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腻的声音从宋纪的耳边传来，下一刻，他便被抓住了，周围的人嘻嘻哈哈地一个个离开，而他却无助得像是被鹰捉住的小鸡，想让人救救他，脑子却愈发的沉，脚下的地板在旋转。
“好了，我们走吧。”
走，走去哪里！
可怕的热感从另一具身体传到他身上，脚步不稳地被拖着走，他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被切割成一段段，晕，很晕……
他用力掐住自己的手心，突然的疼痛让他清醒了几秒，听到了电梯的声音，被推着进入电梯的那一刻，心生一股力量，狠狠地将人给推了出去，眼睛模糊，只凭感觉，慌乱地按下了关门键。
“宋纪！”
他听到了怒哄声，手指不断地摁着数字，不管按到几，能逃开就好，身体软软地贴着电梯墙滑下。
叮的一声，电梯门再次开了，他跑出去，跌跌撞撞地不知道跑了多久，时间似乎在他这里摁下了延缓键，隐约听到黄经理的声音，踉跄地在走廊里跑，细长的空间，在他的眼中不停旋转扭曲。
救命啊，谁来救救他……
神啊，请救救他。
“请你救救我。”宋纪此刻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看着前方的身影，虔诚无比地说道。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他死！”
这不是宋柚淮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她神色平静，“破坏神只能破坏你身上的一样东西。”
强调的是他自己，而不是别人。
“破坏我自己？”宋纪眼眶发红，“为什么犯错的人没事，受害者却有事？”
宋柚淮温和地说，“破坏，并不意味着受伤。”
“那是什么？”
“也可能是重生。”
宋纪愣愣地看着她，“我要付出什么？”
“你只要信任破坏神就好。”
他垂下头，“我该破坏我自己什么？”
他学习优异，生活顺风顺水，他不知道他能破坏自己的什么。
“你身上的药效不需要吗？”宋柚淮提醒他。
宋纪幡然醒悟，是啊，破除了药效，他就恢复正常了，就黄经理那体格能把他怎么样！
“你想好了吗？”
宋纪看着祂，没有一丝犹豫，“想好了，请您破坏我体内的药效。”
“在此之前，提醒你一件事，如果没有了药效，就没有证据了。”她淡淡地说。
宋纪脸色微变，经过这一番波折，他已经没有要逃避的想法，搞死那个王八蛋，这个念头不止一次地从心底深处升起。
可问题在于，证据怎么办。
没有了证据，他又该怎么让那个王八蛋受到法律的惩罚，那一杯有问题的水一定已经被处理了。
而他要是留着药效，那么他本身就是最大的证据。
可是，他要是被黄经理抓住了，身上残留的药效又将是他的致命伤，之后要遭遇什么，几乎不言而喻。
当然，他可以赌，赌一份运气，赌好心人在黄经理之前救了他。
但是，十赌九输。
看着他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宋柚淮静静地等着。
良久，兴许只是眨眼的功夫，但对宋纪而言，仿佛一个世纪般的漫长，他声音干涩地说，“请破坏我身上的药效。”
他，赌不起。
宋柚淮颔首，缓缓开口，“吾以破坏神之名，行破坏之事，尔之所想，尔之所向，皆能如愿，破！”
宋纪只感受到一道金光没入身体，像是有一把剪子破开他的身体，那股让他浑身发软的感觉瞬间如潮水般褪去。
等他再睁开眼，已经离开了那灰色空间，他正待在走廊里。
而一道脚步声正靠近他，熟悉又恶意的声音逼近他。
“在这里啊。”
宋纪悄然地握紧了拳头，在恶心的手掌落在他的肩膀上时，他忽然发疯地站起来，一拳一拳地往黄经理的脸上揍。
“啊！宋纪，你干什么！”黄经理被揍得满脸都是血。
怎么回事！为什么宋纪还有力气，还能站起来。
宋纪不光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刚被灌下的酒也在他的身体里乱窜，血气和酒气混合，力大无穷。
本在体型和力量上都不如他的黄经理，根本招架不住他的拳头。
宋纪单方面的挥拳，黄经理哀嚎连连，小腹和大腿被踩了好几脚，他们的动静惊动了其他客房的住户，打了电话给酒店前台，不一会儿，酒店经理和保安冲了上来。
宋纪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地被他们抓住，经理气喘吁吁地看看他，又看看被揍得像一头猪的黄经理。
