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康元武将她猛地一拽,粗暴地想将她拉去后院,突然,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厮爬进来,“老爷,老爷不好了!门外有人骑马提枪杀进来了!”

    话音未落,一把长剑不知被谁如飞镖一般掷出,直直钉到了康元武的脚尖前,吓得他一抖,松开了手。

    娴枝愕然回首,她的眼睛方才被康元武那一掌打伤了,睁眼望去,右眼所见全被一片血雾覆盖,无法将来人看得真切。

    “娴枝,我来了。”

    似乎是个高大魁梧的男子,站到她面前,如同山一样,遮住大片光。那人将她护到身后,长腿一抬,便将康元武踹出去几尺远。

    康元武痛呼一声,捂着被他方才踹中的小腹,怒道:“你是哪儿来的泼才无赖?不打听打听我是谁,竟然敢闯进我的宅子里横行霸道!”

    “哼,我打听?还需要我打听?你怎么不打听打听,你小爷我是谁?”

    那人对他的语气张狂恣意,回身将娴枝小心翼翼地扶起来,声音瞬间温柔下来,“娴枝,这头肥猪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娴枝还未开口,他便看见了娴枝充血的眼睛,一声怒吼,转头提起拳头便朝着康元武砸了下去,架势仿佛要将他砸个稀巴烂,“你这个混球东西,你对她怎么了?你敢打她?你居然敢打她?!”

    几拳下去,康元武便没了方才的张狂气势。娴枝慢慢恢复了一点视力,往门口看去,围着的全是康家的人,几个打手伤的伤、残的残,但都只敢远远僵站着,不敢上来阻止。

    娴枝冥思苦想,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认得这一号又张狂又武艺高强的人物。她唯恐这人真将康元武打个七荤八素闹出人命来,忍疼扶着桌子起身,“别打了。”

    声音不大,那人听了却立刻停下动作,转过身来看她的伤势,“你怎么样?唉,我这蠢货!医师,我去叫医师!”

    娴枝这才看清这人的容貌。他生得好俊朗,五官刀削斧凿般深刻,皮肤却是古铜色,一望便知经过多年风吹日晒,身型也健硕,不是兵,就是将。

    他神色急切,丝毫不管旁边康元武哎呦惨叫,满心满眼都是她。

    “……谢谢公子。”

    她实在想不起这人是谁,又怕是不是自己从前无心逗引过的哪家少年郎,不敢唐突问他身份,只好先道谢。

    “我哪是什么公子?娴枝,我是周蔓青啊,你不记得了?是不是我这几年长高了晒黑了,你认不出来我?”

    周蔓青……

    怎么叫这个名字?一点也不符合这人的武夫形象。而且她记得,小时候家那边的大头菜有个别名,就叫蔓青。

    娴枝蹙眉仔细端详他一阵,刹那间,多少年的记忆在这一瞬间回溯。

    望着他的面貌,那段已经模糊的记忆又开始在混沌中挣扎。

    她听柳娘说过一点,自己当年被送去当童养媳的那户人家,就姓周。

    两人在河中被涨潮的河水淹没,那家的独子将她托出水面,自己却……

    “你还活着?”她愕然。

    “你记起我来了?太好了!”

    周蔓青高兴地想去握住她的手,又发觉自己拳头上全是脏兮兮的血,赶忙在自己身上衣服蹭了蹭,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比自己小去近一半的纤纤玉手拉住,眼里的欢欣雀跃半点也藏不住,“好多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听柳娘说,周家不过是个普通人家,只不过比寻常农户要阔绰那么一点点。可娴枝却注意到,他一身锦袍,纹绣着虎豹图腾,明显是从军之人,还权位不低……

    “这小子一路骑马跑得那么快,我在后面后面那匹马上,颠得都快吐了……”

    柳娘出现在门边,捂着胸口,面色痛苦地大喘气。

    康家下人见他注意力被转移了,赶忙围到自家主子身边,他已经被打断了几颗牙齿,满嘴满脸的鲜血,嚎都嚎不出来了。

    娴枝不免有些担忧,“他是我们这儿的地主豪强,你打了他……”

