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溪知从床上坐起身时捂着头：“嘶，头好痛，发生了什么。”
“我不管你是不是装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现在就从我的床上起来。”
往日小黑蛇甚至曾睡在她的枕边，但换成人形的他躺在她床上，她总觉得不自在。
“我没装，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墨溪知手脚并用地爬下床，“我昏过去之前是不是喝酒了？”
公主幽幽地说：“你都脸红到脖子根了。”
墨溪知无言以对了。
他不愿意面对的是，他缠着白妃宓要一个亲亲，没要到他最后还哭了，即使被哄过，他最终还是哭着睡着了。
没错，即使白妃宓自己也做了一番心理斗争，她还是做不到亲近一个醉鬼。
“你就庆幸是你在耍酒疯吧，要是换了桂修齐，我会把他踢出我的候选名单。”
一提到这个，墨溪知恢复了理智：“你还要和别人成婚？！”
“不，我会禀明父皇，我愿意做居士为万民祈福。”现在大妖肆虐，人心惶惶，皇帝会同意的。
“为什么，你去了道观我就不能跟着了，那些臭道士会发现我的。”不再去想先前的尴尬事，墨溪知急切地说。
“没办法，只有在道观中，我才能学到真本事。”
说了多少次，并不是他教得不好，是她资质不行，她再怎么聪明都抵不过天资的欠缺！
可恨白妃宓坚决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一如既往的，他拗不过她，她丢下他去道观修行了。
他只能大部分时候在皇宫中等待着她休沐日回来，她们相处的机会变得很少很少。
有一天，他好不容易等到白妃宓回来，她突然说：“我要去除妖了。”
“为什么？”这对墨溪知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他和她这么多年的相处都无法改变她吗，她又要变成未来那个肃杀的公主了吗？
“你为什么要去除妖，我也是妖，难道你要除了我吗？”
“当然不会，但我有我的理由。”白妃宓摇头。
墨溪知追问着她。
她的立场，墨溪知在皇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都不懂，三言两语能和他说明白吗
白妃宓慢吞吞地说：“因为……”
她话还没说墨溪知就急切地打断：“因为什么？”
白妃宓无奈：“你不懂。”
他从来没有改变过公主的决定，但是这一次，他一定要试试。
面对墨溪知的锲而不舍，白妃宓只能叹息。
墨溪知从来都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她在明他在暗，反而是蒙在鼓里的她先发现他的异常。
她只能点明：“如果我不去除妖，我怎么遇见你呢？”
撂下这句话她就走了。
当头棒喝，墨溪知总算被激起了些许生存的危机，他终于想到，在回忆世界中的公主修行会帮助被法器蒙蔽的她的本体恢复意识。
他不知道白妃宓记起了多少，或许她随时都能恢复所有记忆！
但在这样紧迫的情况下，他反而急中生智，想出了能制约白妃宓的办法。
在和公主成亲前，除了为她寻猫，他还准备了“魂契”，预备将自己的修为、寿命和公主共享，以期逃得她的欢心。
昔日的谄媚之举，没想到今天却能保得他的性命。
只要他哄骗如今的白妃宓签下灵魂契约，她们便生死与共，他死了她也得死，她怎么敢杀他？
一切都很顺利，他甚至都不用撒谎，他只是告诉白妃宓，他遇上了生命中的大劫，只有她和他签下一份契约他才能保住性命。
而白妃宓真的和他定下魂契，尘埃落定。
墨溪知决定要离开这个记忆构成的世界了，他有些难以面对如今的白妃宓，也不想再多留。
在最后一刻，她却开口了：“以后不要再骗人了，除了我没人会信。”
“你知道我在骗你吗？”
“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定下灵魂契约？”
“你究竟记起了多少？”
白妃宓静静地看着他，她笑了，最后说：“我也不知道我信任你是对是错。但是马上，我就知道答案了，对吗？”
*
再次见面换了个场景，在白妃宓的识海中，她什么都没有变，衣着、相貌，甚至神态都跟之前一般无二，但墨溪知知道，不一样了。
她沉默半响，缓缓说：“真是完全错误的决定啊。”
她们都知道，这一场幻境，改变不了现实中的过去，迷惑的只有梦中的人。
当白妃宓从梦中醒来，就又恢复理智。
墨溪知生起戒备。
白妃宓叹一口气：“怎么，还怕我杀你吗？你死，我也得死。”
墨溪知又抬手要攻击她。
“先前已经打过一次了，你没有赢我，在我的识海里，你更没有赢的可能。”
他冷笑一声：“我可以杀了我自己，这样能拖着你一起去死。”
