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用手指把墨镜往下勾了勾，眼睛从上面打量着对面这个男生：“干嘛？砸生意啊？”

    楚寄一字一句念出横幅上的字：“谢、半、仙？”然后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向谢渊：“你？算命？”

    “怎么？不行吗？”

    “哥们你知道这是哪儿不？”楚寄一脸震惊加无语地指着他身后的大门，说：“你摆摊能不能挑挑地方，招摇撞骗到公安局门口我也是头一次见，你脑子没事吧？”

    “......我知道啊，正因为警察每天出警，老是能碰见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才更需要信玄学，保平安嘛。”谢渊打了个哈哈，笑道：“小兄弟这么年轻，是实习警察吗？要不要买个平安符？”

    “......”

    “我可以给你便宜点，买一个？”

    “我是你同行。”

    谢渊笑容僵在脸上：“同行？？”

    “我姓楚，师从我爷爷。”楚寄抬脚离开，临走时还不忘提醒他：“劝你赶紧跑，警察来抓你了。”

    谢渊回头一看，果真有三四个警察往这边走，吓得他急忙收拾东西跑路：“真见鬼了，怎么这么倒霉。”

    楚寄的爷爷楚德升是行业里有名的老前辈，后来年纪大了，不方便老是跑来跑去折腾这些，只好把一些东西传给了楚寄，毕竟楚寄爸妈死的早，家里就这一根独苗苗，只能指望他了。

    这边楚寄回了宿舍，打开电脑后发现有封新邮件。

    “距离你150公里外有个城镇，镇上有所学校，每天晚上都会传出歌声，但这所学校已经荒废六年了，里面早就没人了，你有时间去看看吧，我这边还有事，走不开。”

    发件人是他的青梅竹马，林锦初。

    “好。”楚寄回复道。

    他们的初识也是因为彼此的爷爷关系好，后来索性也就一起入了这行，还能互相照应一下。

    目前他已经研二了，时间相对来说还是稍稍宽松一点。

    平日也是泡图书馆写论文，闲来无事出去走走，遇到不对劲的事出手管管，剩下的就是处理林锦初完成不了的事情。

    楚寄看了眼时间，等上完下午的课再去吧。

    ——

    “哎同学，这里有人了。”感觉到自己旁边的椅子被拉开，谢渊头也不抬，自顾自地抱着手机打游戏。

    楚寄把包放到他旁边，说：“半仙，你就没算算这节课会碰到我吗？”

    谢渊听着这声音耳熟，等他看清楚坐在他旁边的人是谁后，惊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又是你？！”

    楚寄弯唇，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谢渊皱着眉盯着他，一脸不解。

    这家伙来干嘛的？？

    “谢渊！这特么排位赛！你别给老子挂机啊！我段位要掉了就掐死你！”手机里传出来撕心裂肺的怒吼声，谢渊才想起来还在打游戏。

    楚寄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先玩。

    谢渊半信半疑地捧起手机继续打，他玩游戏的时候跟他的性格截然不同，安安静静的，手指飞快地操作，即使刚刚丢了两个人头，但也很快追回来，迅速缩小差距，又干脆利落地放大招扭转了局面。

    不出意外，这一局赢了。

    谢渊吐了口气，把手机关了揣兜里，扭头看向楚寄，语气算不上多好：“这儿有人了，你去别的地方坐。”

    楚寄没在意他恶劣的态度，开口：“我找你是想问问，你们那里有所学校，出于什么原因荒废的？”

    谢渊有些震惊，这才愿意好好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算的。”楚寄喝了口水，目光扫了眼班里，“我还算出这个位置没人占，是空的，所以我可以坐。”

    谢渊满脸问号。

    楚寄看他这幅样子，没忍住笑了声。

    “不是我说，你到底哪儿来的？为什么要找我？？”

    “为了打听点事。”

    “就那破学校？？？”

    “嗯。”

    “我也不知道。”谢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很久没有回去过了，你打听那里干什么？”

    “晚上去探险。”楚寄凑近他，压低声音问道：“半仙，敢不敢一起？”

    直到两个人一起站到学校门口，楚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血来潮要邀请他，谢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要答应他。

    总的来说，可能是脑子被门夹了吧。

    两人满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但是都心照不宣地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立在原地，谁也没有先挪动脚步。

    莫名其妙。

    谢渊率先推开生锈的铁门，映入眼帘的是满园一人多高的荒草。

    面向大门的是一栋四层楼高的教学楼，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墙砖呈现着一种瘆人的红色，位于学校最东面的是通体雪白的一间屋子，门口挂着斑驳的牌子，用朱红色的笔写着“医务室”三个字，而西面是一栋二层楼，墙上贴着已经看不出来原色的图片，看样子应该是饭菜，初步判断是食堂。

