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

    看到第二幅、第三幅,石头终于落了地。

    那个匪夷所思的猜测是对的!

    爱德华·蒙克的《尖叫》,泰奥多尔·席里柯《疯癫的肖像》,文森特·梵高《耳朵带着绷带的自画像》

    这些仿作,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尽管早就有所猜测,但当真的证实了,心里反而是说不上的滋味。

    又是担忧又是震惊,又是疑虑又是惊喜,心中五味杂陈,实在难说。还顾不得好好理一理思绪,扶梯入口处突然一阵小小的嘈杂。

    鱼珍珍一惊,扭头回望。

    扶梯口争执声高起,但很快又被刻意压低,隐隐传来什么“姑娘”“里面”“寻出来”

    。

    鱼珍珍眉头一皱。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鱼珍珍当机立断,继续向前,几乎快要走到幽深末端,看见有一间黯淡的屋子,大喜。

    既然没人就先进去躲一躲,刚打开房门钻进去,就听见门外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过去,“张公子又耍酒疯了?”

    “可不是嘛,哎呦,刚刚非要上二楼休息,已经被啸哥拦下了。”

    “我看他是故意的 ,花夕姑娘岂是小小商贾能肖想的?”“谁说不是呢。”

    两人的低语声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鱼珍珍才知道是碰巧了。是她自己做贼心虚,听见声响就先入为主的以为事发了。

    说起来就算被抓住也无所谓,不过是她那惊动朝野的荒唐事中再添一笔。

    但能低调点还是低调点吧。

    其实,每次闹得鸡飞狗跳时,她也很心累。

    众人只知道女帝乖戾蛮横。

    没人知道,她其实是个懒散怕事的。

    待脚步声远去,鱼珍珍悄没声的拉开一道门缝,准备溜走。

    刚要打开房门出去,突然觉得不对劲,心中一凛,汗毛竖立,脑门立刻沁出一层冷汗。

    背后有人!

    人的第六感很玄妙,虽然鱼珍珍没有习武之人的五感,但她直觉背后有人在注视着她。

    她浑身僵硬,缓缓转身,看见两只锐利的眸子正死死的盯她。

    两米开外站着一个人,身量高挑,宽肩窄腰,形美矫健,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兽半掩在黑暗中,走廊和隔壁雅间的灯火透过薄纱窗映进来,给他披上了一身斑驳的暗影。

    被这目光一盯,鱼珍珍腿一软,几乎站不住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有气势的目光,光射寒星,冷漠犀利,暗含煞气。

    不,应当是杀气!

    几乎是下意识的,鱼珍珍猛地转身打开房门。

    可是她再快也没有这个男人快,房门刚打开一条小缝,又被严丝合缝的合上。

    铁钳一般手掌将她向里拖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话没出口,全被堵在喉咙里。那人见她要喊,一下捂住了她的嘴。

    鱼珍珍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心中大悔,只觉吾命休矣。

    哪知那人将她拖进内室,陡然却是另外一番风光。

    华灯大盛,朋友相和,分明正在宴饮。见他进来,一行人齐刷刷的扭头看她,似乎有些疑惑。

    鱼珍珍惊魂未定,觉得脑子要不够用了。

    这是什么情况?这人不是匪徒吗?难道不是行凶现场?

    正在胡思乱想间,左边传来清亮的声音:“你是何人?”

    鱼珍珍下意识的抬头,却没看清,隔着落下的薄纱帘幕,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

    鱼珍珍转过身子,对上说话者,恭敬道:“回大人,我是不夜楼新来的女侍。”

    另一侧的客人明显有些怀疑,随意挽了挽衣袖,哼道:“不夜楼的女侍?”

    鱼珍珍连连点头,赔笑道:“正是。”扫了一眼,忽然意识到不妥,赶紧低头。

    不过,她的心底隐隐有些不安。好奇怪。说不上哪里奇怪。看着没什么不对,自己却直觉不对劲?

    来不及多想,上座之人突然发问。

    “那为何行迹鬼祟不请自入?”

    “我是新来的,还不大懂规矩,今日生意太忙就让我先来帮帮忙,惊扰了贵人我心中也是惶恐,还请公子恕罪。”鱼珍珍十分干脆的把过错往不夜楼的身上推,谁让不夜楼守备的确很松懈呢。

    不过她委实冤枉了不夜楼,这就是个综合性大型娱乐酒坊,又不是什么机密会所,平日里根本没什么可防备的。她能轻而易举的混上来,也正是因此。

    谁能想到会有人费尽心机混到酒坊来。

    她飞快的盘算起来,看这些人文质彬彬的,也不像是得理不饶人的类型,一群人正在喝酒聊诗,玩的正开心,应当不会揪住自己不放吧。

    自己态度好点,差不多能糊弄过去吧。

    榻上的公子笑了笑,“这么说,都是个误会?”

