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法

    “丁湛?仓南郡安抚使?”小吉祥皱眉,很明显也不认识。

    正在鱼珍珍梳发的许如意手上动作一顿,又立刻动作起来。

    除去王冕冠饰后,鱼珍珍乌黑浓密的秀发骤然洒落肩头。

    重新梳理一遍,簪上样式古朴简洁的莲花银冠,头上重量减轻不少。

    鱼珍珍整个人懒懒的倚靠在梨花木榻上,随口回道“是啊,貌如玉山,唇似染脂,称得上俊朗男儿。”

    “多么俊朗?”

    “给十分!十分的俊朗!”

    小吉祥自幼在宫中长大,所见皆贵人。她都没听过,那肯定不是昭拂城勋贵。也对,今日前来参拜的大多是外派的官员以及昭拂城的低级官员。

    但他在朔朝上有这般从容气度,又不像一般的寒族弟子。

    前朝末年,秩序崩坏,各世族大家见势不妙,屯兵贮粮,鱼氏先祖就是当时的显贵之一。

    时局动乱,豪强并立,乱世之中,多以血缘氏族为基底共御流兵匪患。前朝勋贵之中有不少豪族没落,阖族被灭。

    草野之中也有能人志士趁机招兵买马,挣下大片家业。

    大鱼朝建朝后,分封奖赏,对世家大族以拉拢为主,同时以科举选拔官吏,网罗天下英才,分科取士。

    因而,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朝堂之上存在边缘并不清晰的两大集团:世族集团和文官集团。

    安抚使这般官职,一般是凭科举入仕的士子担任。

    丁湛作为仓南郡安抚使,肯定也是如此。

    而勋贵子弟为官自有另一套流程,升迁也容易得多。

    就像薛狸奴先去做了虎贲小郎军,户部主事,而后一步步调动,年纪轻轻就成为侍郎。

    况且勋贵子弟都是直接在翠都入仕,鲜少有人乐意离开国都。

    “十分俊朗?又是丁氏?还是文官?”小吉祥皱眉。

    鱼珍珍眉头轻蹙,征远伯丁义家中的三个儿子,她都认得,难道真是寒门?

    小如意已经给出了答案:“是丁湛,丁大人。”

    小吉祥恍然大悟,肯定道:“对,陛下,肯定是丁湛!”

    “丁湛?”

    见鱼珍珍没什么印象,小吉祥瞪大眼睛:“丁湛啊!陛下!征远伯之弟-丁磊的独生子。丁大人自幼灵秀,旧时也经常入宫的,您忘了吗?”

    丁磊命短,年纪轻轻就死了,留下一对孤儿寡母。

    “丁磊死后半年,吕颉的夫人突然上书喊冤,说丁府侵吞遗产欺负孤儿寡母。当时这事可闹得满城风雨。

    征远伯府和吕府各不相让,官司打了几个月才定下来。反正,后来丁氏母子带着遗产到了吕家。”

    “?这和吕颉有什么关系?”

    “丁磊夫人是吕颉夫人的堂妹,也是自小玩到大的手帕交。”

    许如意道:“说来,丁大人入仕外派后再未回城!哎呀,这都多少年了!”

    小吉祥也道:“是啊,多少年没见了。不知丁大人此次在王都待多久。”

    ?听着意思小吉祥还和他很熟稔?居然还叫他大人?

    鱼珍珍立刻觉得这人不一般,能和刚烈矫悍的原主两人维持良好的关系可不容易。

    “所以那人是丁湛?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了。”

    “对,肯是他!您忘啦?那年他参加科举一举夺魁,连先帝都赞他,赞他,后生?后生?”

    许如意补充道:“后生可畏,少年可期。”

    “对对!”

    “后来他执意外派,跑到那个什么?”小吉祥眉头紧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索性不想了胡乱道:“什么劳什子地儿去了,陛下说丁湛,我一时没想起来,不就是丁湛嘛!”

    “陛下,您不记得也正常,毕竟丁大人已经外派好多年了。您听我说。”

    小吉祥善解人意的娓娓道来,不过她的娓娓道来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想到哪说到哪,鱼珍珍听了好一会总算理出点门道。

    丁湛出自璋曲丁氏,姓丁,字湛,号清竹。生父早亡,自小与寡母寄居吕府。

    入仕后,不愿留在繁华的昭拂城,主动请求外派,走过不少大川大河,访过不少山峦野村,政绩出色。

    即便与地头蛇斗法也不落下风,是个极有手段的人物。

    一般来说,这般端正耿介会得罪不少人,但他居然还很会做事儿,在朝中人缘颇好。在昭拂城时就曾为原主两人遮掩过几次过错。

    总体看来,是一个有手段、有能力、有才华的年轻人。

    他独爱竹,家中居所多竹林,书房名为竹里馆,自称竹里馆居士,世人多称之为丁湛。

    “丁湛,薛狸奴。”鱼珍珍不自觉的念叨起这两个名号。时人喜借物言志,名号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出一个人的追求。

    话刚出口,眼睛无意识的一瞥,正望见小吉祥,一张脸上怒气翻腾。

    别说小吉祥,连带着她,这些年明里暗里的和薛容风打过不少嘴炮。

    薛狸奴,姓薛,字容风,笏阳薛氏小公子。

    时下贵族中以单字为尊,通常没什么底蕴的暴发户才会起双字。

    但先帝为了弥合新旧贵族,以身作则替小女帝取名为鱼灵珍。薛家当时的话事人,薛猇的亲兄长薛狰紧随其后,也替小侄子取了双字。

    不过即使他是双字,谁又敢敢看轻他?

