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飘浮着些许乌云，乌云背后隐藏着微弱银光，月牙若隐若现，这一夜安静得有些可怕。

    几乎是被一路拽进营帐的明月，此刻任凭朱雀按住坐于一旁。只听得她小声说到：“月儿，冷静！你今天的表现太反常了，你都不知道，我脆弱的小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诶哟，我的小祖宗诶，你可千万别出幺蛾子啊。”一路未说话的明月，取下了面具，松了口长气。

    “雀姐，我是不是挺傻的？是我救了他…是我…”话没说完，只见她单拳紧握，砸向桌面，脸上露出一种类似于愤怒但又懊悔的表情，朱雀轻轻抱住了她，安慰道：“我们的月儿才不傻，你只是心地善良，都这么大人了，别气坏了身子。”

    “恩，可是，雀姐，为什么东方大哥他…”朱雀会意地点头直道：“我明白，我明白，你姐姐我啊，活了这么久，又怎会不懂，往后你无论做什么决定，我自然站在你一边，一切顺其自然吧。你现在啊，要好好的睡觉，知道么？”望着明月水润的双眼，朱雀又道：“既然都答应帮他了，那么以后在一起的时间便长了，月儿，我还是那句话，若你真想复仇，我一定不会阻扰你。但是啊，月儿，人是很复杂的，复仇的同时，你的心也会被拖入无尽深渊。好了，月儿，先别想那么多。好吗？”

    朱雀宠溺地摸了摸明月的头，就如同亲姐姐般的关怀，让月儿心里起了暖意。她稳定了情绪，好一会儿才上床安睡。朱雀直到见她合眼才放心离开。营帐外早等着的丰清与水灵见她出来，也是略显担忧。

    “怎么样？她今天为什么那么反常？”水灵不知缘由，自然急切问道：“让她安静会儿吧，至于缘由，我答应过月儿不能说，小灵，耐心等待吧，总有一天，月儿会亲自和你说明白。只是现在，诶…她有她的苦衷。”

    水灵也不是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见朱雀为难，也不再多问，简单聊了几句后，只得转身进了营帐。可丰清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朱雀，你难道就真的任由她随着性子么？今天没发生什么，但往后会怎么样，我们谁都保证不了。”微弱的月光洒在了丰清貌似有些疲惫的脸上，只是一瞬间，朱雀见到丰清眼神的黯淡，随即又换了清冷：“可我能有什么办法？若是她想，我便陪她。我早已将她当做自己的妹妹，你说，有那个姐姐不管妹妹死活的。”

    丰清摇了摇头，揉了揉太阳穴，像是一位老者，内心藏满了心事：“走一步算一步吧，只期望时间能冲淡一切，不过，东方曜也着实关键。”

    “诶呀，可不是那个东方曜嘛，月儿这也太辛苦了…既然你知道缘由，方才又为什么答应帮他？若是让月儿离他远点，或许她能好受点。”朱雀不明所以。

    丰清放下手，双手负于背后，目光望向了远处：“我这么做，一是为了天下苍生，二是为了明月。五行鼎至关重要，我身为鹿神，不能坐视不管。对于明月，我亦不希望她总活在仇恨中，如今的她不过是一时迷惑，若是，与他们一群人接触多了，我想，她会有所感悟。甚至是放弃她心中所念。这就是我为什么答应得如此之快的主要原因。说我自私也好，千年了，我对她的这份执念久到已成习惯。往后，我依旧会以哥哥的身份保护她，朱雀，想必你应该明白了。”

    朱雀从不知道，丰清既然会道出那么多肺腑之言。千年？难道他很早以前就认识明月了？居然比自己早一步认识她，道是这天机不可说，她亦不想再打扰他，点了点头后，暗自退去，留得丰清出神得望着他处。这还真是一痴儿啊。

    另一处还未休息的营帐中，有两人正窃窃私语中。

    “叔父，电死了，怎么办？”贾宏说得极为小声，话语间透露出恐恐不安之意。喝了一大碗酒的贾志，面容显然是不悦的：“没想到，那小子居然会武功，我只当那小子受了伤，最容易对付。”一语道完，他硬是把酒碗摔在了地上。贾宏赶忙阻止他再次发飙：“叔父叔父，万不能引起别人注意啊！”贾志从刚才就喝了几大壶酒，醉意上了头，却也是听得进贾宏的劝解。不再胡乱撒泼。贾宏扶着他坐下：“叔父，这水家四人与那东方曜关系匪浅，要不然？”他做出了灭口之势，但贾志摇头：“宏儿，你小看他们了，如果我没猜错，从他们纵马的身段，都有些武功底子，普通刺杀对他们来说不足为患。特别是那水武，没有杀气，却也是靠近不得。”

