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亮，常景晗才款款起身，他要给白妃宓做饭，还要准备带惠儿。

    两个男人一夜没睡，眼底都有不轻的血丝，白妃宓却谁都没有注意。

    程明朗迎了上去，仿佛昨晚的小插曲从未发生过，面色如常：“你要上班吗？我送你去。”

    常景晗突然意识到这是个难对付的狠角色。

    *

    程明朗虽然没有什么针对常景晗的过激行为，但他出手也是一下子击中要害。他在镇上租了一处不错的小院，可以让白妃宓和白父白母都搬进去住。他也不住在宿舍了，每天往返城镇之间，白妃宓上班时他也上班，下班后他就往镇上跑，把人盯得死死的。

    白妃宓不一定愿意和程明朗一起居住，但她受够了农村的居住条件，能住在镇上时不会拒绝。而且，虽然她嫌弃现在的教育条件，但是惠儿四岁多了，上托儿所可以帮助小孩社会化。

    厚着脸皮和白妃宓磨合了一段时间，程明朗问白妃宓愿不愿意调动到县城里，她不置可否。

    但程明朗知道白妃宓会愿意的，镇上有一些她的风言风语，白妃宓都害怕惠儿被同龄人欺负，资助白家惠儿的姐姐和她一起上托儿所。她这么在意惠儿的成长环境，迟早也会打算着进城。

    他其实很疑惑白妃宓对他的抵触恐慌态度，其实那一晚他能感觉到是谁在做主导，相比起来他才是大小伙子上轿头一回好吗？他只能归咎于，不同在外表现的理智坚定，其实白妃宓这样女性的内心仍有羞涩保守的一面。

    其实，这样的情绪是原身的，如果是原身直面抓奸陷害戏码，只能是畏畏缩缩只知道哭泣，她潜意识里逃避回想和程明朗的这段事，以至于白妃宓都不知道这个剧情。

    他只能耐心地慢慢融化白妃宓身上的坚冰，好在部队教会他料理个人卫生，做饭这样的家务活也不在话下，白妃宓很欣赏他这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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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妃宓其实不明白女配的真实想法，她们自己都没把自己的一生活明白，她又怎么轻易看得清呢？上一个世界，原身希望得到从未感知过的家人的爱，但是她心底又悄然存在着对家人的怨，所以白妃宓报复了他们，她是满意的；男配柏星耀算是隐藏任务人物，原身对他爱又不敢爱恨又不敢恨，甚至不敢提出和他相关的任务，所以白妃宓对他的复仇也是一个加分项。

    她只能催眠自己，她就是原身，要顺从身体里残留的情感，顺应本心而为，才能完成原身真正的心愿。但是其实率性而为，遵从的不止是原身的意愿。给常景晗供吃供喝是原身会做出的举止，而对惠儿的关照是星际时代保护幼崽的道德观念。

    原身的情感还在她的可控之中，加上常景晗这具身体她也吃饱了，她相信能填上情感上的打洞。而且，镇上人多眼杂，再和常景晗来往，不只她会被议论，惠儿也会受到影响。

    于是白妃宓告诉常景晗，不要再来找她。

    白妃宓搬离了白家村，但是常景晗想着，他还可以常常悄悄去镇上找她，这样，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她们还是在一起。

    “为什么？”常景晗有些词穷，他半开玩笑半哀求，“你不需要我吗？不需要我，我可以给你做家务照顾你，我衣服做得很好，做饭我也在学了，有一天会好吃的……”

    “你学不会的，你不擅长做这个。”白妃宓一句话砸得常景晗再也说不出话来，她明明知道他指的其实并不是什么家务，但她这么一说好像她们之间就只有什么做家务的义务关系。

    “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做这个，或许你天生就不适合和我在一起。”因为是她要说分开，白妃宓也就不提常景晗之前怎么对不起她了，“程明朗就做的很好，而且不是我逼他做的。在这之前我也没对他好过，但他就是能料理好我身边的一切。或许他就是适合我，就像你适合你一直惦记的那个姑娘一样。”

    虽然是白妃宓把他甩了，但也不耽误她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常景晗从最开始就没原身面前掩饰过自己心有白月光，而白妃宓当然知道常景晗这个男配喜欢女主。

    本应该料到有这一天的，但常景晗还是感觉有点措不及防。白妃宓怨气深重地出言刺伤过他很多次，她总是说他辜负了她的付出，她一直仁至义尽，他亏欠她。但即使那份爱变成了怨，白妃宓也没有提过他心有所属。

    曾经的禁忌话题，现在就可以轻飘飘地提起吗，她这样平静的语气，好像她真的不会再有嫉妒怨恨，好像她真的突然放下了。

    他和白妃宓之间，没有法律上的证件，更没有了村民口头的认可，如果没有了这份爱恨交织的杂乱纠缠，如果白妃宓都不再想着折腾在意他，她们之间还有什么呢？

    “你说得对，我生长在城市，我适合十指不沾阳春水。而你，是个野蛮狂放的人，你就适合找个百依百顺把你供起来的人，我们不适合。”常景晗有些口不择言，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维持了体面，他的脸色显得苍白吗，他只想表现得平静点。

    *

    白妃宓在常景晗面前表现出自己对程明朗的欣赏好击溃他，但实际上她一直对程明朗爱答不理。

    程明朗这人倒是挺有分寸的，也不会突然越界，做出一些让人反感的行为。虽然一件扯证了，但是程明朗还是耐心地循序渐进，先是带她去逛公园看电影，再是请吃饭送礼物，期间还包揽了她叠被子扫地这样的家务，慢慢的她的衣物也归他整理清洗了，沾上了生活的气息就自然而然亲近起来。

