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扈

    鱼珍珍脸色微红,有些尴尬。

    该死的!关你什么事儿?

    真的很想怼回去。

    不过她还没开口,小吉祥就挣扎着要起身,远远地帮腔道,“陛下爱吃多少吃多少,想吃什么吃什么,宫中的粟米多着呢,小薛侍郎管的可真宽,有这份才能,不如入宫执掌膳房吧。”

    没错,管的这么宽,你家住在雅鲁藏布江边吗?

    见两人胡搅蛮缠,薛容风的面色更加难看。

    眼下边关诸国正蠢蠢欲动,三番五次在边境挑起争端。

    楚俞郡内爆发了多场小规模的山匪冲击事件,郡守张为怀连着向朝中发了多封加急文件。

    榆川郡内倒春寒冻死不少秧苗,正向朝廷求支援。

    春耕的大事要商议,匪乱也要处置。

    这时候,女帝却不知对错的胡闹,如何不叫人恼怒!

    他冷哼一声,毫不留情面的出口讽刺道:“陛下的膳房,我可不敢管?汤水热了凉了都能将人撵出宫外。”

    “哦呦,十年间不知砍了多少御厨,又有多少人受了丈刑。”

    “我身虚体弱,可挨不住吉祥姑姑的无情铁鞭。”

    上下打量一眼主仆二人,越想越气:“要我说,膳房的主厨该得嘉奖才是。陛下不满意膳房的饭,都吃成这样,倘若做的太好吃,某人不会变成猪吧!”

    眼见薛容风越说越偏,薛猇皱起眉头。

    自己这个侄子平素矜贵散漫凡事懒得张口,只是一遇见女帝,整个人就一凛仪态全无,像炸了毛的野猫。

    都过去多少年了,两人都不是孩子了,见面还这样吵架,真是让人头疼。

    眼见几人又有吵翻天的架势,薛猇猛咳一声,打断争执,低低喝了一句,“容风!”

    那名唤容风的白袍男子才冷哼一声住了嘴。

    鱼珍珍看了看满身肥肉,气道:“你你你!”

    眼见女帝要发疯,杨连昌赶忙上前,岔开话题:“陛下,许久未见,我瞧着陛下倒是清瘦了不少啊。”

    鱼珍珍这才顺下一开口气。

    不过她一见这白发老叟,生怕露馅,于是只轻轻的点头,骄傲的昂着头扭到另一边。

    杨连昌是三朝元老,青合殿重臣。他经历称得上传奇,年轻时跑码头扛包如今却身居高位,一介书生却运兵入神。先帝都对其恭敬有加,可小女帝却目中无人。

    薛猇见状,心中火气更盛。她的态度实在称不上尊重!

    杨连昌反倒不以为意,宽慰的拍了拍薛猇的臂膀,对鱼珍珍道:“陛下,老臣们现下已将案件审理清楚。今日之事缘起于小吉祥出言不逊,张口伤人。皇城私斗,有违宫规。”边说边将案书递过来。

    缣帛质地细薄,誊写的小楷笔力舒朗,行气自然连贯,鱼珍珍草草瞄了几眼,目光停到下面。

    。。。。。。一品女侍祝吉祥,举动乖张,行事悖谬,身处女官之首,动辄媚主谄言,行桀虏之态,上不能谏主,下不能服众。。。。。。。。。。。。。。。。。。罚廷仗十五,月奉半年。

    好家伙,小吉祥的错处居然写了三页。

    鱼珍珍皱眉,心下略凛。

    略向上浏览,看了好半天,又寻到太傅们的罪状,只有短短一句:天子太傅,殊失敬理,举止过激,罚廷仗三,月奉半年,然念及素日勤勉敬业,恪尽职守,谨遵顾命,毕惮忠忱,仅罚奉银,以思己过。

    对比差距,十分明显。

    鱼珍珍心下了然,一片澄明。这其实不仅仅是小吉祥一人儿的事,说到底,还是冲着她来的。

    媚主谗言,阿谀奉承,不还是说她这个皇帝有问题吗?

    自古以来清君侧就是个幌子,清的不是身侧,而是君上。

    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诸臣,都脸生得很。

    这些人大约都是青合殿的人,青合殿因殿内的青槭树和合欢树而得名,各自取一字,合称青合。

    先帝去世后,将政务托付给朝中重臣,十余人组成了议事班子,多在青合殿内阁办公议事。

    久而久之,青合殿成了的大鱼朝最高权力的代名词,能入青合殿的诸臣又被尊称为青合公。

    实际上,在养病期间,不少人曾前来探望,都被挡在外面。

    薛国公,杨国公等人身份不同,因而多打过两次照面,但每次都隔着厚厚的帷帐,看的影影绰绰。

    再后来,鱼珍珍心情抑郁,不耐烦听这些,索性以静养的名义停了每日汇报政务。

    冷不丁的看到这份案书,鱼珍珍安逸的养病生涯中丢失的警戒心突然蹦回来了,脑中警铃大作。

    众所周知,自古以来,幼帝就有三大天敌。

    年富力强的母亲,识文断字的太监,大权在握的朝臣。

    昔日秦朝吕不韦权倾朝野,左右政权。西汉权臣霍光大权独揽,废立帝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宫里的太监宫娥大都不识字,原主的父母双亲早早去了,很明显剩下唯一要戒备的就剩下朝臣了。

    小吉祥是她身边的第一女官,地位不凡,亲密无间。

    几位重臣说惩戒就惩戒,何等威风?