自以为这样的狠绝能扳回一城，白妃宓却轻嗤一声：“懦夫所为，你就一丝战胜我的信心都没有，只能窝囊地自伤？”
墨溪知怒目而视，但这样的激将法对他真的很管用。
“行了，我们都别打了，先想想怎么从现在的局面脱身吧。”
“我需要什么脱身，控制法器的顾莞然是帮我的那一方。”墨溪知嘴硬道。
“她能帮你必定有利可图，你承诺的好处，能兑现吗？”
墨溪知在江河湖泊中修炼，不入世，两袖清风，他许诺的利益必然是唬人的。
白妃宓已经在心中分析了局势，她现在和墨溪知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军营回不去了，顾莞然也不能信任，所以她们必须从此处金蝉脱壳。
墨溪知同意暂时和白妃宓休战甚至合作，他传音给顾莞然：“我已经说服公主，和她握手言和。”
“太好了。”顾莞然收回“梦境海”，可惜这法器威力有限，一收回手中便片片碎裂。
本来想得好好的，但白妃宓一恢复意识就察觉了身体上的不对，她的灵力被快速吸走，境界迅速跌落。
她毅然决然地离开那个低武世界，只为追求更高的境界，如今她好不容易突破到练气后期，现在却一朝变回凡人。
而墨溪知，他也感受到了契约的效用，他心念一动，便用凭空得来的灵力塑造了一副全新的蛇躯。
顾莞然向白妃宓解释：“公主，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相信你也能感觉到我用的法器多么劣质，真要害你，恐怕在伤你识海前这法器就碎裂了。”
恰恰是这么劣质的法器让她栽了一个大跟头，白妃宓有苦说不出。
白妃宓一言不发，就轮到墨溪知发言搪塞：“虽然我已经和公主说清了，可那应弘图是非要我命不可，决计劝说不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斗争，公主会先带我离开，还请顾小姐帮我拦上一拦。”
虽然白妃宓一句话都不说，但她手上的动作也没被耽误，从百宝匣中取出一件飞行法器。
“诶……”顾莞然还没来得及说话，白妃宓和墨溪知已经踏上莲花台飞走了。
刚离开顾莞然的视线，莲花法器好似强弩之末一般无力坠落。
“你怎么不走了？”墨溪知不愿意和白妃宓多说一句话，但他又不得不问。
“我丹田里一丝灵力都没有了。”她现在的丹田里空空如也，是靠着经脉中残存的灵力才在顾莞然面前撑起架子。
每个字都像被恶狠狠地从牙缝中挤出：“是不是你害得我境界跌落！？”
“我并不是要害你，这契约本来就是要共享一切。”墨溪知变得理直气壮，他就是知道凡人寿数有限才准备了这样的契约。
原先的他愿意把修为、寿命和她共享，现在的他用她点灵力怎么了，把她灵力全用在重塑身躯上他一点都不心虚。
“那你也不至于把我修为耗光啊，现在我们两人都毫无自保之力。如果有一天我会死，就是被你拖累死的。”心知再多的争论也改变不了如今的局面，白妃宓迈开步子想要靠着自己的双脚离开此地。
墨溪知跟上，还不忘继续和她斗嘴。
但吵着吵着，他也不免有些焦急，就算比双腿，她们如今也不可能比上修行之人。
白妃宓却不是盲目地逃离。她熟悉军营中马群的作息行动，现在本应是放马吃草的时间，即使有暴雨洪涝，这些马匹应该也转移不远。
来到放马场，她吹了声口哨，远处有马的嘶吼声应和。
真是一匹好马，即使是细微的哨声也能轻易察觉，听见主人的召唤后便不顾一切地跑走了。
看它跳动间仍毛发飘逸，一丝泥泞不沾，墨溪知就知道这不是匹凡马。
这匹灵马来到他面前的第一件事，却是扬起蹄子要踏在它身躯上。
怎么，他是妖，它就不是？
“飘雪，不可！”白妃宓制止了自己的爱马。
来不及多解释什么，虽然“飘雪”性情高傲，但在她的允许下，它也能勉为其难驮着除她意外的第二人。
白妃宓先上了马：“你不会骑马，坐在我前面。”
她二人都没了修为，在林间跑动时肌肤上沾染了雨水泥尘，踏雪面对白妃宓时自然温顺情切，对着墨溪知却不免嫌弃。
好不容易坐上了马，白妃宓两手圈着他握住缰绳，他有些不自在，但想着这样也能防止他跌下马去。
正当他努力不让自己的身躯左摇右晃时，白妃宓却突然开口：“等到了，你还是擦擦脸吧。”
他是最近才学会用人身走路，估计还未完全摆脱走兽的习性，她没失几分风度，他的脸却已经花了。
墨溪知气得都不顾她正驾驭着疾驰的马，他抓着她的一只手，用她的衣袖擦净脸。
白妃宓也未抗拒他的动作，还伸出指头理了理他额前的鬓发。
“别碰我！”
白妃宓的手顿了顿，缓缓垂下，虚虚地环着他的腰。
“我若是不搂着你，就只能换你抱着我了。”
墨溪知也知道自己不太能稳住身体，气得哼哼了两声。
他不懂，要是他抱白妃宓在怀里，他一定如同怀抱着个滚烫的烙铁，而她抱着他时却没有太多的五味杂陈，表现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