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巴黎之前广一就决定了。母亲说过了这个村，没有这家店。见面后更确信书华心里是有他的。和她相处自己很放松，全身心的。和其他人没有过的感觉，她们总会有这样那样要让人多想的。书华并不是她常说的简单的人。也是，和两位姐姐比她是简单的。用跳舞比喻，有扎实基本功的舞者动作轻盈。厚重之上的飘逸，而不是飘忽不定，或张牙舞爪。她的朋友们差不多都这样，多年来才能以兄弟姐妹相称。
周日中午在齐家聚餐，书华说当是请普渡了。年轻人也在厨房帮忙。陈婶做的乳鸽大受欢迎，先卤再炸。林瑜夸有粤菜的风味。照例给爷爷家带去几只。大家边吃边聊，书华讲的故事很下酒。把姑父说的家族史铺陈演绎的曲折波澜、一赞三叹。伯纳德家的先祖怎样在国内生活困苦，不得已背井离乡到异地讨生活。和原住民的冲突，反对总督的蛮横统治。在殖民地人民争取独立战争中受到的冲击。终于建立国家了，在各种混乱中求生存。然后又跋山涉水、千方百计的回到祖国。总之天下饭碗一样大，谁都不容易。晏如评论姑父听到也会感谢这位异国侄女的口才。大家不约而同讨论，我们这儿时不时轰炸机呼啸，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齐爸做为年长者只能说几句安慰的话，我们没有好战的传统，现在也不比以前，人民的生命最宝贵。每个人做好本职，国家强大才是最好的护盾。“上床与鞋履相别，不如爱秋来时那些。”多思无益。
吃饭时间不好掌握，陈婶今天辛苦，做饭后让她先回了。饭后年轻人收拾碗碟，雅婷、晏如、书华清洗，其他人陪齐爸齐妈喝茶。碧梅眼尖，差不多时间到二楼阳台先烧水，等三位洗好上楼喝茶。齐爸齐妈去爷爷家，让年轻人自己安排。
律平和碧梅坐一起，两位负责泡茶。从律平右手边围坐的是伟宏、雅婷、书峻、晏如、书华、碧梅。晏如喝茶，看律平笑着说：“律平哥哥，什么时候开始坐在二姐旁边呀？那个位置以前是我的。”书华：“对哦，姐姐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总觉得怪怪的，原来是这样。”其他人笑笑不说话，知道她们还有下文。书华：“三姐姐，你坐过去吧，律平哥哥远道来的，怎好让他一直泡茶。”律平：“你们洗碗辛苦了，我们泡茶是应该的。”书华大笑：“我们泡茶。”晏如：“靠的那么近，我坐不下的。”碧梅：“在国外没几天话越说越离谱，和姨妈说以后不让你们出去了。”书华对晏如说，“二姐急了，说明我们猜对了。”又对律平和碧梅说：“你们好好交待，我们没在家时都做什么了。”其他三人瞪大眼睛听新闻的架势。碧梅：“做什么啦？我不是好好坐在这里。”晏如对书华说：“可能私奔没成功，只好又回来了。”碧梅起身要去撕晏如的嘴，书华拦住她，晏如躲在书峻身后，“二哥哥，她在你家撒野，你不管管。”书峻：“人家两个人，你一个人还敢逞强。”书华抱着碧梅不让她过去，其他人就看热闹。晏如又对伟宏说，“大哥哥，你也不管了吗？”伟宏，“我们有四个人，你们加起来才三个，我再说不是更不好嘛。”晏如只好仍躲在书峻后边，看书华放在桌上的手机，“小妹，你手机响了。”书华转眼看手机，碧梅也不闹了。碧梅按手机电源键，屏幕上有信息提示，她大声说：“原来是约翰。”被晏如蒙到了。书华没打开手机看信息的内容。碧梅：“怎么不看了？说出来我们也听听嘛。”书华：“他知道今天大家都在，问声好而已。”大家看着她，书华脸都红了。手机视频通话声，晏如过去帮小妹接，广一发来的。大家相互问好。晏如：“约翰，你这电话来的及时，刚才有人欺负书华。”广一：“谁呀，这么大胆，我看看。”碧梅抱着书华对镜头说：“小妹最可爱了，谁舍得欺负她啊，晏如做的不好，书华帮她呢。”广一：“是嘛，不过晏如说了也有她的理由。书华有人欺负你吗？”晏如把手机给小妹。书华：“二姐有律平哥哥护着，她不让我和晏如说。”广一：“这就对了，心虚的人先解释。”碧梅对着镜头说，“约翰，今天先聊到这里吧，我们有些个人恩怨要处理。”她正要关手机，晏如一把抢过，急促的说：“约翰，你赶快过来救救我们吧。大哥也说他们四个人，我们才三个。”她把通话关掉去帮书华。碧梅和书华正围着桌子绕圈。雅婷劝她们道，这么大了还闹，可以了。律平拉住女友，书峻拉开小妹。书华和哥哥对调位置。晏如在刚才抢手机时头发乱了，重新盘着，书峻帮她看哪里没扎好。伟宏和雅婷看在眼里，相视笑而不说。