    这是在敲打小吉祥吗?不,这是在敲打她鱼珍珍!

    可是她能怎么办?

    鱼珍珍肥嘟嘟的脸上露出些愤怒,很快又敛了下去。

    暗道,忍辱负重避其锋芒!

    她这个半路货,人生地不熟。

    跟几位老臣玩权谋,这不是蚍蜉撼树吗?

    还是夹紧尾巴低调做个傀儡吧!

    装疯卖傻的唐宣宗李忱?乖巧听话的万历皇帝朱翊钧?有隐忍不发的高贵乡公曹髦?

    不不不,都不合适。

    很明显,原主是属于嚣张跋扈这一挂的。

    鱼珍珍决定继续立住这嚣张跋扈的人设。

    幼帝昏庸一点也没啥事,显得很精明才要命呢。

    自古至今,羽翼未丰前□□下去的皇帝不在少数。

    跋扈一点就跋扈一点。大昏要命,小昏怡情,跋扈有跋扈的好处。

    手撕案书,大吵大闹?还是该气势汹汹,舌战群臣?正犹豫间,杨连昌再度开口,“陛下,朝有朝纲,宫有宫规。”

    “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小吉祥作为宫内第一女官,更该以身作则,以正宫闱。陛下万不可偏袒徇私。”

    鱼珍珍眼前一亮,说的好,她正愁没方向呢,她就要徇私!

    “小吉祥又没有犯什么错,凭什么打她板子,我看谁敢打!”鱼珍珍气势汹汹叉腰,脸上横肉凸显。

    扭头走到小吉祥身旁,恶狠狠地把板子抽走摔到地上,然后放了一句掷地有声的狠话:“要打先打我!”

    天子发威,雷霆之怒。众人慌忙道,“陛下!”

    小吉祥也叫:“陛下。”不过她是感动的。虽然在其他人眼中鱼珍珍狠厉骇人,但在她的眼中,鱼珍珍简直就是闪闪发光的完美女帝。

    “陛下万金之躯,切不可如此!”看到本命如此对自己,头号铁粉小吉祥立刻傲然道“我不怕,要打就打吧。”

    呵,看这架势,众人脸色发绿。什么情况?他们倒像是咄咄逼人的坏人。

    钱太傅怒道,“要打的自然是你,欺下媚上,谗佞专权。”

    她是豁出去了,纤手一指,直中小吉祥。“有这般的贴身女侍,陛下又怎么能一心向学?又怎么能勤政爱民?又怎么能知人善用?成为先帝一样的圣明君主?”

    钱太傅慷慨激昂:“小吉祥之流,乃社稷之蛀虫,大鱼之奸邪。”

    此言一出,别说诸臣唬了一跳,连鱼珍珍心里都一个咯噔。钱太傅一直是端庄寡言的,哪料到她今日居然有如此气势。

    鱼珍珍汗颜,这倒也不全是小吉祥拉拢挑拨的。

    你们那原主,其实就不是什么好人呐!

    不过,她也当不成好人啦,此后也得跋扈,嚣张,咄咄逼人。

    有心辱骂钱太傅几句,迎面突然撞上她的一双含着薄泪的激愤双眸,刚到嘴边的话就又咽了下去。

    哎,这,她张不开嘴啊!

    实话实说,过去几个月,太傅们的表现她是看在眼里的。如果让她来判,她也觉得小吉祥需要敲打一番。

    可此时,此时。此时实在是紧要时刻!

    对不住了钱太傅!

    她别开目光,硬着头皮喝道:“念什么劳什子书,上什么劳什子课,吾早就腻歪了,今日起,三位太傅不必再来钟秀宫,停了课吧。”

    嚣张跋扈之人夹起尾巴装乖,很考验演技。但端庄正直的好青年装坏胚,同样也很难,甚至更有难度。

    “陛下”,太傅三人沉痛出声,声音居然出奇的整齐。

    恍惚间,仿佛回到钟秀宫读书时间。鱼珍珍一阵心虚。

    撇过头不去看他们,努力装出一副混不吝的模样,跳脚骂道:“放肆!混账!什么蛀虫,什么奸邪,她是那些子邪魔小人,吾又是谁?小吉祥是吾的女官,谁要是敢动她,吾就先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把他送到酷寒之地永世不得回城。”

    啪啪,薛容风双手击掌,及时出声:“好一副主仆情深的模样。”

    眼见事情要糟,女官如意跟在鱼珍珍身后大急,她低声哀求道,“陛下!”

    鱼珍珍只当没听见。暗道,好,再加把火,不如趁着这个机会闹掰了,以后管他什么狗屁社稷,什么大义,老娘通通不想管。

    她向前一步,高声道:“今日,谁敢打小吉祥一个板子,那寡人日后必定还他百个板子。多打两下,寡人便,送他进昭狱!遍尝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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