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师妹？
李星然脑子一炸。
言自清这样问，就说明邵如雪是在南无寻被逐出师门前便入了离尘山，两人早就相识并且关系可能还不错。
也就是说，许祎在一开始就在南无寻前掉马甲了。
那若无其事装这么久是要闹哪样？
李星然联想到之前南无寻对她的诸多试探，一瞬间脊背发凉，他不会早就看出她的身份来了吧？
南无寻头也没转，冷冷道：“没有。”
说完就要离开。
李星然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对他们点了下头算作告别，紧跟着南无寻身后离开。
背后传来言自清的声音，“师弟……无寻……”
南无寻又停住了脚步。
言自清道：“你若看见她，让她传个信给我。”
李星然余光瞥见南无寻握紧了拳头，又松开，随意点了下头。
南无寻背对他们，因此言自清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点了头，像是安了心，便道了声“多谢”。
可李星然看到了，南无寻皱着眉，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李星然向后望了眼，只见言自清依旧站在那，目送着他们离开，神情是同样的克制，他大概很想让自己的师弟多留一会，但又没有什么理由了。
只是以南无寻的智谋，见到许祎的第一眼应该就猜出邵如雪出了事，为何不直接告知，反而要答应。
这两人的关系，外人当真不知该如何评价，想来其中曲折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她跟在南无寻身后走了几步，心乱如麻。
如果言自清知道邵如雪已死……
如果这时许祎出现在这里……
有的时候李星然觉得自己是有那么点运气在的，想好的不灵，坏的准灵。这个想法刚在脑子里冒出来，她就听到许祎喊了她一声。
“星然！”
李星然痛苦地闭上眼睛。
完了！
声音从一条小巷里传来，这条巷子极窄，能看到的视野也有限，离尘山弟子刚好在视野盲区，从许祎的视角只能看到李星然两人，于是开开心心喊了一声。
等她从巷子里出来，一见这场面也愣住了。
一群带剑的穿白衣服的人？
李星然在本子上从没写过离尘山，许祎见到这伙人也只能判断出他们服饰一致，应是某个门派里的弟子。
那群弟子们下意识喊了师姐师妹，许祎这才反应过来这些人是离尘山的，她正在思考应该以什么样的反应去面对他们，言自清却道：“不对，你不是如雪，你是谁？真正的如雪在哪？”
说着他已握紧了手中的剑，身后弟子一听自家师兄这样说，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少弟子面露惊疑，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不就是如雪师姐。”
“大师兄说不是那就肯定不是。”
“可她身上毫无妖气，就是个普通人，还背着如雪师姐的剑呢！”
话到此，他们也明白了些什么，个个噤声了。他们师门有训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如今剑在这个人身上，邵如雪恐怕凶多吉少。
“如雪出了什么事？”言自清再次逼问。
许祎尚有些愣神，下意识就将目光转向李星然。
许祎：我这就穿帮了？
李星然点头：嗯，穿得很彻底。
许祎皱眉：现在怎么办？我要解释一下吗？
李星然摊手：得解释吧，但他们会信吗？
“前几日我在一个山洞里见到了如雪姑娘……”许祎刚想好开口白，话音未落，话头被南无寻接了过去。
“还能出什么事，死了呗。”
他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在他人耳里听起来当真是极其不悦耳。那些弟子们各个皱眉，表情极其不悦，若不是被身旁人拦着，有几名小弟子早就拔剑冲上来了。
言自清脸色发白，连剑都有些拿不稳，沉默了半晌才道：“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她也是你的师妹！”
南无寻终于转过身来，对上言自清的眼睛，冷声道：“你既让她独自来此，就该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你如今在这假惺惺什么！怎么,南境是真没人了，要靠她来才能救？”
今夜的南无寻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像控制不住情绪一样，说的话带着情绪，听起来比平时要尖酸百倍。
李星然上前拉拉他的袖子。
南无寻回头看看她，闭目深吸了口气，咬牙道：“言自清，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一样的懦弱无能。”