    “那，那怎么办？此次任务失败，若是殿下责怪下来，岂是你我能承担得了？”贾宏慌了，他这点胆子也就这些。

    “说你笨，你还真笨！殿下至今都不曾唤我们去，自是没有要责罚我们之意，况且，一个刺客而已，将来机会有的是，别忘了，我们还有别的任务！”贾志一掌打向了坐在身边的贾宏，这掌也真够用力的，贾宏咳嗽两声后，便不再说什么废话：“对对，还是叔父深明大义。小侄佩服。”

    贾志一股脑躺了下来，脸上的笑容变得很是狂妄：“呵呵，东方朔，这是你逼我的。呵呵，呵呵...”笑了几声后便沉沉睡去。贾宏唤了侍卫把贾志抬到榻上。这才与众人一同退去。

    第二天，在众人准备整理行囊隔天回朝之前，老皇帝特地叫上了皇子们与丰清等人一同前往一幽静之处。随行的侍卫扛着这几天所猎之物，一小部队人马紧跟着他们。

    林中的路变得窄了起来，原本能三四人并排走得路，此刻，两人走一起都过于拥挤，在经过九曲十八弯的路程后，眼前忽然被一道刺眼的阳光射得睁不开。

    而这，便是老皇帝每年一次，必来之处。众人只见在刺眼的尽头有一座巨大的石碑竖立在哪儿，不管是高度还是厚度，皆是未曾见过。石碑上清楚的刻印着：愿战士之魂，得以平息。简简单单几字，却也是令人震撼无比。老皇帝严肃地走向碑前，命人摆齐了供奉之物，点了柱香，动作非常干脆与熟悉，让从没来过这里的皇子与丰清等人有着许多疑问。

    东方明见自己猎的那只老虎被当成了供品，不免露出了不情愿的表情，嘟囔着说：“父皇，这可是我好不容易猎来的，您就这么随随便便就给烧了？”可老皇帝哪里听得进他的话，头也没回，闭眼祈祷着些什么。

    “三殿下，也许圣上有他的理由，请您稍安勿躁，想必圣上一定会给个满意的答复。”在东方曜的劝导下，东方明停下了唠叨。

    在场的气氛凝重到就连呼吸频率都快被分辨时，老皇帝终于转身，一脸严肃地说了以下一段话：“朕知尔等疑惑，十几年了，此事朕一直未公开。今日，朕便与你们一一道来。”他威严的面容下，露出了鲜有的悲凉。

    “十几年前，朕讨伐各国，虽最终统一，却也是让无数战士们葬送在无情的战争中，为此，朕特例此碑，以抚慰战士们的灵魂。当然，这石碑祭奠的，不仅是我东国的子民，还有许多因为战争牺牲的他国战士。朕，今日带你们到此，是想提醒你们，生命只有一次，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尊敬。”说完，引了一把火，亲手为这些亡灵送去所有狩猎之物。

    “呵...”东方灏无意间的一句轻哼，传入了心细的明月耳里。她微微转头看了眼他，没想到他也在这个时候对上了她的眼。她立即转回了头，不再看他。倒是东方灏，从对上她眼神的时候，便不再撤去那目光。那是一种想要把人看透的目光，让明月浑身不自在。她挪动了几步，移到了朱雀另一边，有朱雀挡在中间也是减弱了这几分莫名其妙的注视。可东方灏自己也不明白，如今的举动着实不太着调。他双手交叉于胸前，目光移落在了说完话的老皇帝身上。那处的火光绽放，深深印在了每个人的眼中，可却是每个人对其感悟之义皆不相同。

    明月看着火光渐渐熄灭，心中的疑问油然而生，这样感情丰富的帝王，为何当时会如此残忍？可是，这样的忏悔，终究不能磨灭他杀人无数的事实。她的拳头微微握紧，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相安无事地休息一夜后，直到第二天回朝前夕，老皇帝一早便唤了贾志等人：“贾卿，水家四公子从此刻起，与曜儿一同进入西南军营。他们的职责是协助曜儿监督军纪，朕可是听闻军中有违规现象。故，从今起，朕派他们随尔等一同回营，可有异议？”此等不可违背的语气一出，贾志不得不从：“是，圣上，若是有违军纪者，臣也定当不饶，还有劳各位相助了。”要把这些话说出口，着实使这老家伙鸡皮疙瘩掉一地。他与贾宏二人对视了一会儿，二人心照不宣。

    原本欲离开的东方灏在听闻此等安排后，脚下的步伐稍稍停顿了些，他与贾志二人擦肩而过，走回了自己的营帐。东方明则像是有话要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终于他提起了勇气，对着老皇帝说道：“父皇，我也要去！”

    “放肆！你去作甚？！”老皇帝脾气一下便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