一起走过的人生。

    不用在心底许愿,他们已经注定会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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