    “没事,不用管他!要告就去衙门告吧,我不信他能将老子怎么样!”周蔓青完全不顾这些,转头向她咧嘴一笑,“我带你去这边最好的医馆看伤。”

    娴枝随他踏出门,才发现他方才自己单枪匹马杀过来,将院中一众护卫打手都打伤了,个个都躺在地上哀吟,甚至不敢与之对视。

    周蔓青牵来自己的马,回身向娴枝伸出宽厚的手掌,“来,上马。”

    *

    那个娴枝已经记不清楚的落水之夜,周蔓青是真的在水流中差点丧命。好在他命大,随水流而下,漂至下游被人捞了起来。不过撞到河中石块伤了脑袋,记不清楚自己从何而来、姓甚名谁。

    他醒来的时候,正好旁边有驻扎的军队,问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一概不记得了。但看他体格健壮,就让他入编从军,跟着行军队伍去了边疆打仗。

    用周蔓青自己的话说,他还真是有那么点运气的。本来打了多少年仗都籍籍无名,但一次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的路上,正好遇见一个富人马队遭遇盗贼抢劫,他热心肠,不顾好友劝阻冲上去与那群盗贼搏杀,救下了那支车队。

    没想到,这个富人就是微服私访的当今圣上。

    他救驾有功,又有一身本领,自此之后得圣上亲自提拔,几次战役中军功赫赫,一路升到了将军。

    他这次来乌女庄,就是听说这娴枝在这里过来找她。路上遇到慌慌张张要去官府报案的柳娘,一听说娴枝被困清河庄康家,这才快马加鞭赶过来救她。

    “来找我?”娴枝听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就是为了躲避景阳郡主的追杀,周蔓青远在京城,怎么能听说她的踪迹?

    下一刻,周蔓青口中说出的话才让她更加震惊。

    “是啊,娴枝有人告诉我你在这里,你猜是谁?是你娘,你的亲娘!”

    这话一出,娴枝和柳娘都变了脸色。

    “怎么了,是眼睛疼吗?”周蔓青见她面色不对,立刻换了脸色,瞪着那个正在收拾药箱的医师,“说了让你小心点,仔细用药,你这什么庸医?若是她有什么闪失,我拿你是问!”

    医师唯唯诺诺地苦着脸向他解释,“不是啊,大人,这位姑娘的伤不是太重,只要休息几天就能好,刚才可能是敷药接触了伤口,有些疼吧?姑娘,你没事吧?”

    娴枝怕他为难这人,赶忙摆摆手,“我没事,你快走吧。”

    医师出去后,娴枝问他:“你说是我娘告诉了你我的下落,那她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她在京城啊。”周蔓青神色有些诧异,“这些年你们一直毫无联系吗?从前你还在我家的时候,她还来见过你几回,给你送些吃的用的,我看你们母女感情还不错。”

    娴枝一时沉默。她总不能向周蔓青说,那几年的记忆她完全都没有了,甚至都不记得自己亲娘长什么模样,只是听柳娘说,跟自己有五分像。

    从前在满家,是因为她借柳娘之手送给自己的衣服,才被景阳郡主认出来身份。现在四处躲藏流离至此,她又去告诉周蔓青自己的下落,也不知,她究竟是何居心。

    她心中,对这个已经不记得模样的生母,是很防备的。

    周蔓青当然不知道她心中的百转千回,一直在为二人的重逢高兴。

    他不敢碰娴枝,又总想帮上点什么忙。方才医师敷药时,他就一直搓着手左边转转右边转转,这时人走了,又满脸期待地问她:“你饿了吗?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娴枝摇摇头,“刚喝过了汤药,现在没胃口。”

    “是药太苦了吗?苦的话,我去街上给你买点蜜饯糖饴来。”

