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放学后一起去了夜市酒馆。
林羡明主要上班时间在七点半到九点半,但他总会提前一两个小时,也就是放学时间去,就为了给赵荣东打打下手,帮他做些营业前的准备等。
虽然这段时间不算做兼职时间,但他也依旧乐在其中。
他喜欢和赵荣东待在一起,因为赵荣东说话条理且清晰,他从不过问他的家事,也不会贸然逾拒想要去了解他身上的任何东西。林羡明跟他待在一起会将大脑紧绷的弦稍作松懈,所以两人待在一起总是谈笑风生,很是舒服。
蒋晨韵照常跟在林羡明身后陪她一起去酒馆打工。
两人从巷口后门走进,林羡明把书包从肩上取下放在柜子上,挽起袖子走到吧台边拿了抹布沥水拧干,开始主动去擦沙发卡座。
“荣东哥,我们来啦!”
自从她说陪他一起来打工后,她就真的很乖很规矩没再犯什么事儿,每天来都会老老实实的跟赵荣东打招呼。
赵荣东跟蒋晨韵交集不多,他只是几次在超跑嘉年华的活动上见过她。但也只能算面熟,他主要的交际范围还是徐静和陈思俊那样能在事业上有帮助的子弟,所以跟蒋晨韵基本上没搭过话。
但能和国内龙头药业集团的儿子和上位徐家的女儿认识,而且明面看来关系十分密切,那就说明这个女孩的身份也不简单,所以他对她自然是存在着些畏忌。
“又跟羡明来啦!”
“嗯呐!”蒋晨韵自来熟走到吧台柜子里拿出那个紫色马克杯接热水,然后埋头喝水,语气温吞地说:“荣东哥,我跟你商量个事呗!”
赵荣东瞟了眼在前面奋力擦沙发座椅的男生,和善地笑问:“是关于羡明的吧?”
她捧着被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老师说过两天要去研学,林羡明说他不去,我想让你劝劝他,毕竟这个集体机会还蛮难得的。”
赵荣东佯装犯难的叹了口气,“羡明脾气倔啊,他已经决定的事,是不会因为别人的一两句话更改的,我估计也难啊……”
蒋晨韵往前走了两步,她低声哀求道:“我知道他听你的,你就去帮我说说呗,求你了荣东哥……”
赵荣东拿她没辙,“行行行,晨韵都开口要我帮忙了,我哪能不帮呢?”
“只是……”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这酒馆生意本来就靠羡明,他要是走了,我这店估计就没生意喽!”
蒋晨韵见状立马笑着说:“没事啦荣东哥,等我们回来,我多叫几个朋友来捧你的场。”
赵荣东唇角浅勾,他笑的瘆人,漆黑的眸子顺势闪过一丝不真切阴森,让人读不懂他突如其来的情绪。
但好在,蒋晨韵低头喝水,并没察觉出任何异样;而他脸上的表情也转瞬即逝般消散,无人发觉。
他伸出小指,像孩子般玩笑道:“那你可要说话算话,我可在记在心上了啊!”
蒋晨韵勾上她的小指头晃了两下,拿着杯子笑,“记得记得,我这人向来说话算话。”
“......。”
林羡明拿着抹布从两人身边路过,他没搭理站在吧台与人聊的正欢的女孩,径直擦肩掠过放下抹布去了工衣柜边。
他不知道蒋晨韵在跟赵荣东聊些什么。他没兴趣去探究,也不想知道。
但他对于蒋晨韵的社交能力感到吃惊。
她陪他来店里上班不过一两周,甚至还没半个月,就已经将店里所有人认全并且已经完全熟络起来了。
蒋晨韵跟店里员工的交流甚至比过了他跟店里同事的交流。她性格活泼,又跟谁都是自来熟,外加拥有着天生媚骨、风情万种的明艳长相,几乎是认识没多久就顺理成章地打成了一片。
毕竟,谁不喜欢和美女做朋友呢?