大家又喝会茶各自回去了，律平送晏如去坐船，碧梅跟哥哥嫂子开一辆车。晏如祝贺律平和二姐交往。律平笑着说：“她不让我去家里呢。”“你去家里，她也会有去你家的压力。今年事情多，她才静下心来，不想再多张扬吧。”“是啊。”“谢谢你律平哥哥，一直陪在姐姐身边。”“你也这么说，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缘分不是很奇妙嘛，无心插柳柳成荫。”“书华也是这样的吗？”晏如笑道：“看出来了。约翰并不是特别好的人选，小妹难得喜欢一个人，我又不愿意阻止。甚至鼓励她去追求。”“秦奶奶和容儿两位都通情达理的，约翰不会差。虽然只见几次面，大概还是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是啊，这也是我支持小妹的原因。”“他的工作性质就是那样，整天围绕一堆人，大把钱。不容易让人放心。”两个人都笑了。
什么圈子里都有清、有浊、有模糊地带。说清者自清过于简单。个人和社会都是有机体，没有一个器官、一个因素独立于整体之外。个体之间、诸要素彼此的碰撞，相克相生的过程最有意义。
晚上广一给书华打电话，“下午你们怎么啦，打起来了？”“没有，开玩笑的。看到律平哥哥和碧梅亲密的样子，我和晏如让二姐解释解释，说着就闹起来了。”“两个人正式交往了？”“应该是，大哥也没说什么。”“下周我去榕城出差，也到你家拜访。”“这么快就要到我家吗？”“不能去？”“不是，奶奶和容儿没来，你突然来了，我不知道怎么和家里人说呢？”“你担心爸爸妈妈反对？”“我也说不好。可是我又想见你。”“我们会见面的。”“在嘉禾见吧，什么时间、在哪里你安排。”“好吧。”他轻笑一声。书华问，“怎么啦？”“我们好像在谈校园恋爱。哦，是我这个年纪的那时的经历。你的应该是大方自然，不用藏着、躲着。”“我可没有和男朋友在校园里公开谈着。”“那在哪里？”“不告诉你。”“这个必须告诉。”“等见面再说。”“真狡猾，还得等好几天，到时得详详细细的说。”“到时你也得说。”“好，什么都说给你听。”
同事私下和他讲恋爱了吧，整天精神抖擞，穿着也显年轻了。广一在镜子前不免多看几眼，好像是。有的前女友不死心，有时打电话、装偶遇的质问，还得多费口舌的解释。肯定的告诉对方自己有女朋友，奔着结婚的。母亲知道了，说他做的对。暂时不告诉容儿，小孩子有个由头就会心心念念。现在两个人见面还不顺畅呢。
书华把自己的担忧告诉晏如。“你做的对，先在外边见面。不是要瞒着家里人，自己先有个判断。本人都没看清楚，怎好去说服家人。况且你们是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与一般的谈情说爱不同。”“姐姐，你们咨询公司也要会情感分析吗？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底了。”“是吧，通话纪录我会保存好的，你们成了得给我谢礼红包。”“要给二姐吧，她遇到的先。”“她只引进门，我是传授武功秘笈的。”“好吧。”书华停了一下又说：“我有个办法，可以不用给。”“什么？”“你当我嫂子吧，媒人的红包我就不收了。”“我有启哲为什么要答应你。他只是不爱计较，不是没脾气。”“没有结婚，大家公平竞争。我们也有理。”“二哥哥没出声，你倒是天天帮着张罗。以前还说小玉，现在她是青松的女朋友。乱点鸳鸯谱。”“两个聪明的人在这件事上最迷糊，就当好事多磨吧。”“你话是真多。”“今天还是谢谢你啦，你也早些休息，晚安。”“晚安。”
晏如不愿意往小妹说的话题想。启哲有心事的样子却不肯讲。不想说，多问也无结果。多想无益，周末在家和妈妈整理花圃，跟着爸妈会朋友。这些也是生活的必须。