    主要是白妃宓也没其它的可以选，这年头如果大搞自由恋爱只能是死路一条。程明朗作为曾经和男主竞争过的炮灰男配，各项硬件条件都不错，也就将就着用吧。

    程明朗死缠烂打着和白妃宓同吃同住一年后白妃宓终于答应去县城，主要因为惠儿快上满一年托儿所了，刚好转去县城体验一下县城的幼儿教育。

    白父的工作好转，调去县城当门卫而已，连白母程明朗都为她在机械厂食堂找了一份临时工干。谁能想到白母临到老了能有工作了，也有成为城里人的希望了，当即她都不管自己出息了的宝贝女儿了，马上就要奔县城。白妃宓已经做到后勤部部长了，她最好能调到县城机械厂里，和程家人也有照应，她的工作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调动的。

    白妃宓很生气，惠儿她勉强可以带着一起上班，这个年代对工人员工很宽容，大家都这么干的。但是家里家外白母走了谁料理，程明朗给她添了多少麻烦？

    程明朗倒是很高兴，总算没有岳父岳母时时刻刻盯着了，至于一家三口的家务，只能算是甜蜜的烦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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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城比镇里住房还艰难，照理说，程明朗应该选择住在父母家，等相处几年再搬出去，像他两个哥哥一样。但是白妃宓不愿意和所谓婆家一起住，白母也觉得如果这两夫妻在她眼皮子底下待着，妨碍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一辈人眼睛清亮着呢，自然知道程明朗是怎么跟他妻子相处的。但你要说心疼这个儿子吧，他蹬这个破自行车一年了，最近一段时间眼看着被家长里短折磨得越发疲累，但他轮子蹬得嗖嗖的，越发起劲。

    他一年前就卯足了劲申请住房，现在也搞到了，既然有房子那就住吧。

    白父白母只能庆幸，这是最小的儿子，在他之前其他人都成家了，不然以这个倒霉孩子的标准，结婚的事能把家里折腾散了。

    县城里的住房在隐私这方面还比不上镇上，程明朗费了老鼻子劲儿才申请到可以供他们小两口住的屋子，至于岳父岳母，他给找了附近的小房子住着。

    不在同一个屋檐下，到底不方便，白母可以和她们在一块吃，但是日常清洗衣物就没那么顺手了。现在尤其人多嘴杂，丈夫给妻子洗衣裳多得是人觉得新鲜，但白妃宓宁可别人议论她，也不愿意做一点家务。

    于是新来机械厂大院的这户人家就没有那么让人顺眼了，男主人洗衣服打扫屋子，那懒得要死的女主人还不怎么露面，是不愿意和他们这些邻居接触的高冷嘞。

    直到那转入机械厂托儿所的小娃娃和同龄人打起来，那金贵的女主人才愿意和街坊邻居打交道。

    邻居们这才发现，原来真正的美人，美到一个程度，是可以男女共同欣赏的，洗衣服就洗衣服把，反正不是她们这些邻居洗，程科长就像伺候花的花匠，而这样的如花美眷是她们可以日夜与邻作伴的。

    但是白妃宓可没空惊喜于邻居们的善意，轻轻捏着白清慧的耳朵：“你怎么吓唬其它小孩的？”

    有一个幼稚的童声冒出来：“清慧，你不该这么污蔑你妈妈，你妈妈怎么可能拿弹弓把我们眼睛打下来呢。她这么美，肯定是个好人……”

    惠儿只要被白妃宓提着耳朵就不敢动了，五岁多的小人站得端正：“妈妈，我错了。”

    白妃宓先是和邻居寒暄说不好意思，再拉着一群小豆丁讲道理，一番忙活下来，程明朗也下班回家了。

    “下回我跟她们说有事就找我。”程明朗知道白妃宓不耐烦处理工作以外的麻烦事，但是现下孩子相关的事大家都习惯找女方处理，于是通知了白妃宓而不是程明朗。

    “好吧，但是发生了什么事，晚点都要告诉我。”

    知道惠儿在外说了“我妈妈会拿弹弓打掉你们的眼睛”这样的大话，程明朗有些忍俊不禁，但是看着白妃宓担忧的神情，他不得不做出严肃的样子。

    白妃宓其实知道这不是惠儿的错，在她眼里，她的母亲打猎确实很厉害啊，能是她的错吗？而且之前在镇上有不少小孩听了大人的坏话，还想欺负惠儿，她打了不少架，她习惯用粗鲁暴力些的方式和它人相处，能是她的错吗？

    但是白妃宓多番考虑下来，还是决定给惠儿一顿竹笋炒肉，因为她得教导她明辨是非。

    在白妃宓动手前，程明朗忍不住说出了自己这一年来对白妃宓的观察：“你不太像个慈母。”

    她知道温暖的怀抱对幼儿很重要，但她很少对人有黏黏糊糊的亲昵，而且她在照顾小孩很精细的同时，对惠儿要求也很高。

    其实白妃宓没发现，虽然现在是人族，但是她下意识地以蜂族后裔的身份对待着惠儿。她的女儿，虽然不是蜂族王储，但也不会太差吧……她关爱着惠儿，跨越了族类的差异。

    此时的白妃宓想不到这么多，她只觉得程明朗话多。

    程明朗举起双手呈投降状：“好了好了，我不添乱，我记得，教孩子时不能一个打一个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