    楚寄皱了皱眉，这里的味道好难闻。

    “去哪？”

    “先去教学楼看看吧。”楚寄拨开枯草，径直往教学楼走去。

    谢渊跟在后面，两人没有说话，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教学楼的大门上了锁，玻璃模糊不清，到处落满灰尘。

    谢渊心底叹息一声，自己就几年没回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楚寄用手指轻轻拨了下生锈的铁锁，“铛”的一声，锁子砸在地上，发出了在这寂静的夜晚里极其突兀的一声。

    走廊狭长，十分昏暗，漆黑的廊中只有应急通道的灯发出幽绿的光。

    “不都荒废六年了吗，怎么这灯还亮着？”谢渊用手电往里面照了照。

    地上到处是四散的木头，看起来像是桌椅拆下来的，一地狼藉，墙壁上挂着蜘蛛网，墙面上很多黑色的痕迹，楚寄走近看了看，都是人的指印。

    “把灯关了。”楚寄沉声，“快点。”

    谢渊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还是下意识照做，这种时候听他的总没错。

    二人身后的大门“嘭”地关上，紧接着传来的是十分清晰的落锁声。

    “卧槽！谁？！！”

    “嘘。”楚寄把食指压在唇上，示意谢渊别说话。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突然响起的歌声把谢渊吓得一激灵。

    楚寄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0：00。

    很好，没信号了。

    歌声并没有像儿童那样稚嫩，带着几分成熟，但在这种地方恐惧感也十分强烈。

    谢渊强撑着与楚寄并肩站在一起，咽了咽口水，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走吧，声音从走廊尽头传出来的，去看看。”

    谢渊搓了搓胳膊，跟着楚寄往那边教室走去。

    教室的门并不完全是铁的，中间有块玻璃，可以看到里面，便于老师查课。

    楚寄透过玻璃向里面看，只见满屋子坐满了学生，讲台上站着一位穿着连衣裙，留着大波浪的女老师。

    “我不是说过吗，我的课上不允许迟到。”老师缓缓转过头，与楚寄对视，她的声音很奇怪，有种从嗓子里挤出来的感觉，尖细，压抑。

    座位上的学生也随着这句话转头看向门口的人。

    这压迫感。

    妈的。

    谢渊看了眼就头皮发麻。

    不料楚寄毫不畏惧，大大方方推门直接进去了，还十分有礼貌地颔首：“抱歉。”

    他如今对这所学校掌握的信息并不多，只能静观其变，见机行事。

    座位上的同学们窃窃私语起来，不少的人——目前看来不能确定是人是鬼的学生们露出了有些害怕，但也有些欣喜的神情。

    楚寄见教室最后排空了几个位置，带着谢渊走过去坐下了。

    “这间教室怎么没有窗户？”谢渊用手肘碰碰楚寄，小声问道。

    楚寄扫了他一眼，回答道：“死物不可见光。”

    “照你这么说，这里坐着的都是死人？？？”谢渊一脸震惊。

    “准确来说，应该是魂魄，但尸体离这里不会太远。”楚寄环顾一圈，压低声音问他：“你不觉着奇怪吗？为什么这里都是女生，除了咱俩，没有男学生。以前也没有听说过你们这个学校是女子高校啊。”

    谢渊没留意这些，听他这么一说，也看了一圈，还真是。

    除了他们，没有男生了。

    “你觉着什么情况下，一个全是女生的地方会欢迎男生进来？”

    “除非......我们有利用价值。”

    “那你认为，我们什么对她们有用？”楚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别这么看我，好瘆得慌。”谢渊推了他一把，又严肃道：“身体？还是阳气？”

    楚寄收了笑，说：“不知道你注意到没，她们看我们的眼神可不太友好。”

    谢渊抬头，和前排几个脸朝后的女生对视上了。然后那几个女生对他露出了一抹永生难忘的微笑。

    “我猜，她们一定想弄死我们。”

    “你有把握搞定这一屋子人——不是，鬼吗？！”谢渊想杀了当初答应陪他一起来的自己。

    “当然没有，不然我为什么要带你来？”

    “你带我一个废物有个屁用？”

    “是吗？”

    “......”

    楚寄直视谢渊的眼睛，语气平静：“据我所知，你在这个学校念了六年，从初中到高中，应该是对这里非常熟悉了，而且，我之所以会来这里，以及你跟着一起来都是你早就算计好了的，你有求于我。”楚寄顿了顿，继续说，“所以，我可以不计较你之前干的，但既然已经在局中了，你要是还隐瞒一切，什么都憋着不愿意和我说的话，我可不保证你能活着出去。”

    谢渊听到最后，挑眉笑了笑，点头认同。他换下了刚才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卸下伪装之后倒是落落大方地看着楚寄：“不错。”

    “求人，就得拿出求人的态度。”

    “那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在骗你的？”

    “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