黄经理像是死了一样躺在地上，只有他高高鼓起，微微起伏的肚腩告诉别人，他还活着，透过红肿的眼睛，他看到平时温和的小伙子像一只疯了的牛，死死地盯着他，他心生一股惧意。
可很快，黄经理想到了自己是他的上司，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兔崽子，怎么敢！看上他是他的福气，一定要报警！不仅要弄掉他的工作，还要让他留个案底，不剥了他一层皮，怎么可能。
可宋纪突然大喊一声，打断了黄经理的美好想象。
“喝！再喝！酒呢？酒在哪里……”宋纪忽然喊。
保安一个头两个大，“经理，这人喝多了。”
喝多了打人，这在经理看来再正常不过了，摇摇头，“报警。”
“不！咳咳咳！不用了。”黄经理吓得喊道，忽然想起他做的事，心里发虚，这是禁不住警方调查的。
“你都伤成这样了。”酒店经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否则会影响酒店的生意。
黄经理也怕自己做的事被翻出来，人没得手不说，何况这宋纪身上还有未散去的药效，被查出来就完蛋了，“真没事，我们是一个公司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药的效果为什么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可也没多想，很可能是拿错了或者是个人体质问题，不管什么原因，他都不能报警。
“我们是同一个公司的。”他不断地强调。
“真的是同一个公司的？”酒店经理有点不相信。
“真的。”黄经理不仅浑身疼，心中更是疼啊，还得憋屈替宋纪解释，“他就是喝多了酒。”
喝多了，做什么事好像都是再正常不过，仿佛酒是他们汹汹恶意的借口。
酒店经理却不敢让他们就这么走了，而是带着他们去了办公室，这事还得等人真的酒醒了再说。
一直被压在地上的宋纪，脸朝下，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扬起了笑容。
******
贺恒提着两份麻辣烫走在回家的路上，旁边的宋柚淮时不时地蠕动鼻子，嘴上念叨着，“好香啊，好香啊。”
“嗯。”贺恒还在想着刚才那个人，“他不会有事吧。”
“不知道。”她坦诚地说，“神明不售后哦。”
他抽了抽唇，“嗯。”
“你对他很在意？”
“刚进圈时我有遇到过这类事。”
她看向他，他垂下眼睑，“不过运气好，被我逃开了，那人自己从楼上摔了下来。”
她嘿嘿一笑，“那当然，你可是有神明的庇护。”
“是因为你的关系？”
“是。”她骄傲地仰头。
他淡淡地笑了，“说起来，我自己一直很顺利。”
她瞥了他一眼，他继续说，“我几乎不生病，记得小时候生过一次大病，那之后就没有了，说不上是学霸学神，但也顺利地考上了大学，没遇到特别糟糕的事，即便进入娱乐圈，见多了一些事，但我都是边缘人……”
她说，“神明的眷属，大多不会混得风生水起，但是却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是有讲究的吗？”
“因为神明已经拥有不可思议的神力了，眷属自然不会再锦上添花，这也是一种平衡。”
他点了一下头，“这样，也很好。”
她偏头看了看他，“不觉得命运不公吗？你明明是一个真少爷。”
“之前我很丧，是因为我有父母却像是没父母，不管多大，我渴望家人的关怀，特别是那时候爷爷奶奶走了，我生活上不缺什么，但心里缺了，希望他们也能多关心关心我，像你说的那样，我的确失衡了，我嫉妒他们对贺安好，不是物质上的关怀，而是像亲人那样的亲密。”
“在你断了我的亲情缘之后，我内心的渴求就淡了，渐渐地回到之前那样，不再像一个小孩子一样闹着想吃糖而吃不到的委屈。”
“宋柚淮，谢谢你。”他真心地说。
她静静地听着，侧头看他，路灯洒在他身上，那张英俊冷厉的脸显得温和不少，笑眯眯地说，“也是因为你当不了豪门真少爷，才能遇到我，当什么豪门真少爷，还是当我的新郎好。”
小时候的那场大病让他遇到她，似乎也是从遇到她开始，他的人生开始平顺，待在原来的贺家，可能拥有富裕，可遇见的麻烦也不少。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他的保护神。
他想到刚才不一样的空间，“那个人的空间为什么是灰色的？我记得我和玲姐的空间都是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