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周蔓青的将军府比想象中还要气派,只可惜一路舟车劳顿,娴枝无心欣赏,草草地收拾好便入睡。

    翌日清晨,才同柳娘一起到京城各处逛逛。

    这几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京城百姓尤为富足。相应的,市坊街道也热闹繁华,两人初来乍到,只觉得眼花缭乱逛不过来。

    娴枝走得腿脚发软,柳娘还十分起劲地兴冲冲各处张望。

    “你买那么多胭脂水粉干什么?还有这些衣裳,穿都穿不完。”

    柳娘白她一眼,“你心疼这做什么?花的又不是你的钱。”

    娴枝懒得与她掰扯,索性把这些东西塞给她,让她自己逛去。

    她现在无心享受,最重要的还是想看看这地界还有哪些愿意卖的铺子位置好,可以用来经营。

    女子不能读书做官,京城多少才子,也不缺教书先生,她所学的字读的书在这里都没用,但总得找个生计,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京城街道的格局大致与鹊城差不多,街道纵横交错,从前柳娘在鹊城开胭脂铺子时,她去帮忙挑过店面,懂得一些行情。

    谁知,刚走没多远的路,就看见前面有一群骑马的士兵挥着手中长鞭,正蛮横地赶人开路。

    “滚开!知道是哪位贵人来了吗?还不快让远些!”

    京城不比鹊城,多少皇亲国戚权贵官宦会在街上横行,自然不能得罪。她赶忙也跟着人群,向旁边退开。

    远远地,她看见京道那边驶来一辆马车,上面绣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凤凰,边上拥簇着各色花卉,又华丽又漂亮。她有些好奇,拍了拍旁边人,“这莫非是哪位娘娘出行?”

    那人回头看她一眼,目光带着些鄙夷,“你连这都不知道?这可是昭柔公主的凤衔辇,乃圣上亲赐,就算是一品大臣遇上了,也得赶紧让开。”

    语毕,那人又回头赶紧往人潮里钻,“哎哎哎,大哥让让,我也想一睹公主的芳容。”

    昭柔公主……看来一定很得圣上恩宠。

    她久居地处偏远的乌女庄,对这些京臣权贵的事一概不知,既如此,那还是躲开些好,以免生是非。

    娴枝逆着人流往外走。

    一个包着头巾的婆子在对面酒楼上用完饭,正准备下楼,从窗边远远瞧见她的身影,越看越眼熟,越看越心惊。

    慌忙一路跟上想要看清楚,也不留神脚下有什么东西,突然,被一个水桶绊倒,“哎哟”一声摔了个马趴,再抬起头来,已经看不见人了。

    这人就是当年满府的高妈妈。

    三年前,她觉得自家夫人处置下手太轻,偷偷擅自去禀报了满老爷。满老爷勃然大怒,觉得有辱家门,吩咐她带人去将那个女人拖出去活活打死。可等她五更时带着打手冲进这人的厢房,却只在院里看见了杏蕊的尸体,那个女人,竟已经不见了。

    她只得报上去。满家人都认为肯定是她的奸夫连夜闯进来,杀了杏蕊,带走了她。至于她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毕竟尸骨无存。后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已经三年过去,这人怎么会在京城出现?

    更重要的是,她听到一点风声,景阳郡主当时想对这个女人下杀手。

    那可是御影卫啊,所过之处片甲不留,这女人能出现在这里,究竟是她命实在太硬,还是鬼魂再现?

    高妈妈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今日是她的休沐日,难得来这贵宾酒楼吃一顿好饭好菜,竟然遇上这等晦气事,不由觉得头皮发麻,一阵后怕。

    她慌忙揩干身上水渍,颤颤巍巍地往楼下走。谁知没走多远,一抬头,便看见个老熟人。

    高妈妈低呼一声,赶忙拉着他躲到墙角,四处张望无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你怎么到这来了?人多眼杂的,不怕被满家的人撞见?”

    这人便是当年在满府当差的习越和。当年满老爷将他上交了衙门,为了自己家四姑娘的名声不再受损,就只往上报了他强占那几家民女的罪行。可谁知,当时负责办案的大人也是个掉进钱眼里的贪官,见他痛哭流涕着将全部身家奉献上来,便留了他一条命,只是抄没了全部田地家产,将他赶出鹊城,永不得再回来。

    习越和到底是跟着老爷几十年,得了一身本事手艺,一路讨生活到了京城,在这边联系上了旧相识高妈妈,偶尔得她接济。

    习越和冷冷哼了一声,“哼,撞见?我还怕被谁撞见?他们当年差点将我推上狗头铡,若不是我命硬,得老天垂怜,这会子坟头草都长有一人高了。他们这些人都是不念旧情狼心狗肺的主,为了几个女人,就想让我死。哼,那不能够!”

    “哎哟我的爷,你可别说了,”高妈妈赶忙拉他,让他低声些,“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可不就是当年撺掇咱们二公子,在老爷面前揭发你那个娘们儿!”

    “她?”习越和微微一惊,“她还没死?都被景阳郡主盯上了,能有这么大的命?”