言自清愣在原地许久，等他回过神来，前方已无南无寻的踪影，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一个不留心，连剑都没抓住，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许祎捡起剑递还给他，与他相对时，才发现他脸上满是泪痕。
离尘山那些小弟子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都愣住了，等反应过来，个个去掏手帕，摸遍了全身，才发觉自己没有这类东西，只好作罢。
言自清没有接剑，反而紧紧抓着许祎的肩膀，红着眼道：“姑娘，请你告诉我，如雪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
妖邪刚过，百姓不敢贸然出来，满街寂静，只余残留在风中的血腥味。
李星然跟在南无寻身后，她不时地用眼睛瞟瞟南无寻，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可该说什么呢？她与许祎早就相识，借用邵如雪的身份瞒着他是事实。这样算起来，这些天南无寻骗的事不多，她倒已经瞒他一堆事了。
师妹刚去世，今夜又和师兄大吵了一架，她想南无寻心里肯定不好受，她应该安慰他的，可是她又实在不怎么会安慰人。
走了一段距离，南无寻发现李星然远远落在后面，便站在原地等了会。
李星然一个没注意，迎头撞上。
她不解地抬起头：“怎么停了？”
南无寻问：“你有心事？”
李星然眨了眨眼睛，心道：“怎么看都应该是你有心事吧，怎么反倒关心起我来了？”
“南无寻。”
“嗯。”
“请节哀。”
南无寻眼底眸光微动。
李星然继续道：“其实这件事我也可以解释的。”
“嗯。”南无寻盯着她，一副“我听你解释”的样子。
李星然道：“我与许祎的确是旧识……算了，我们还是回去说吧，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
南无寻终于收回目光，却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一柄闪着寒光的剑从街上阴影处蹿出来。
南无寻眼神一凛，反应极快地挡在李星然前只用两根手指便扣住了那柄剑，手上一发力，持剑那人的手受力一颤，便松了剑，倒在了地上。
顷刻之间，战局已变，剑到了南无寻手里，他用他的剑直指他。
借着月光，李星然看清倒在地上的人的样子，穿着离尘山的统一弟子服饰，面容清秀，身形瘦削，应是刚才所遇离尘山弟子中的一个。
明明他的大师兄都说妖邪之事与南无寻无关，他的同门师兄弟都没追上来，这个人为何要在这时冒险来刺杀？
此事必有隐情。
南无寻显然也察觉出不对，并没有立即动手杀他，只是用剑指着，观察一阵后道：“你是谁？你看着有些眼熟。”
地上的人慢慢爬起来。
“我是谁？”他喃喃道，忽然，他大笑起来，笑得简直比哭还难看，“我是谁？哈哈哈！真是个好问题！南无寻，你可还记得周云意？！”
听到这个名字，南无寻也愣了愣。
“你不记得了吧，我猜你也不记得，你这种人怎么会记得一个死在你手里人。”
谁知南无寻却道：“记得。”
这下轮到他愣了，随即又狂笑起来，“你是记得他死在你手里的惨样吧。南无寻，你真是个怪物！”
南无寻又观察一阵，道：“你是他的弟弟周云亭？”
这人没有否认。
南无寻将剑扔还给他，转身离开。
周云亭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拾起地上的剑，一咬牙再次冲了上去，这次南无寻只是一挥手，他便倒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为何不杀我？呵！你还怕杀人吗？”
南无寻冷冷道：“我不杀废物。你若想杀我，就滚回你的离尘山修炼好了再来。”
此话一出，周云亭再次吐出一口鲜血这次大概是被气的。
见南无寻要走，周云亭晃晃悠悠站起声，大喊道：“慢着！你站住！”
南无寻果真停住了，只是没有转过身，依旧背着他。
“你当初为何要杀我哥哥？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说着说着，周云亭哽咽住了，“他对你那么好，你杀那些欺负你的嘲讽你的，我都可以理解，可你为何要杀我哥，他，他从来都没有轻视过你，反倒处处照顾你，我曾亲耳说他是将你当成弟弟来对待的。”
“南无寻，你的心是被狗吃了吗？”
他一字一字地质问着，南无寻没法反驳，也不能反驳，因为他说得一切都是真的。
静默了半晌，南无寻漠然道：“无他，想杀便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