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难过了，也就是嘴唇稍微肿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娄青青轻声细语地安慰道。
“把你的手从我的腰上拿开——”
娄青青意兴阑珊地松开手，“行行，我不摸了。”
柳墨趴在桌上用手捂着双唇，细眉倒竖，“还不都是你给我的胭脂？就我这副德行，是休想接客了，你若不想办法给我治好，以后也别碰我了！”
风铭在旁咕哝着：“那还是别治好了……”
“你说什么？”柳墨瞪了眼风铭。
风铭哈哈干笑：“没，没什么。”
“可这胭脂也不干我们的事啊。”娄青青盯着蔫巴巴的柳墨，“这胭脂可不是我们买的哦。”
她瞧了眼风铭，风铭一怔，捏着下巴尖道：“的确，这胭脂并非我们所买，是萍夫人给您的，莫非萍夫人，她要害您？”
“你说说，她为何要害我？”娄青青盯着风铭，有意考校他。
风铭一怔，“因为她发现了端倪……”
娄青青风轻云淡地喝着茶，却听风铭续道：“她发现您对她夫君有意，从而心生忌恨！”
“咳咳！”娄青青猛咳一阵，“你还真是头脑清晰啊……风铭……”
柳墨抬起双眸，幽幽地望着她，“没想到你还惦记人家有妇之夫。”
“他乱说的你也信，我虽好色，却还是很有原则滴。”娄青青大大翻了个白眼，“风铭，你再说一次，好好说。”
风铭挠了挠头，语气颇有些试探之意，“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不过，萍夫人瞧着不像是坏人，倒是，她先前提及过，她是与朱府三小姐一同买的胭脂，您说，会不会是——”
娄青青展了展红袖，悠悠道：“不管怎样，咱们且再走一趟朱府吧。”
*
寂芜院，院内藤花架旁，萍娘正手握绣绷，与一旁的女子悉心道来。
“这牡丹式样我从前也是学了许久才会的，急不得，三妹妹若诚心要学，日积月累总是能成的。”
受教的女子穿一件锦缎绸衣，外披芙蓉连枝褙子，墨发于头顶盘如灵蛇，单看身姿与气质，皆是一流闺秀的派头，只是右眼暗沉的瘢痕如纸上墨污，白璧生瑕，令其顿失了颜色。
与之相对的，是坐在她旁侧的萍娘，鹅蛋小脸，温婉眉目，一颦一笑间，端庄亦不失生趣，仿若一朵扶风娇兰。
萍娘细长的手指在绣绷上有条不紊地穿行着，手指落处，陡生团团花簇。
“还是嫂嫂的手巧，随手一绣，这布上便姹紫嫣红，栩栩如生的……”
女子赞叹着，瞧了眼自己手中的绣绷，“倒是我这绣的，要神韵没神韵，要技巧没技巧，委实一团乱麻。”
“针黹一事，熟能生巧罢了，妹妹在江南船行忙于营生，哪里如我这个闲人，闲来无事只能缝缝衣裳，绣绣花的。”萍娘笑着安慰她道。
“嫂嫂太谦虚，不过船行之事的确忙得我身心疲惫，这回也是好容易抽了个空，回来看看父亲母亲。”女子幽幽一叹，又抬眸道：“对了，那位说是来府中捉妖的钦天监大人呢？怎么我回来好半天了，没看到过一眼。”
“娄司正她已将府中里外都看了一遍了，昨儿个说要去其他地方瞧瞧，便带着手下去了百凤坊——”萍娘思忖道，“许是忙完便先回去歇息了吧？”
“百凤坊！？”
女子愕然，“官差也能去那里吗？”
“只是办案，并非旁的。”萍娘笑了笑，“说到娄司正，她倒是个有意思之人，一个女子，年纪轻轻便当上了钦天监的司正，也不如我印象中那些官差迂腐板正，甚是风趣，还有——”
“怎么？”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萍娘绕着丝线，笑道：“娄司正起初盯着夫君的模样，倒似是对他一见倾心。”
女子听此一怔，握住萍娘的手道：“听着不像个靠谱的，嫂嫂，你也该长点心，那姑娘外貌如何？”
“许是修炼的缘故，她二八年华的外表便一头白发，不过样貌瞧着煞是水灵，又这般优秀，想来追求者不在少数。”
“那你更该担心了！”女子忽然抬高了音量，“那娄司正见面第一日便对大哥倾心，加之有权有势，不知会弄出些什么篓子呢！”
萍娘一怔，眨了眨清澈的双眸，“可夫君已娶了我，他对我钟情我自知，为何要担忧？更何况，娄司正不当是这种人。”
女子愣了愣，无奈地叹道：“我的好嫂嫂，您还是想得太少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人……”
“你且心安，不聊这个了，我让莺儿吩咐厨房，中午做你最爱吃的蒸鱼，你许久未吃，不知在江南有无想念？”
