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半，林羡明拿上吉他下台。
徐静两人从三楼下来后没多久就走了，两人表情都不算好看。
回家路上，苏满路坐在主驾驶位等红路灯时，瞄了一眼徐静心不在焉的状态，就着刚刚的事问了一嘴，“怎么说？”
“高投资想在短时间内拿到高回报，”徐静撑着脑袋靠在车窗边闭目养神，“这近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绿灯亮起，车行通行。
苏满路打着方向盘拐进另一条大道。
徐静此话一出，他便了然了赵荣东的需求，以及合作没谈妥的信息。
“他预计的周期是...”
“预计ROI（投资回报率）达10%左右，一年。”
苏满路点头，其实这个ROI不低不高，属于行业正常水平。
如若说是企业投资的话，这个要求并没有强人所难。但像徐静这种属于物理研究的话，它是需要一个不定且漫长的时间成本，短三至五年内不会有什么成果，算属于长远项目。
故而不符合赵荣东这种喜欢来钱快的投资项目，所以最终双方没有谈妥。
不过这种情况对她来说也正常，毕竟谁希望自己的钱石沉大海呢？
年龄这一方面确实是她的硬伤，招商会那天如果不是徐老爷子坐在台下镇场，估计连让她讲完方案的机会都没有。
“去年你说要弄这个项目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闹着玩。”苏满路胳膊搭在车窗上，唇角上挑，似是漫不经心地开着车说：“现在听说搞得还挺像样，还去线下招商会找投资了？”
徐静“嗯”了一声，语气不咸不淡，“人工智能势必是未来的一大发展前景，这种东西需要时间沉淀，不是一蹴而就的。弄得好，未来不可小觑是个大商机。”
苏满路将车停在了徐宅门口，解开了安全带扭头看她：“如果需要投资人的话，你看我怎么样？”
“你？”徐静闻言睁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他。
苏满路笑，“怎么？不行？”
“你打算投多少？”
苏满路自信慢慢地在她眼前伸出了两个指头。
“二十万？”徐静白了一眼，“二十万的投资就别说出来了，不显丢人？”
“你知道赵荣东投多少吗？”徐静抬手掌面大开，明晃晃地在他眼前晃，嫌弃道：“五千万。跟你这比简直是杯水车薪。”
苏满路听到愣了。
他没想到赵荣东会如此舍得，上来不知事违就往徐静看不见未来的项目里砸了五千万，这无论怎么想都太不符合常理了。
徐静是个出生在生意世家的商人，她的项目目前就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白板，虽是有着无限可能，但谁也说不准未来会被人雕刻成什么样，成败几乎可以说是不定，看不见尽头。
但就是这样，赵荣东还是大手一挥想要执意投款五千万，并提出ROI那样的要求，如此说来就更不会简单了。
赚快钱归赚快钱，但是这已经不是正常人想赚快钱的野心了。
所以徐静当即思虑其中深重，拒绝了这笔投资巨款。
“商道行事三思而后行，切莫急功近利，好高骛远。”
这是徐家从祖辈就流传下来一句惕后辈子女的话。而这句话也被表在了徐老爷子书房绣图里，时刻提醒家里的每一个人。
.......
而此时酒馆三楼会客间里，赵荣东正正襟危坐地坐在沙发上，蹙眉接着电话，眼底眸色一点点变得猩红。
“嗯，我知道了，就这样。”
“咚咚咚——”
门外响起几声极带试探性的叩门声。
“进来。”男人给挂断电话搁置桌上，解开了西装马甲纽扣，敛起面色，态度悠闲地拾起茶杯，将凉至半会的茶上浇在了茶宠上，抬眼睨了一眼进来的男生。
“赵哥，这是蒋晨韵临走前让我交托于你的东西，说是谢礼。”
林羡明把一套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在桌上，然后拘谨地站在一边，等待沙发上那个男人的后话。
“晨韵就是太客气了，举手之劳那还用送什么谢礼啊。”赵荣东摊手示意他落座，笑容可掬地起手给林羡明倒了杯热茶，“晨韵他们走了？”
他拆开礼盒，发现是一套精美的青花瓷茶具。
不得不说，蒋晨韵很是有心，上一次听他说过一次就记住了。
“嗯，”林羡明顺手接过，“刚走不久。”
“哎呀，这次谈得效果不是很好，”男人故作闲嘴家常般开着玩笑，“估计徐家这条生意链是泡汤喽。”
林羡明喝着茶没有启唇言语，这个时候赵荣东看似是在扯家常，但不可避免是在为接下来的委托做铺垫，所以他不敢说话，也不能说话。
对于赵荣东，他了解的不多，只是知道开酒吧不是他的主业，平日也基本在忙着操持自己的生意盘，很少在酒吧见到他。