书峻在聚会上看到妹妹神色慌张就猜到几分，接下来的日子看她每天神采奕奕的更肯定自己的想法。他又不愿直接问个明白。如果不是，书华终究会出嫁，这次和下次没有区别。若是，热恋中的人，谁能阻止呢。齐爸齐妈看儿女截然相反的神态，一位心事重重、一位眉梢挂喜，又都不肯主动说原因。书华或许还沉浸在旅行的回味中。儿子会有什么事吗？周日女儿出门玩，中午不回家吃。午饭后夫妻俩让书峻留下来说会话。
齐爸：“实验室有什么困难是我们不知道的吗？这几天你神情不对。”书峻：“实验室没事，公司里的妈妈都知道。”齐妈：“个人感情方面的吗？”书峻摇头。齐妈：“是我们不能知道的？”书峻摇头沉默会儿，“我也是猜的，书华好像在谈恋爱。”齐爸：“她整天在家和谁谈恋爱？”想到了，“今天不在家。你知道是谁？”书峻：“应该是约翰，就是秦广一、容儿的爸爸。”夫妻俩怀疑的表情相互对视。齐妈：“怎么会是他，两个人也没见几次面啊。上次你们去黄浦也没见到他。”齐爸：“没见几次面，对人家女儿那么好。上次小姑娘来家里她那么细心的照顾，我们还以为她平时和孩子们相处惯了，没想到还有这层意思。”齐妈：“秦广一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他对书华是真心的吗？是不是书华自己一厢情愿？”书峻：“约翰不会骗书华，秦奶奶你们也见过，她教的孩子不会坏。至于两个人谁更喜欢，我也不知道。不过看小妹的样子，她似乎很在意。”齐妈：“她的几位姐姐也不知道吗？”“应该是。那天我们在二楼喝茶，约翰打电话过来，她们也在问怎么会单独打给小妹。”齐爸：“整天说不想离开家，这下找个跨省的。”齐妈：“你问下晏如，或许她知道的多一些。”书峻：“我会和她说的。不过估计没什么特别。依她的性格，要提醒的早就说了，没有说的她也在等着看看。”齐爸：“她说什么，你再告诉我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大半年了也没看出端倪，最爱讲话的人嘴巴最严。”齐爸说完就回房。齐妈：“晚些书华回来你先问她，两个人到哪一步了？爸爸最疼她了，别只顾着自己高兴。还有爷爷奶奶呢，要是知道了，不得茶不思饭不想。姑姑远嫁已经改变不了，小一辈的又要出一位吗？”“八字还没一撇，说的好像明天她就嫁人，再说黄浦比法国近多了。”“这句话就说一次，以后别再提了。现在我心里乱糟糟的。都怪碧梅那丫头。”“她也不是存心要介绍。”“不说了，想着头就疼。我看看爸爸，你也上楼吧。”林瑜进屋。他没有上楼，或许是楼上太空了不想去。
书峻从后门到顾兰轩，没去花房，在里屋靠窗处坐下望着后院。他先发信息给晏如，‘要讲比较长的电话，可以接吗？’差不多过了十五分钟，晏如打来电话，开口就问：“书华怎么了吗？”“你知道她和约翰的事？”“不比你早多少，在法国时约翰到过姑姑家。”“姑姑都知道了，他特意过去的？”“不是，他到英国出差，空出一天时间见面。我看到书华高兴的样子才知道，平时虽然只和奶奶、容儿视频，约翰也会另外和她联系。”“她真的恋爱了，瞒着大家。”“约翰稳重、顾家，除了年纪大一些，是理想的结婚对象啊。”“小妹看着什么都不懂，他是认真的吗？”“又不是找公司合伙人，越是全能越好。我反而认为小妹能看上他，是他们秦家的福气。”“你就夸她吧。”“难道不是吗？他谈的女朋友能像书华这样？不爱财，只爱他，还有他的母亲、女儿，能照顾家里，又知书达理。”“是他高攀我们了。”“当然。而且我们一大帮人，谅他也不敢乱来。”“什么不好的事，到你这儿都能变得欢乐。刚才爸爸妈妈听我的猜想，两位愁的头都大了。”“书华若没那么在意，我会反对的。不用说你们，刚知道心里也沉重。我把这些都和姑姑说了，她也是一样的心情，才没和你们讲。”书峻沉默。晏如：“晚些你们好好说说。她和约翰交往是以结婚为前提的，让她恋爱吧，不管以后怎样，能像她那么勇敢的爱，不容易做到。”书峻只答嗯。两个人都在沉思也就挂电话了。
这是俩人的正式约会。广一昨晚住嘉禾的滨海酒店，方便书华今天来海边散步。下午的飞机，她送到机场，再打车回家。大半天的时间里拉手、拥抱、亲吻都做了。异地恋，见面时每一秒加倍珍惜。
