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地正是夜晚

    临走之前,我又去探望了一次哈利——这次他是清醒的。

    罗恩、赫敏和韦斯莱双胞胎都在。

    双胞胎正在抱怨庞弗雷夫人将他们的马桶圈给扔了出去:“这可是我们千挑万选的礼物——”

    “一个智能的、灵敏的——”

    “能全方位照顾到你屁股的马桶圈!”

    我没忍住笑出来。

    双胞胎一人搭上我一边肩膀:“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夜游小分队的——”

    “小鸟女士!”弗雷德大声说。

    我狠狠给了他肚子一个肘击。

    “诺维拉,我刚刚还在和哈利说,那天晚上幸亏有你!”赫敏亲热地坐到我旁边来。

    哈利也望过来,他的眼睛是那么绿,像一波荡漾的湖水:“谢谢你,诺维拉,如果不是邓布利多收到了你的信回到霍格沃茨,魔法石差点就要被偷走了。”

    罗恩翻了个白眼:“重点难道不是——你差点要死了!”

    “真是太巧了……不过你家里的神奇动物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要把邓布利多叫回来帮忙?”赫敏问道。

    那天我和邓布利多还商量了一件事,就是怎么解释那天晚上我信里描述的哈利三人的异常将邓布利多叫了回来。

    “是洛洛兽,我爸爸从偷猎倒卖的商人手里救出来的。”我睁着眼睛说瞎话,“最近它们的毛突然开始脱落,食欲不振,我在一本书里读到过邓布利多曾经在亚洲见过这种神奇动物,所以想写信问问他情况。”

    “洛洛兽?是哪本书呀?”赫敏陷入了纠结和沉思之中,估计在大脑里疯狂回忆自己看过的和神奇动物有关的书籍。

    但韦斯莱兄弟早就不甘于停留在这个话题了:“维拉,你放假要做什么?要不要来陋居玩?”

    “你可以和金妮住一个房间,她一直在念叨你。”

    “可以呀!”我点头,“你们有空的时候写封信给我,我就去住两天?”

    “你随时都可以来,小鸟。”弗雷德笑嘻嘻的。

    我好像看到罗恩做出了呕吐的表情。

    然后他的脑袋被哥哥狠狠摁了一下。

    **

    回家的前一天,我们留在宿舍收拾东西。

    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望着昏暗的床幔顶部,居然毫无睡意。

    自从那天和邓布利多聊完之后,我总是感觉内心空落落的——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我明知道前面有一个巨大的谜团等待着我,但是却有一条界限阻拦着不让我碰触。

    我比从前知道了更多和妈妈有关的消息,但却更迷茫。

    我悄悄去图书馆查阅过,但并没有很多有用的消息。大家都只称呼她为“未知者”,形容她常年戴着漆黑的斗篷,不以面容示人。

    她真的是食死徒吗?我打死也不愿意相信这一点——那个浅薄印象中活泼又温柔的女人,我不相信她会是食死徒。哪怕……

    哪怕全世界都认为她是。

    可如果她不是,她又为什么要加入伏地魔的队伍呢?为什么卡尔森从未提起,大家也闭口不提?为什么将她从这个世界,也从我的生命中抹去?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在哪里呢?

    越想,我的思绪就越是纷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停不下来的大脑终于累了,无数交错在我脑海中的晦涩的文字、景象、线段和几何图形渐渐趋于一片空茫。

    从小我就很会开解自己,卡尔森不怎么管我,我更多时候是和神奇动物们待在一起——有想不通的事情,我就去卡尔森的手提箱里待着,待到想通为止。

    但事上还有很多事情是无法靠时间想通的。

    于是我也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等待和忍耐。

    邓布利多不告诉我,那一定有他的缘故。而我也将继续遥望着那个谜团,等待落子。

    **

    我家再次迎来了三个小豆丁——哦,不是,已经不能用小豆丁形容我们了。

    即将升上四年级的我们身形都开始抽条。亚伦和塞德里克就像吃了生长剂一样疯长,上个学期常常听他们说腿酸腿疼;凯瑟琳也抽条得很快,站起来居然比我高了小半个头。

    我真的不懂,大家都吃一样的食物,为什么身高也会差那么多?