    鱼珍珍头埋的更低,卖力解释:“的确是个误会,方才,我以为此屋没人,预备收拢杂物。哪料到惊扰了贵人们。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虽说是误会,到底犯了大错,待出门后我自会领罚。”鱼珍珍声音柔柔,姿态放低,整个人像一朵稚弱的小百合,惹人怜惜。

    果然,公子不说话了,似乎在考量什么。片刻后,开口道:“送她下去吧。”

    鱼珍珍大喜,但她低着头,并没有看见几人在刹那间交换了几个眼色。

    一抬头,瞥见的薄纱帘幕后的公子伸手拿起一把镶银竹扇,随意挥了挥,那意思是出去吧。

    她松了一口气,笑眼盈盈,拍了拍马屁:“公子们宅心仁厚,宽宏大量,往后必能得其禄、得其名,心想事成福运滚滚。”

    说罢,她欢天喜地的往外走。刚刚把她拽进来的男人又送她出来。

    走到门口,鱼珍珍站住,和气道:“大人止步,不用送了,我自己认路,自个儿下去就成。”

    这名华服侍从鸦黑睫羽遮住眼睛,不说话,也不回去。鱼珍珍十分体贴的想,奥,刚刚主人让人把她送下去,这么快回去可能交不了差。

    于是任由他跟着。

    出了门,刚刚一打岔,她没有从原路返回,而是走反了。

    走了一会,见越来越陌生,有心转回去,但又怕身后的侍从看出点破绽,于是心一横,打算一条路走到底。

    毕竟是弧形状过道,估计也能绕回原点,不过是多走两步路罢了。

    身后的侍从只沉默的跟着走,也不多言。又走了一小会,鱼珍珍再次推辞,诚恳道:“大人回去即可,我自会领罚,不要耽误了大人的正事儿。”

    这位挺拔的侍从依旧沉默的看着她。

    鱼珍珍心里一凛,不会真的要把她押送到领班那里,看着她受罚吧。

    她讪笑:“大人是不信我吗?我这人说话向来很算数的。只是眼下生意太忙,也不知领班此时在哪?”

    这人垂眼看她,鱼珍珍忽然觉得不妙,她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但很快,她又稳住了,既然非得这么尽职尽责,那她也不客气了。

    鱼珍珍粲然一笑,心底立刻有了主意,不动声色地继续走,想要将他引到程筱处。但这次,走了不到百步的距离。这人忽然止步,长臂一伸拦住了她。

    鱼珍珍一抬头,不解的看着他,却见他嘴角勾起一个讥诮的笑。

    鱼珍珍心中一凛,这才发现此地太过僻静,她心觉不妙,扭头就跑。

    可她怎么快的过练武之人。那人手腕一转,轻巧的钳住她。故技重施,推开空房间,一把把她拽进去。

    劲太大,鱼珍珍趔趄几步,脊背一下撞在屋内的廊柱上,撞得她头眼发花。她还没说什么,那人已将门扉合上,在重重暗影中,突然开了口,“谁派你来的?”

    声音低沉如碎冰碰壁,煞是好听,鱼珍珍却没什么欣赏的闲情逸致。

    心里一沉,完了,难道是撞见不该看的了。

    她抬头,正对上一张极普通的脸,只有一双眼睛令人惊艳,像含星蕴宝一般。但再俊的眼睛,配上杀气四溢的眼神,也让人胆战心惊。

    鱼珍珍轻揉了一下腰背,似是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装糊涂道:“自然是领班派我来送酒的。”

    哼,那人唇中溢出一声轻嗤,“你究竟是何人,还不说实话?”有点像识破诡计的大人套问家中犯错的幼子,声音不见得有多高,可无端的让人冷的冒气。

    “大人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是不夜楼女侍,阿蔓。大人不信大可去查。”鱼珍珍努力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脸上一派天真。

    “一口一个我,你家主人就是这般调教你的吗?”

    鱼珍珍心里发虚,赶忙寻补:“奴啊,奴进来此处时日尚短,还不太懂规矩,望贵人见谅。”

    这人慢慢踱步过来,高大的身影威压过来,完全笼罩住了她。

    鱼珍珍心慌不已 ,不自觉的往后退去。

    见她也后退,这人有些不耐烦。

    伸手一捞,将她扯到身前,两手轻轻一扯,嘶拉一下撕开了左臂的衣衫,胳膊圆润白嫩瞬间漏了大半,如无暇白壁,漂亮极了,没有半点瑕疵。

    带有薄茧的手滑过莹润的藕臂,鱼珍珍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卧槽!干什么!干什么!

    这是要,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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