书华坐在车里，有空调还觉得面红脑热。回到家日已西斜，厨房里应该是陈婶在做晚饭，客厅没人，爸妈的房门紧闭，或许去爷爷家了。她赶快上楼先洗脸换家常衣服，下楼吃饭时特地不带手机。彼时书峻陪爸妈在果园散步，告诉二位他和晏如的通话，也把她的意见转述了。做为父母，齐爸齐妈既不愿支持，也不能反对。三个人就默默在园里走。书峻收到小妹发来预计几点回家的信息，爸妈让他自便，两位还要多呆会儿。
晚饭时母亲问女儿玩的开心吗？书华只道还行，也就四处走走说说话。书峻没话找话的说着晚上的饭菜，爸妈没接话，书华应了几声，感觉气氛不对，也没往下说。饭后齐爸齐妈回屋，兄妹俩帮忙收碗碟到厨房，也上楼了。
在二楼客厅书华问：“哥哥，今天家里有什么事吗？爸妈好像不高兴。”“我们都知道你去嘉禾见谁了。下午我打电话问晏如。”“姐姐怎么说？”“她让我们不要阻拦你们见面。”书华没有说话，安静的站在那里。“我们要是反对，你可以不再去见他吗？”书华可怜巴巴的，眼泪就要下来，轻声的说：“爸爸妈妈因为我们见面生气吗？”“生气还没有，黄浦离家太远了，想到这我也不高兴。”书华就哭了，哥哥抱抱她，“爷爷奶奶还不知道呢。”又慢慢的说：“姑姑已经嫁的那么远。”书华哭的更凶了。书峻：“爱情是盲目的，爱上谁也不是当事人能决定的吧。”过会儿他说：“不哭了。只要你们真心相爱，过好生活，爸妈会同意的。哥哥站在你这边。”书华抱着哥哥。书峻让她回房洗洗脸，自己的衣服都是她的眼泪、鼻涕的也得换下来。
书华回到房里又哭了会儿，怪自己没有为长辈们多想想。没看手机，直到电话响，广一打来的，没有马上接。自己眼睛又红又肿，声音变粗了，怎好说话。广一到家时发来信息报平安，刚才先打电话。过了会儿她回信息，‘和家里人说话没带手机。今天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放下电话又哭。广一回复她也早些休息，又加爱的表情。
广一和母亲说会儿话，陪女儿看书。回房洗漱后才十点，想着今天和书华见面的点滴，不自觉的面带微笑。又想起她今天没接电话，是有什么事吗？打电话过去，未接听的提示音一直响，以为书华不接了。书华：“嗯。”“怎么啦，出什么事了？”“没有，准备要睡了。”“不对，肯定有什么事。我们开视频通话。”“不要，就这么讲。”“那你说到底是什么事？”书华沉默会儿，“爸爸妈妈知道今天我们见面了。”“叔叔阿姨不同意我们见面吗？”“黄浦太远了。”广一沉默了，过会儿，“你不想和我见面了？”书华轻声的哭。广一：“明天我去你家，请叔叔阿姨答应我们继续见面。”“爸妈不是反对，我想着黄浦是有些远。”“对不起，我现在没在你身边。不哭了，眼睛都肿了吧。”“嗯。”“其实也不会太远，周末两天来回绰绰有余。你是好孩子，长辈们想着以后离开家心里舍不得。”书华没有回答。“以后见面我去你家住，叔叔阿姨看得见，慢慢也就习惯了。”“嗯。”广一又安慰她不哭了，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说出来，不要一个人难过。两个人甘苦与共才是真的爱对方。
第二天上班前广一和妈妈说，这两天把急事先处理，其它推一推，要去书华家拜访。母亲赞同他的做法，帮着准备礼物，初次见面正式些。书华知道后精气神就回来了。广一礼貌周全、言词恳切，表明自己是要和书华结婚的，请求答应俩人的交往。婚后什么时候回来，全凭书华做主。又转告母亲的嘱咐，她首先是把书华当女儿疼的。书华声明不急着结婚，哥哥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她也不会先订婚。大家没想到广一行动神速。齐爸齐妈当面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两个年轻人一起去拜见爷爷奶奶。二老有听儿子稍稍说起，看孙女满面春风，大概知道情况如何。俩人又去见田东的外婆。林瑜提前打电话和母亲说了。外婆又是不舍，又是高兴。孩子们都大了，书华也找男朋友啦。哥哥姐姐们听说广一来访，感叹小妹被套住了。寂寂无名的爆发力最强，直接谈婚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