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在县城的人脉确实很广，程明朗不仅在各个单位有熟识的亲朋好友，像派出所、农场、生产建设兵团这样军人转业安置常见的地方也能扯上战友的交情。

    程明朗还带她去公安局转过，开玩笑似的说需要朋友着重注意保护女性的人身安全。白妃宓不觉得自己需要照顾，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没准是她因为防卫反击过重进局子。总之，程明朗把她介绍给了她所有的朋友熟人，即使不解释，就凭程明朗每天接送她上下班的热切劲，很快所有人都能看出她们的关系。

    不清楚白妃宓家底细的，都以为这是模范的一家三口，如果有多嘴的非要提起那个应该完全消失不存在的前夫哥，程明朗也不介意断交。

    程父程母有时也会忧虑，主要是催孩子的问题。当了便宜妈也就罢了，白妃宓不可能会想生孩子这件事。于是程明朗自己把事扛了下来，他苦笑着对自己的父母说：“本来我们开始得就不好，妃妃没想过和我在一起。后来童如馨又去她工作单位闹了，害得她在老家都待不下去往城里跑，她现在还对我有些怀疑，对我放不下心。”

    程母听了程明朗的话，气得连连拍打她：“都是你不争气，记得和那个女的断干净听到没有。我们家已经给了她补偿，你不欠她什么，别让她巴上了……”

    程母也就敢在程明朗这儿唠叨，儿媳那儿她是没底气说什么的。本来程家肯定看不上农村人，还是二婚带个孩子，但是程明朗那个混账当初就是对不起人家；后来又出来个姓童的烂桃花搅事，还得他们家不得不上门求着人家答应这门婚事，现在反过来变成他们家低一头了。

    程父程母都不管，程明朗两个哥哥更不管了，他们只求程明朗别再表现自己是个五好丈夫了，他们媳妇儿瞪着他们的眼睛都快冒火星子了。

    不能在哥哥们面前谈自己的爱情故事，程明朗只能在单位一些小年轻面前炫耀，他是这么传授自己追人经验的：“首先默默接送人上下班，可以准备一份早餐，下班后和周末约人去公园、看电影、下馆子。”

    听着还挺有道理，这年头，看电影多贵啊，可浪漫了；至于在饭店请客，太破费了，还能追不到？

    “不过你嫂子嫌弃这个太老套了，”程明朗总结自己真实的实战经验，真诚地说，“还是勤快最能打动人，家务全包，你嫂子也因为这个高看我一眼。”

    “这个就不用学了，程哥你追嫂子得用上这个，”正在记载东西的小年轻们合上自己的本子，“我们有自知之明，用不上也追不着。”

    看看，就是这样市场让白妃宓没有多余的选择，只能和程明朗凑合。

    *

    程明朗觉得一切都很顺心，除了惠儿的生父。程明朗知道，现在就是最好的情况，常景晗那边由白妃宓处理，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丑恶。还嫌不够，他和岳父岳母一家打好关系后，还让白家人当着常景晗的面说清要害，他的存在对妃妃和惠儿都很不好。要是被人知道惠儿是坏分子的女儿怎么办？最好是常景晗不再出现。

    但是，白妃宓不和常景晗往来了，她却没有禁止惠儿和她亲生父亲接触。偶尔，看着惠儿身上衣服精致的剪样，程明朗会想到做衣服的那个人，如鲠在喉。

    白妃宓嫌弃程明朗文化程度低，虽然白妃宓也才补上初中文凭，现在在县城继续学习争取拿高中文凭，但程明朗不敢和她当面辩驳，只是暗地里嘀咕，他也是差点拿到军校进修名额好吗？

    于是白妃宓每周都让惠儿陪白父白母回老家，悄悄的让她跟着牛棚里的知识分子学习。程明朗猜测，惠儿或多或少是要和她生父接触的，但是人都走了，就是他和白妃宓的二人世界了，所以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每次临近周末，程明朗都会觉得自己特别有劲，他会把小院子打扫得窗明几净，他每回都感谢部队教会了他内务和做饭。

    有时候，白妃宓也会回白家村，他必定会陪同。

    现在，白妃宓留宿白家村是已经不住原来的家了，她又开始住回白家。白家人也把最大的房间让给了白妃宓，能不让妈，白父白母的工作都指望着白妃宓，她哥嫂两家人也个个指望靠她进城。

    现在白家村的人已经不约而同地遗忘了常景晗这个前女婿，没办法，这个白家的新女婿实在是人人提起都要竖起大拇指。把岳父岳母都接到城里去住了，养着继女不说还供养着媳妇的父母，还常常跟着白妃宓回村看看，让这些村民好感大增。