    “其实你也不矮,维拉,”凯瑟琳试图安慰我,“只是……和我们比起来有点点矮。”

    塞德里克特意低头摸了摸我的脑袋以示安抚。

    谢谢,有被安慰到呢。

    卡尔森出去不知道哪里溜达,雷奥则一早就进手提箱里照顾神奇动物们去了。

    凯瑟琳摸着燕尾狗苏拉不肯松手,苏拉性格很好,在她怀里拱来拱去。猫狸子露露则比较警惕,她高高地趴在柜顶上,毛都炸了起来,睥睨着入侵她领地的三个凡人。

    我本来还想带朋友们坐下来吃点东西,但他们三个人显然不这么想,浑身上下都写着“还不走吗还不走吗”几个字。

    于是我便“咔哒”一声打开了手提箱,手提箱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漆黑的洞。

    我率先爬下去:“小心,梯子在这个方向。”

    进入手提箱,先是一个放置用具和食物的小房间,雷奥正在这里。他闻声抬起头来,和我们打了声招呼:“山地那边下雨了,记得打伞。”

    我比了个“ok”的手势。

    推开房间门,就是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我一时之间没有听到声音,再回过头,就看见三张呆滞的面孔——我完全理解这种感觉,没有人第一次进入这个瑰丽、庞大、充满生机和意趣的箱中世界可以不被震撼。

    在凯瑟琳怀里的苏拉见抱着它的人久久不动,等不及地跳下来,率先冲进一条弯道里。

    “走吧,苏拉给我们带路呢!”

    小狗穿梭在灌木丛之间,一会儿从洞穴之间钻进去,一会儿从枝干上冒出头来——它很聪明,早就将这里的环境摸得一清二楚。

    我们踏入一片茂密的丛林,空气中冒着细细的雾气,吸入肺里是清凌凌的。尤加利树细而长,向天直矗,狭长的叶片在微风中散发着银光;木槿树、茄冬树、倒银树等树干密密地排列在一起。

    下方不多的空隙里,生着各种灌木和草花,花朵点缀在其中,都是一眼望过去就毒辣的红色、黄色、深粉红——像深芙蜥蜴的唾液。有被踩出来的几条小路,看似通往不同的方向,其实都殊途同归。

    树上突然传来树叶被惊动的细细簌簌的声音,我们抬头望去。

    “是恶婆鸟。”塞德里克认了出来。

    树桠间果然露出恶婆鸟那艳丽的尾羽,它似乎无意张嘴恐吓新进入的朋友——要知道,它平常最热衷的事就是去吓各种各样的生物。

    后头又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行走着蹦跶。不用回头我都知道是沙氏蕉鹃,它们成群结队地在小道上直冲而来,看见前面有四人一狗也完全没有要避让的意思。

    “蹲下!”我拉着旁边的亚伦下蹲,塞德里克和凯瑟琳反应也很快,立时地上就多了四个大蘑菇。

    沙氏蕉鹃果然没有要避开我们的意思,眼前有东西,它们就在地上借力一蹬,然后用派不上什么飞行用场的翅膀扑棱两下,从我们头顶上跳过去。

    跳过我们之后,它们继续蹦跶着离开了。

    “它们不会飞吗?”凯瑟琳提问。

    “沙氏蕉鹃不擅长飞行,擅长跳跃和攀爬——它们能攀爬上几乎八十度的峭壁。”我帮亚伦拍了拍他衣服上的尘土。

    蓝波鸟在我们头顶叽叽喳喳地大叫,凯瑟琳一开始还觉得蓝盈盈的它们很可爱,在被我科普它们其实是在大声骂人之后立刻收回了这个想法。

    走着走着,视野慢慢变得开阔,我们旁边突然连续“砰砰砰”发出连续轻微的爆破声。

    苏拉立刻冲过去,然后爆破声变得更加密集了。

    一群肥胖、羽毛蓬松的鸟类出现在我们眼前,是球遁鸟。它们蹦跳着,扑闪着可爱的翅膀,“砰”的一下从原地消失,下一秒又在另一个地方“砰”的出现。苏拉去和它们玩,半天也没有咬着一根羽毛。