但他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赵荣东到底是在什么的，他没有多管闲事的心，也不会去专门问这些无关自己的事情，所以他对他的一切印象，都还只停留在表面的酒吧老板身份一说。
自从知道他和蒋晨韵早在之前就已认识时，他潜意识就暗觉赵荣东不简单了。
但不简单归不简单，他无论做什么，林羡明都会毫无保留的帮助他，因为对他而言，赵荣东已经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少有信任的人了。
不关借钱之事，他对他更多是怀抱恩情的偿还之情。
因为如果不是赵荣东，他或许此刻还在哪个街道蹲坐着唱歌，受着被城管驱逐，每天担心受怕、衣食紧缺的日子。
见林羡明不答，赵荣东也没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关心地问：“羡明啊，你这每个月也不收工钱了，生活上还够补贴不？”
林羡明扬唇微微笑了笑，捧着茶杯如实道：“只要不生什么大病，基本的日常开销是够了，赵哥放心。”
赵荣东见林羡明稀奇般的竟然笑了，他眼瞅着他，拿起茶杯轻抿了口，指着他开怀大笑，“羡明啊，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变化很大？”
“？”林羡明不懂他的意思。“什么意思？”
赵荣东：“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吗？”
林羡明放下茶杯看他，像这样舒心自洽的交流对两人来说很常见。关起门来，两人似寻常好友般一起探讨世事，互解心肠；但出了门，他就只是一个给赵荣东打工的寻常员工，再无特殊而言，所以这种时刻，他总是特别珍惜。
“你刚来店里的时候，算起来应该是初三，不知道是不是恰好面临中考大关，那时候你整天板着一张脸，不跟人交流对接也不会笑，被下面那些同事打小报告说你一张冷面凶神恶煞，他们都不敢找你说话。”
“我们店是有团建的，你应该不知道吧？”
林羡明摇头。
“每次店长找我批预算的时候，都会问我要不要告诉你，每次我都帮你拒绝了，想着你平常白天在学校学习，晚上还要来酒馆打工，应该很累。所以有点闲时还是由自己支配比较好，这种可有可无的活动，想来你也不会参加，就没告诉你。”
林羡明听完点了点头，他喜静厌喧嚣，这种活动明显一听就不适合他。
“谢谢赵哥。”
赵荣东摆了摆手，“不过最近我发现，你脸上有了不同于冷漠的其它表情，偶尔心情好时，你还会笑。”
他又给他倒了杯热茶，笑着说：“人活在世上就是要多笑笑，有些当时我们认为顶天难过的坎，其实只要步子迈大一点，笑着笑着就跨过去了。”
林羡明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但不及他开口问，赵荣东语气平淡地又问了一句：“你是喜欢的晨韵的吧？”
林羡明拿茶杯的手顿了顿，他垂头看着手中水波漾漾的茶杯口，思忖了几秒，点了点头。
他推翻了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结论，无可奈何喜欢上了蒋晨韵。
那次研学，蒋晨韵说如果他不相信这个世界的话，那就不妨试着相信她。
所以他喜欢上了那个透射自己狼狈不堪的镜子，成为了镜子的反面。
他抬眸眼里满是认真，答得笃定，“是，我喜欢她。”
赵荣东笑笑，他以家长口吻叮嘱他，“你们谈恋爱我不管，但是千万不能落下学习，知道没？”
林羡明点头，“知道赵哥，我懂分寸。”
他喜欢她，
但目前的林羡明，还配不上那么好的蒋晨韵。
他需要变得强大一点，再强大一点，强大到再也不受任何束缚时，才能光明正大地喜欢她。
......
回到家，林羡明走进房间，从床头柜拿出那张有着两万块钱存款的银行卡，开始在本子上一点点记着花费账单。
蒋晨韵身边太多太多人了，每天都层出不穷地有新人出现，所有人喜欢她，所有人都需要她，他实在太渺小了，渺小到即使奋力在她身边站稳脚跟，可能也是个极难被发现的外围。
所以，他决定了。
无论打多少工，无论做什么，他都要在今年九月两人生日前凑齐十万块钱还给赵荣东，然后与蒋晨韵一起去山顶观星时，对她表白。
在短短半年内凑齐十万块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所以如果今年不行，那就做好了后延的准备。
反正今年不行就明年，明年不行就后年，反正他们还有好多好多时间。
总会有还完那天的，他也总会完完整整站在她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