    娴枝实在无奈,点了头。下一刻,他便乐呵呵地大跨步出门,骑上马往街上铺子去了。

    他刚走,柳娘就凑了过来,“我看这人对你有意。你在周家那几年倒不是白过的,当年还是个穷小子,如今混得这么大派头,你算是落着好归宿了。”

    娴枝叹了口气,“你只看到这些?难道没听到他刚才说,是寒烟告诉他我的下落的?我们都躲到这里来了,她怎么会知道我的下落?也许下一个赶过来的,就是景阳郡主的人。”

    柳娘这才想起三年前在马车上东躲西藏,被人四处追杀的日子,有些后怕,“也是,你说的对。但我们从前孤儿寡母的要怕,如今你身边有这么个大将军上赶着对你好,还需要怕?”

    娴枝沉吟一阵,“他刚才拉着我说了一通,其实我完全不记得他这个人了。你知道我之前落水,失去了几年的记忆。他这人是好是坏,什么品性,我全然不清楚。怎么能轻易就相信他,依靠他?”

    “哪来这么多顾虑。”柳娘白她一眼,“总归,我看他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不仅有一身武艺,肯定还有权有势,你不如就跟了他?总比我们两个人担惊受怕的好。”

    见与她实在说不通,娴枝只得岔开话题去,“康家那边怎么样?刚才出来的时候,看见不少仆役盯着我们。他不会真将那个康元武打出好歹来吧?到时候闹去衙门,我们也脱不了干系。”

    “谁知道呢,反正我看那个老货是被打得半死不活了。这小子不愧是战场上练出来的人,下手可真是一点都不留情,我在旁边看着,这血都溅脸上来了。”

    娴枝忧心忡忡,“……不管怎么样,这里是呆不得了。”

    这里十里八乡都是康元武的势力范围,日后如果还待在这里,他肯定会派人伺机报复。

    不多时,周蔓青提着满满两大包东西回来了。

    他将那堆得小山一般高的布包拆开,里面有满满十几斤的糖饴和蜜饯果脯,还有一大堆从各家铺子里买来的特色糕点,琳琅满目。

    娴枝目瞪口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把路上看到的都买了一遍。”

    她实在下不去口,只象征性拣了两块,谢他的好意。

    周蔓青望着她傻笑。即便她现在纱布蒙着一只眼,脸上有伤,形容狼狈,依旧美得胜过这几年常常入他梦来的模样。

    又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你喜欢就好。我现在在军中领俸禄了,可以把你喜欢的东西,都买来给你。”

    娴枝与柳娘对视一眼,对方果然用“看吧,我就说他对你有意”的眼神望着她。

    娴枝叹了口气,又道:“寒……我娘,她有没有把我这些年的事情告诉你?”

    周蔓青点点头,“我知道,娴枝,我知道。你这些年日子过得苦,在满家受了那么大的罪,我以后会好好待你的。我们就像从前一样,就当你还是我的媳妇,我们日后成了礼……”

    娴枝瞪他一眼,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不用说这些,我那次落水后生了一场重病,也不记得那几年发生了什么,所以对你不熟,别提这些。还有,你知不知道我被景阳郡主追杀的事?”

    果然,他听到这,面上也浮现了疑惑之色。

    娴枝只得将前因后果跟他简略说了。没想到他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这有什么好在意的?你不知道吗,孙家都被抄家了。”

    “抄家?!”

    娴枝和柳娘异口同声地惊呼出声。

    周蔓青点点头,“就是最近的事。孙家老爷犯了大罪,文臣直谏到天子耳边,查办之后,男子黥面充军,女眷流放,就算是那个景阳郡主,也没有当时的权势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三年时间,沧海桑田,孙家竟遭了如此大祸。

    娴枝还在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柳娘已经拍掌称赞:“让那个景阳郡主仗势欺人!那个娘们儿的事竟然要连坐到我们身上,这下可让她遭大祸了吧!”

    周蔓青望着娴枝,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跟我回京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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