    一棵树上垂挂着不少带刺的卵囊,塞德里克远远观望着,我赶紧将他拉走:“那是蜷翼魔,还是不要打扰它们的好。”

    “听说蜷翼魔的毒液在稀释后可以去除不好的记忆。”亚伦说。

    “确实是的,斯内普教授总想从我们这里买到蜷翼魔的毒液做尝试。”我回答,“但是……什么算不好的记忆呢,又要稀释到什么程度?我总有些怀疑它的功效。”

    我们即将离开丛林,眼前已经出现了淅淅沥沥的雨丝。

    山地正是夜晚,今夜有雨。

    我终于能将从雷奥那里学到的这个咒语展现出来了!

    “快看我!”我先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举起魔杖,“气雾立成。”

    从我的魔杖尖端逐渐升起一道飘渺的气雾,它们升腾着,然后延展开形成一个透明雨伞的模样,将雨丝隔绝在外。

    “是不是很酷!”我骄傲叉腰。

    三人连连点头。

    但一时半会儿的他们也施放不出这个咒语,于是他们各自掏出点什么东西,用变形咒变成了自己的雨伞。

    我们撑着伞走进山地。

    这里很广袤,只见一个又一个的山头。低矮的灌木丛随处可见,流萤草、月光花、大脚树根交织着,密密麻麻地生长在一起,它们或散发着微光,或叶脉间有银色的线路,和四散的飞萤虫一起将这片山地微微照亮。

    月痴兽们从洞穴里跑了出来。我将放着它们食物的桶放在我们中间,然后抓了一把撒出去。食物流萤般飘散在空气中,缓缓下落,月痴兽们高兴地一口一个。

    他们也学着我的样子抓了一把去喂月痴兽。

    这实在是一个人畜无害的互动环节,雨停了以后,我们还在这片山头上坐了一会儿。

    今夜无月,繁星满天。

    从这里可以看见我们走出来那片茂密森林,与森林和山地相交的是一大片湖泊——很大,和霍格沃茨那片湖泊不相上下。偶尔能见到水波翻腾,波光粼粼,像是有什么隐秘深藏在湖水底部。

    “那里有马形水怪,我们还是不要走近看了,哦还有山壁人鱼——卡尔森救下这几只后,我们本来想把它们放回海洋里去,结果它们不肯走了。”我远远指给他们看,“它们最喜欢贴在湖底的墙壁上。”

    “人鱼?是长得很凶残那种吗?”凯瑟琳问,苏拉正窝在她怀里打盹。

    “不,山壁人鱼很美。纽特很早就发现,那些生活在温暖水域的人鱼比冷水中的人鱼好看的多,山壁人鱼生活在加勒比海,是名副其实的美人鱼。”

    下雨后,有微风铺面,夹杂着湿湿的水汽。我们身边时不时传来一些细微的响动,飞萤虫绕着我们打转。

    “这里好美——不止是美,是……”塞德里克卡了壳。

    然而我们都明白他的意思。

    卡尔森这个手提箱里就是一个微缩的世界,没有哪里比这里更能和神奇动物们亲密地相处。它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静谧美丽,也不仅仅是”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在这里,危机与美丽并存,神奇动物和人类彼此是朋友,也是天性的相敌;是陪伴者和照顾者,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物种。

    它们也在思考,在用自己的方式延续和生存——它们绝不是没有思想的死物。如果谁带着这样轻视的想法接近神奇动物,那可真是大错特错。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是这样的性格了,维拉。”凯瑟琳感慨。

    亚伦和塞德里克点头表示赞同,显然都理解了凯瑟琳的话。

    只有我一脸茫然:“什么性格?”

    凯瑟琳只笑不回答:“你问亚伦。”

    我去看亚伦,亚伦腼腆地笑了笑:“塞德知道。”

    我又去看塞德里克。

    他估计看出我眼睛里刀锋一样的眼神了,所以他憋了一会儿笑:“嗯……就是说你很好,维拉——真的!”他接住我挥过去的拳头,轻轻松松,像握住一个蒲绒绒。

    “你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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