    程明朗确实是比常景晗勤劳能干很多，这让白妃宓发现，过着现在的生活时，自己不后悔放弃了常景晗，如果真的要在两个人当中选的话程明朗其实会是个好的选择。

    程明朗回到白家村后，不仅言语间讨好着自己的岳父岳母，帮忙下地种田之类的体力活是一点都不含糊。

    农村忙的事是一茬一茬的，这次忙完闲闲又忙起来了。白父白母还记挂着土地，每次农忙都回家，只要程明朗也跟着，下地就从来没有含糊过。

    这次，回白家村倒没赶上农忙，但是程明朗还是自己找事忙活去了。

    程明朗在劈柴，白妃宓看了一会儿，故意道：“你真的会种田吗？我每次都没盯着你，没准你每次都偷懒。”

    “以前不会种地，但是到了军队上，不训练的空闲，部队就会组织我们进行垦种，所以学会了。”程明朗老老实实地回答而且没反驳白妃宓一句。

    “你喜欢种田？”从有了屠宰场工作后，白妃宓就没再下过地，原生对种地深恶痛绝，白妃宓也不感兴趣。

    “谈不上喜不喜欢。”程明朗也知道白妃宓在逗他，他知道自己这个人板正说话没那么讨喜，嘴巴笨就是要多干活才能弥补！

    白妃宓也习惯了程明朗这个闷葫芦性子，她刁难他时他嘴上不一定回答得出，但他马上会做出行动上的回应。

    程明朗劈柴劈得越发起劲，憋红了的脸颊旁耳朵还会细微地动一动，白妃宓知道他在期待她也会提出表扬。

    “你勤劳得就像一只小蜜蜂。”

    “什么？”程明朗没想到自己的勤勉肯干，会得到这么一句幼稚的评价。

    “你有时候还说惠儿话多的时候，嗡嗡嗡像一只小蜜蜂，你不许这么说我！”

    可惜程明朗不知道这句话，出自白妃宓口中，是一句多么大多么真心实意的称赞。

    *

    时间缓缓流淌，转眼间惠儿在机械厂附属的托儿所度过一年，六岁时，惠儿上了小学。

    惠儿开始需要在书本扉页写下自己的名字，常景晗给她辅导时摸着她的名字，说：“常清慧这个名字是不是好听得多。”

    “你在说什么啊？”惠儿把怀疑的眼神投向自己另一个爸爸，“白清慧最好听。”

    常景晗：行吧，没有改成另一个姓就行，他该满足了。

    这一年，白妃宓换了新房子，虽然是个小院子，但是有两层可以和白父白母分开居住，又是独门独户，清净多了。

    也是这一年，常景晗于傍晚收到了邮差转交给他的一封信，激动万分的他等不及第二天就进了城，他在白妃宓的小院子门口站了一夜。

    早上最先打开远门的是白父，他被这个前女婿吓了一跳：“常……常景晗，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找妃宓。”

    白母在做饭，家中起的最晚的向来是白妃宓，出现在常景晗面前的第二个人是程明朗。

    他们很少，也很久没有这么面对面相处了，程明朗第一反应是送客，他四下张望了一下：“你怎么来了，这对我家影响多大啊，爸还要送惠儿出门，你不想被人看见你和惠儿在一起出现吧。爸，你是不是该送惠儿上学了。”

    家里工作最清闲的是守大门的白父，也就由他接送惠儿上下学，此时他只能硬着头皮附和：“啊？是。”

    常景晗想了想，现在确实还不是时候，他深深地凝望着只开了小半的大门。他不在乎这样抗拒他进入的姿态，他在乎的只是门里的人：“替我转告妃妃，我收到了一封信，信里有她感兴趣的内容，她会想知道的。”

    想着白妃宓早晚会和常景晗见面，程明朗还是决定告诉白妃宓一声，他的转告：“常景晗进城就是为了告诉我们家，他收到了一封信。”

    白妃宓听到这个消息不为所动，但程明朗还是有些担心，按理说，像常景晗这样人人喊打的人早就和外界没了社交往来，现在居然有人给他寄信，他竟然收到了信。

    没有当天收到白妃宓回复的常景晗第二天又上了门，这次给她开门的是白母。她告诉常景晗，惠儿昨天高烧了一整天，去医院打了针才退烧，昨晚上怕惠儿再复烧，一家人都没睡好。

    “怎么常同志一来，惠儿就发烧啊？”程明朗阴阳怪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