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大娘子问这个,我们做奴才的哪里知道呀。”

    杏蕊眼神闪烁,拿过茶盏为娴枝倒了安神茶,“娘子快吃些茶水,早些睡下吧……咦,娘子手心怎么这么多汗,方才走得急了吗?”

    她既然不愿意说,自然也追问不出来什么。娴枝没有回话,屋里一时安静了须臾。

    杏蕊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踌躇片刻,还是道:“大娘子既问了……您就当个茶余饭后的闲话,听了,可切莫往外说啊。”

    娴枝点头。

    杏蕊先是叹了一声,目光惋惜,“早先,四姑娘在鹊城里的灵秀人儿里,也是排得上号的。她生得那般漂亮聪慧,待我们这些下人又亲切,说起她我们无不夸奖。但那日……”

    “满老爷不让打听,我们下人也不敢谈论。只是听说,四姑娘元宵夜出去看花灯,人流太多,将跟着的下人冲散了,找不着她,只得回府来报,全府上下将整个鹊城都翻遍了,却都不见踪迹。一直到第三日,四姑娘才回了府,当时已经……唉,不大成人样了。”

    “三日,整整三日?!”娴枝惊诧地张大双眼。以满家的财势,三日将整个鹊城封起来翻个底朝天都够了,居然能让四姑娘丢了三日。

    “唉。”杏蕊摇摇头,眼圈已经有些发红,“还不是满老爷。他说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四姑娘就算是完璧回家,也做不了人了,只能自尽,所以让我们不许声张,悄悄地找,不可上报官府。但是……就我们府里那点人,哪够呀!”

    娴枝捂住胸口,只觉一阵阵的,生疼。

    满老爷只顾着脸面,竟然白白断送了自己的女儿……

    听完杏蕊这些话,她的心中也已经有了推断:胆大包天到敢掳走满老爷的女儿整整三日,又笃定他为保全颜面不会报官的,定然是跟在满老爷身边多年,知悉他性情作风的老人。

    恶心……天底下竟然能有这样恶心的事!

    见她面色不对,杏蕊连忙凑上来,替她抚背顺气,“大娘子,你也不要太伤心了。虽然四姑娘受了那样的苦,但她如今心智只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子,什么也不知道。如今在府中,有下人妥帖伺候着,过得很好……”

    过得很好……

    娴枝苦笑一声。若是杏蕊知道满明珠昨日还在受苦,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突然,她觉得脚底有些刺痛,脱了鞋袜一看,竟然是前几日在城东瓷片扎出来的伤。本来已经快要愈合了,今晚急速奔走,又撕裂开,有些渗血。

    杏蕊连忙取来药箱帮她包扎,娴枝下意识地往枕头底下一摸,才反应过来——父亲给自己的止血药,已经在前几日送给满彧了。只摸到另一个小瓷瓶,还是那日齐眉送给自己的“醉骨春”。

    她拿着这瓶醉骨春正发呆,杏蕊却伸手接了过去,“大娘子看着这药发呆做什么呀?这可是贺先生给您的好药,敷在伤上止血最见效了。”

    娴枝一惊,又拿回了瓶子来仔仔细细地看,当前鹊城通用的小分量瓷瓶都是这款颜色形状,只不过花纹略有不同。她平常都是下人帮忙涂药,所以经手时从不细看。

    莫非她将这瓶子认错了,自己留下了止血药,反倒将醉骨春给了满彧?!

    *

    忐忑一夜过去,本该早起请安,但今天是满珩出殡的日子,因为怀着身孕,江夫人特许娴枝不用随行,否则还要在路上哭得肝肠寸断,太伤身子。

    等江夫人回来,娴枝才去她院里。只见她双目红肿,精神萎顿,歪斜在椅子上,几个丫鬟婆子围着奉茶顺气,都忧心忡忡,“大夫人已经两日没有用餐食了,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呀。”

    娴枝进了门请安行礼,江夫人点头示意她坐下,又是一才看向旁边人,“无妨。我暂时还死不了。膝下还有几个满家子孙们的姻缘没有安排好,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断气。”

    说着,她又含笑看向娴枝,“你们年轻的,常与那些女眷走动,可知道城里有什么好人家的姑娘,还尚未婚配?”

    赵姨娘奇道:“明舒?怎的今日想起给他说亲?难道不怕打扰爷们功课,妨碍他蟾宫折桂?”

    “唉,你不知道。”江夫人摆摆手,“这孩子一向是最有主意的,我昨晚才知道,他已经收了通房丫头。这下,若不赶早弄个正房夫人进门,万一他想将那丫头抬成妾室、给个名分,我们怎好往外说。”

    “收了通房?”赵姨娘更奇了,“他一向是最目下无尘的,前两年给他送几个美貌丫头伺候,他都不肯。这时竟然悄悄收了通房丫头?姐姐可知那丫头姓名?我倒要看看是何等美貌,让这天仙般的人物都还了俗。”

    “我哪儿知道呀?这还是昨夜有事,撞见了。他可宝贝着呢,连个面都不让我瞧,也许是当时人多,等今儿个私下来,我再问问他。”

    两人一阵调笑,杏蕊听着也有趣,向自家大娘子挤眉弄眼。

    娴枝却知道,那个所谓的“通房丫头”不是别人,正是躲进他被窝的自己。她心中一阵窘迫,只觉得如芒在背,低头揪着帕子。

    赵姨娘道:“孙家小姐就不错,也常与我们家往来,门当户对的,何必再去寻旁人?”