和美女做朋友,跟人吹牛都多了一项,更别说是蒋晨韵主动结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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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整,蒋晨韵手机响起定时闹钟。
每当这时,她都会慌慌张张的拿起书包从后门出去,然后没心没肺的坐在石阶上,开始从书包掏出课本笔记,打开平板接连上课。
为了跟林羡明待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些,她把电脑上的资料作业全都拷贝转移到了平板上,每天带着平板去上学。
林羡明工作时,她就独自一人坐在后门上网课学习;等他九点半工作完,她再回家上三楼去上乐器课,上完乐器课再去写课后练习以及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
虽然时间总得来说很赶,但这样的话,林羡明和课业班她都能两全其美的顾上,也不亏。
她着急忙慌的带上耳机,打开网页,笔记本和杂乱无章的各科课本从腿根滑下,掉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酒馆后门对面是一条不算清澈的小河,长无边尽的铁栏杆不知被谁绑上了红丝带,微风吹过,丝带飘荡在在空中,女孩坐在破旧铁门前的石阶上,身后的灯红酒绿与喧嚣哗然皆与她无关,书面上规整的黑色字迹是她那不为人知的努力。
林羡明换好衣服走到她身后,可能是他走路动作太轻,也可能是女孩戴耳机声音开的很大,所以根本无从察觉他的靠近。
他走到她身边时,蒋晨韵正在上托福课。
她基础好,初中有考过小托,且在满分900的成绩下考过895的优异成绩,所以无论是口语标准化还是听写运用,她都云淡风轻的手到擒来,自然学习进度就会像坐火箭一样,快了不少。
蒋晨韵把平板放在旁边石阶上,然后从旁边拿起笔记本对着平板记上重点知识,吐字清晰的扶住蓝牙,跟人对话。
女孩校服裙子上沾染大片白花花的灰尘,她到处蹭,翻来覆去在狭小的阶梯起身找东西,找到后再无所顾忌的一屁股坐下,几乎没有一丁点女生该有的形象。
林羡明听着她一口流利的英文,心下坦然。
蒋晨韵背靠家庭,享受着世界名流共享的顶尖教育。
她站在顶峰之巅,未来前途必定繁花似锦,一片光明。
而他,这个前途迷茫到未知的人,终究与她不是同一条道上的。
平板里,一个年轻女人指着她身后渐行渐远的男人问是不是她哥哥,说长得很帅。
蒋晨韵疑惑地摘下耳机回头望,男生高大的背影映入眼帘,他单手插着兜,白衬衫衬他身形很好,昏暗的灯光为他增添了一丝神秘感。
她弯了弯唇,放下笔两手作喇叭状,笑着朝前喊了声——
“林羡明!”
林羡明抬额,他眼神散漫随性,转身看向坐在石阶上的女孩。
“好好打工,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乱跑的,放心吧!”
林羡明心态哦仿佛漏了一拍,他目光在她的脸上贪恋般停留。她挥了挥手,门外橙红色晚霞染了大片天空,夕阳清风拂过她的面庞,她凌乱的碎发被镀上一层虚影,笑得满面春风,让人分不清孰真孰假。
小的时候,林泽告诉他,神不过就是人们编造出来的神话故事,是虚构的。
此后的人生,他一直对此也深信不疑。
可是……直到今天,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推翻林泽的说法。
谁说那些都是人们编造出来的神话故事?谁说人间没有神明?
他看到了,他承认了。
女孩笑得纯真,不染尘世,她带着一身金灿的光,如同高高在上的神。
回想新学期开学时,余筱在黑板写了两个问题,并让每个人上台做自我介绍。
那两个问题是——
你现在是个怎样的人?
未来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直到现在,蒋晨韵的答案他还记忆犹新,因为她只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月亮】
当时所有人都不理解她的说法,而她也只是笑着说:“太阳和月亮对于我们来说缺一不可,但太阳太过耀眼了,所以我想成为月亮,成为那个或许暗淡,但缺一不可的人。”
她嫌太阳耀眼,所以想成为月亮。
而殊不知,神把黑暗中跳舞的心脏叫做月亮。
所以,他是神明,亦是夜空中最皎洁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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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半,林羡明从台上下来。
他提着吉他包绕过吧台时,余光留意了下坐在后门的女孩。
天地混沌,门外漆黑一片,女孩戴着不知从哪来的头灯,身躯蜷曲地在腿上写着东西,表情肃穆,看起来十分投入。
林羡明不自觉止住脚步,他抬起眼瞧她,那个平常站起如他一般高的个子,现在坐在那里却显得小小一个,安静的像只猫。
“羡明。”赵荣东从容不迫的拿着高脚杯从楼上下来,见他从吧台边路过驻足,便抬起胳膊招手叫住了他。
“赵哥。”林羡明目光追随着赵荣东朝自己方向走来。
赵荣东心情看起来不错,他轻轻摇晃着高脚杯里的红酒,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背,看向在后门坐着的蒋晨韵,笑问:“我听晨韵说你把研学集体活动推了?”
林羡明点头,“是。”
赵荣东:“你说你平时也不怎么爱说话,我估计你在学校应该也没什么朋友吧?”
林羡明沉默不语。
赵荣东看了眼坐在石阶上的蒋晨韵,叹了口气故作惆怅道:“晨韵我认识的比你久,我对她也算稍作了解,她这人没什么心眼子,就是喜欢耍点小性子。她让你去也没什么错,你们这个年龄就该多出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这是好事啊!”
“赵哥,我……”
“哎!”赵荣东摆手,一意孤行打断了他的话,“就当我交给你的任务,研学你去负责给晨韵照顾好,这样行了吧?”
“需要多少钱,我给你报销了,你这趟旅行必须给我把晨韵照顾好,不能出一点纰漏,知道没?”
林羡明嘴边的话欲言又止。
许是酒吧本就属于一项名利场上的活动,又或是平常与人对峙多了,现下赵荣东对任何细微表情变化都异常敏感。
赵荣东见他不语,又乘胜追击道:“晨韵有一个朋友,是那位上世徐家的大小姐,说起来你应该见过。徐家子子辈辈都不是省油的灯,特别是现如今的徐静,小小年纪就已经身兼多家公司的幕后决策人,绝非花瓶一说。”
“我最近在有意对接她,晨韵就是个突破口,所以你这趟研学必须要去,不仅要去,你还得把那姑娘给我哄高兴了,知道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