    世族大家多有姻亲,先帝鱼娇娇的姨母嫁的就是薛氏。因而,薛狸奴与鱼珍珍曲里歪拐的也算近亲。

    薛狸奴自小玉雪粉嫩,灵秀可爱,被带到在宫中后,备受宠爱。原本称得上两小无猜,还算和谐。

    可不知怎的,原主十余岁时竟把小薛最心爱的玉面狸活活摔死了。

    两人自此闹掰了。

    薛容风极爱猫,自称狸奴,府中有一座精致巧妙的狸园。

    什么身黑爪白的踏雪寻梅、 身白尾黑的雪里拖枪、浑身乌黑唯有嘴白的衔蝉、通体雪白没有杂色的雪姑、黑黄相间的滚地锦,黑如乌云的墨将,纯黄色的金丝虎。

    还有什么白凤、紫英、云团、尺玉、吼彩霞、草上霜、锦衣娘、玉佛奴、昆仑妲己,不一而足。

    原本知道这个梁子后,鱼珍珍还有些心虚,但薛狸奴三番两次寻麻烦,她原先的包容心一点点耗没了。

    又不是她干的,还没完没了了!况且薛狸奴此人极其小肚鸡肠,而她鱼珍珍也不是以德报怨的圣人。

    呵,谁怕谁?

    会审安排在下午,原本这般的失仪这般小事交由正礼殿自己审理即可。

    但鱼珍珍上午又要砍头又要凌迟,事儿闹大了,于是排在一众朝堂庶务之后审理。

    到了下午会审,明光殿气氛紧张,远远地就闻到浓浓的火药味。

    鱼珍珍端坐首座,仪态庄敬大方,伸手捞茶盏的姿态也甚是优雅,吹吹茶沫,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浸润红唇,显得很饱满。

    为什么她如此从容优雅,因为她与正礼殿的小薛侍郎刚刚唇枪舌战一场,大获全胜!

    薛容风的表情很不好看,一张小白脸黑的像是能挤出水的乌云,眼角眉梢都写着怒意。

    但是不好意思,谁让你们正礼殿的官员朔朝上失仪了呢?

    趁着两位犯事的朝官过来明光殿的间隙,鱼珍珍继续关心道:“几日不见,小薛侍郎的气色更差了呢,是不是庶务太多太劳累了?”

    “哎,小薛侍郎这般勤勉,手下的礼官居然还会出了岔子。莫要生气,肯定不是你管理的不好,都是下属礼官太笨了。”

    薛容风斜眼瞥了她一眼,嘴唇绷的直直的,明显听出了她的阴阳怪气不想和她搭话了。

    鱼珍珍却不想放过他,继续开口安慰道:“小薛侍郎不必如此介怀,有时候年轻人就是不够稳重,朝堂之上出些岔子也正常。”

    “不过,话说回来,打铁还需自身硬,为国磨练人才,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不行就是不行,没什么可丢脸的。倘若觉得吃力,不如再给你安排几个副手吧。”

    薛容风眼睛微眯,恶狠狠看着她:“陛下阴阳怪气的本事见长啊!”

    “原本没有这般本事的,见了小薛侍郎后就学会了,不知为甚,和小薛侍郎说的越多,这本事就越厉害。”

    。。。。。

    薛容风想骂人!

    其他朝臣听见两人你来我往的交锋,都不敢搭话,低头整理自己手头案本。

    很快犯事的几位官员来到大殿之上,鱼珍珍一看,气定神闲的模样有些稳不住了。

    三位依旧戴官帽着官袍,并未用刑,衣衫齐整,低头垂手,依次站好。

    最后那位朝官,不是丁湛又是谁!

    怎么回事?不是寻人把他放了吗?回到钟秀宫听小吉祥讲完,鱼珍珍立刻查了他的背景,意识到这是一桩大大的麻烦,暗地里派人操作一番,寻借口放了丁湛,可他为什么此刻仍出现在明光殿?

    她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却望见薛狸奴狭长的眼睛里有一丝得意。

    是他!

    罢了,债多不压身,一个麻烦是麻烦,两个麻烦也是一样。鱼珍珍翻了个白眼,毫不避让的瞪回去。

    几人行礼后,立刻有朝臣认出丁湛,窃窃私语。

    薛狸奴十分戏精,立刻大声道:“丁安抚使刚回昭拂城述职还未回府吧,怎么会来这明光殿?莫非陛下说的不守规矩、不知礼数指你,这倒是让人怀疑此事的真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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