    江夫人却有些不高兴,“那是个多难伺候的主,你又不是不知道。男人娶妻又不求多泼天的富贵,只要贤良顺从,能打理好后院就行了,我可不愿闹得家宅不宁。”

    言下之意,她对这位孙家姑娘颇有微词。

    娴枝冷笑一声,心想让这小姐撞撞冷闭门是最好的。

    江夫人见她嘴角微翘,便问道:“怎么偷着乐呢?有什么脑筋转的,也说与我们听听。”

    她还未开口搪塞,赵姨娘又抢在先前道:“哟,夫人您可不知道,娴枝前两日在沁湖棋室那儿,同孙家姑娘闹了口角,这下听您说孙家姑娘不好,做不了妯娌,他可乐着呢。”

    “闹了口角?是怎么回事?”

    天知道这个赵姨娘怎样手眼通天的本领,府中发生什么事情都落尽她眼底。明明都刻意打发了那些丫鬟仆役,竟然又有人告到她眼前来!

    这事要是细细分说,少不了她的麻烦。

    正在此时,满胥进门向江夫人请安,打断了这一棘手的话题:“母亲和小娘聊得好热闹,看来母亲这几日气色好些了。我这几日去慈安堂采买,又购进了一批新的补品,有几样上好的,据说十分适宜长者滋补。”

    “我整日就在这家宅里呆着,哪也不去,哪用得上什么补品?还不先去给你父亲送些。”

    “母亲放心,已经先给父亲那里送去一份了。”

    “好孩子,是个懂事有孝心的。”

    赵姨娘道:“他一向顽劣不懂事,长兄去世,也该知冷暖些,为家里分忧了。”

    提起满珩,江夫人又举起帕子拭泪,“可怜了玉堰这孩子,他父亲总怨我心肠子软不肯严厉教导他。我在他灵前都未曾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满胥大概是受不了女眷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场面,起身告辞:“母亲,小娘,那孩儿先去看看那批药材送的怎么样了。”

    江夫人点点头,又道,“和你大嫂一块儿去吧,她近日也该挑些补品,补补身子。”

    此话一出,赵姨娘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却还是狠狠瞪了一眼满胥作警告,便眼观鼻鼻观心,但坐不语了。

    娴枝将她的神色动作都尽收眼底,眸中滑过一丝讥笑:你多好的儿子,将他作宝物看待,只觉得别的女人都是缠上来的妖精。天知道,若不是如今事态紧急,哪儿轮得到自己对他花心思。

    同满胥出了门,如她所料,这是个急色的,刚到了没人的地界,他便毛手毛脚起来,“好姐姐,昨日你叫孙家那个泼妇为难了,回去有没有伤心?可别哭坏了身子,你知道,我是愿意疼你的。”

    娴枝偏不让他碰着,灵巧地绕开几步,同他拉开距离,“别,你是金贵的公子身,同我同行说话都是恩赐了,哪敢高攀,叫你疼我。”

    “快别说这些混账话。”见四下无人,满胥大着胆子去搂她肩膀,“你可不知道,好姐姐用的什么香,叫我昨天一晚上都魂牵梦萦,梦里的神女都长着姐姐的模样,真真是想死了。”

    他这话不假。娴枝本就长着一张极为招惹人的皮相,略加迤逗几下,折在裙下的男子数不胜数,他这种道行浅的,自不用说。

    娴枝轻哼一声,“那也不见你来找我呀。”

    “府中人多嘴杂,哎。你不知道我那个老娘,简直是精怪托的生,府中不知多少耳报神,在等着给她报信邀功呢!一个个成天盯着我的行踪,生怕我叫谁蛊了去!”

    “蛊?你这样的还用得让人蛊?”娴枝笑他,举起帕子轻轻往他脸上一砸,用力又轻又绵,打到他脸上只剩一阵诱人的幽香,叫人心驰神荡。“撷芳园那么多莺莺燕燕,只怕三公子看都看不过来吧。”

    “那么多,加起来也比不上你一个呀!”满胥去捉她的帕子,眼睛直勾勾地粘在她身上,“好姐姐,叫我亲近亲近,哪怕要挨爹爹的板子也值了!”

    娴枝偏身躲开,又拿话逗引他,两人正嬉笑戏耍着,走到了院中假山前一拐,却陡然看见那里杵着个身影。

    满彧静静站在那里,神色无喜无怒,却沉静得有些过分,双眸如同清湛的雪湖,映出他们二人面上的惊愕。

    他不知在这呆了多久,也许将二人的话全听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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