女子笑道：“自然了，宛州虽是鱼米之乡，银鱼鲜极，不过我还是惦记着家中厨子做的这一手荷叶蒸鱼。”
二人闲聊间，不知不觉，已是午阳当头，袅袅饭香自厨房飘入院中。
“夫人，有人来了！”
院外，丫鬟莺儿高声提醒道。
“谁人？”
萍娘茫然地望着院门，却见一抹红影自小径走出，朝她挥手道：“小夫人！我来看望你了！”
“这……”
女子微微一愣，萍娘脸上浮现喜色，旋即起身迎接道：“娄司正，您怎么来了？去百凤坊看过了？”
“看过了，好生看过了。”
娄青青将手负于身后，笑眯眯地望着面前两位美人。
“对了，这位是？”她看向那右眼生着瘢痕的女子，萍娘连忙介绍道：“这便是我与您提及过的三妹妹。”
那女子还有些出神，娄青青便抬手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哦，小女姓朱，单字一个芸。”
她说罢还连忙福了福身。
娄青青笑着点点头道：“好名字，我叫娄青青，这里没旁人，你们叫我青青便可。”
“这……这哪里成体统？”萍娘愕然，“大人是朝廷命官，哪能跟我们这些商贾小户的平民称名道姓。”
“这有何不成体统的？”
娄青青却也懒得说服她，“罢了，那本官命令你们，之后就叫我青青——”
二人神色颇有些为难。
“怎么，你们要违抗官令？”
“不，不敢。”萍娘连忙答应，“不敢违抗，青青……大人……”
娄青青被这古怪的称呼弄得嘴角直抽抽，行吧，以萍娘的性子，估计没个日积月累，是改不过来称呼的。
她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饭香，摸着下巴道：“我是不是来得正是时候？”
萍娘旋即反应过来，笑吟吟地道：“青青大人不介意的话，午饭已好，可否在朱府与我等一同用饭？”
娄青青摸了摸瘪瘪的肚皮，“那就多谢款待了！”
*
偌大的一张红木圆桌上摆满菜肴，烧鲜鸭、炸虾球、煎龙肝、鸡丝笋汤、荷叶蒸鱼、人参羊肉羹、蟹粉狮子头……
每一样都吃得娄青青大感满足，她吭哧吭哧地吃着饭，一时没顾得上办案的事情。
也压根没注意到，这一大桌子，朱黎、萍娘、朱芸、还有个不知名青年，皆各怀心思地盯着她。
好容易察觉，她抬头迷茫地问道:“你们怎么都不吃？”
那不知名青年冷哼道：“看你吃得这般狼藉，哪有心思吃？”
“璟儿，不得无礼。”大少爷朱黎握拳轻咳道。
“好好。”那人眉眼间显然尽是不耐，他挑了箸子鸭肉，百无聊赖地吃着。
娄青青问道：“话说，这位是？”
“朱璟，乃是我三弟。”朱黎笑道，“为人颇有些顽劣，还请您莫要介意。”
“可我听萍娘说，三公子不是还有几日才能回来吗？”
朱璟淡淡道：“走的水路，顺风顺水，便早早回来了？怎么？这也要大人过问？”
“噢……”娄青青笑了笑，她低头。
朱璟吃完碗里的鸭肉，伸着筷子还要再夹一块，谁知一双筷子及时落在他欲要夹住的那块鸭肉上，迅速将其拣走。
他抬眼，望着笑呵呵的少女，没多想，换了碟炸虾球，正要夹虾球，却又被那熟悉的筷子掠夺而去。
他皱起眉，又换了道菜，果然，同样的场景再次上演，他一拍桌子便要起身——
“你……”
“二哥，坐下吧，娄大人只是同你开开玩笑。”
一只手将他拉回到座位上，娄青青扭头，却发现是那始终沉默的三小姐朱芸。
不知为何，听了朱芸的话，朱璟一愣，立时坐了下去。
娄青青笑着对朱芸道：“看来二少爷很听三小姐的话啊。”
“他二人自小关系熟络，我管不住的，芸儿说两句，他倒也能听进去。”
朱黎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望着对面悠然倒酒的红衣少女，忽然问道：“对了，大人，您的手下，那位玄衣小少年怎么没随同？”
“风铭啊，我派他出任务了。”娄青青拿起酒杯，砸吧两口，“这酒不错，甚是爽口。”
“珍藏的白马醉，特意拿出来犒劳大人——”朱黎眉目闪烁，忽然抬头问道：“倒是不知，大人办案的进展如何了？”
娄青青望着一桌菜肴，却没回答，只是挑眉道：“怎么没看到朱夫人朱老爷来用饭？”
“父亲，母亲……”朱黎身子震了震，“方才又是吐了血，刚服了两贴药，才歇下，大人，小民虽知办案一事催促不得，只是，家父母的身体每况愈下，亦不知撑不撑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