    “谁知道呀?也不知是不是咱们家公子与她背后有些不清不楚的,当年助她逃出来,如今我看着,还活得好好的呢。”

    习越和咬牙切齿,狠狠一拳捶上旁边的木柱,一片灰尘撒将下来,呛得他连连咳嗽,语气更恨了,“真是老天有眼,让她撞到我这里来!你方才在哪里看到她了?我这就……”

    高妈妈连忙阻止他,“回来!你可真是老糊涂了,你以为这是还是满府呀?这可是京城,你在京城有什么关系?遍地都是贵人,大街上掉块砖,都能砸中好几个公子小姐。哪个你能开罪得起?这女人样貌生得好,还不知她现在攀附上什么权贵了,你且先忍一忍,我也不一定就认对了,再多看几眼。”

    话音刚落,对面的绣鞋店里闪过一抹纤影,她连忙拽习越和去看。

    只见那人一身鹅黄衫裙,身段窈窕,明眸善睐,打扮得俏丽非常,正在同掌柜砍价,言谈之间笑意盈盈,绝对是当年那个贺娴枝不假。

    “好啊,还真是她!”

    习越和正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突然,方才平息不久的人群又骚动起来,他推了推高妈妈,“刚才那个什么公主过街,就将这路挤得水泄不通,现在又热闹起来,又是来了哪位贵胄?”

    抬首望去,这马车竟是四驾齐驱,拉车的枣骝马长鬃油亮,昂首挺胸,马蹄行步如踏轻燕,那轿厢更是华贵雅致,看起来宽阔可纳四五人,上有鎏金勾勒装饰,比起方才昭柔公主那辆凤衔轿,有过之而无不及。

    高妈妈转身,向这马车举目一瞧,登时眯着眼睛笑起来,“哟,这不是我们家二公子的马车吗?你不知道,他如今在朝中如鱼得水,是圣上面前的新贵。连咱们老爷现在也不敢训斥他了,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习越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哼,黄口小儿,我看他能得意到几时。”

    高妈妈瞪他,“别怪我没警告你,这几位哥儿都是我一手奶大的,你要动那个小狐狸精没问题,但你想打这几个哥儿的主意,我可第一个不饶你。”

    这边正说着,娴枝也买好了一双绣鞋,从店铺里出来。

    京城的铺子样式就是多,这绣鞋的款和花样都是她过去几年没见过的,最是时兴。在那乡野里日日布衣素钗过了几年,如今一到这里,还真觉得有些稀奇,不怪柳娘方才在那些店里流连忘返。

    想到这,她才想起该喊柳娘回去用午膳。可这街上不知怎么又开始人挤人了。远远望见那架华丽马车,心中暗道,果然京城就是京城,这种贵人跟不要钱似的一大把,这些百姓也真是闲来无事,日日都这样不吃饭也不忙活,就在这看热闹?

    她正准备穿过人潮,去个地势高些的地方找人,却被后面好心的姑娘往前推了推,“哎,姑娘,你不去看大学士的马车吗?他这辆马车可不常出街,我们愿意看他比看天子还起劲儿呢。”

    什么大学士小学士的,与她何干?

    见娴枝一脸不感兴趣,她又道:“你不看可别后悔,这位大学士不光是权势高品性好,生得也好。据说他袖中有一卷画像,是他钟情的女子。我们可都想看看,挤得近了,能不能瞧一瞧他画像上是谁。”

    娴枝无心这些八卦。既然是贵人,离她十万八千丈远,再瞧几眼能瞧出银子来?

    摇了摇头,便继续往外走。谁知这人群实在汹涌,她身量纤细,力气又小,半天还纹丝不动。

    不但如此,还发现手上刚刚买到手的绣鞋竟丢了一只。

    好好的一双鞋,丢了一只可还怎么穿?这双鞋可值四百钱呢!

    娴枝只得放弃出去找柳娘,又回过身去,在地上寻那只丢了的鞋子。

    这些人将街道挤得满满当当,一低头看哪儿都是脚,哪儿都是腿,好不容易远远望见了那只可怜的粉色绣鞋,已经被人踩得灰扑扑的,刚挤过去,又不知被谁给踢走了。

    娴枝实在懊恼,罢罢罢!也就当她今日倒霉,且在旁边坐一会,看这些人散去之后,还能不能把那鞋捡回来洗洗再穿。

    突然,她感到腰上有一只不安分的手,似乎正有意无意地贴着自己。

    这两日天气回暖,衫子都穿的薄,就算人再拥挤,那手放的位置,意图明显的动作……触感都是极强烈的。

    她前两日才在康元武那边受了欺负,心上还带着对这些臭男人的火,这下立刻回头,狠狠瞪去,张嘴便骂:“哪里来的闲蠢汉,不看看你摸的姑奶奶是谁?等下就把你扭送去衙门,将你那只作怪的爪子剁下来!”

    说话间,惹来了好几人的注意,他们都无心继续往里挤了,朝她这边来看热闹。

    那人碰上个硬钉子,看她架势肯定背后有人撑腰,又自觉理亏,低着头不敢回嘴。

    娴枝骂了个痛快,正准备走,刚一抬头,就望见了个熟悉的面孔。她记不清这人姓名,只记得,好像是当年满家的婆子。

    她怎么也跑到这来了?娴枝与她一对视,心虚不已,立刻掉头想走。

    没成想,那人见她想走,反而指着她,尖着嗓子高声叫了起来:“这不是我们鹊城当年的狐媚子吗?怎么今天来大学士这马车边上张望?难不成又想害人!”

    混乱之中,人群里也有些当年从鹊城搬来京城的,认出了她,一窝蜂地涌上来指着骂,“就是!当年在鹊城这女的名声何其难堪,怎么今日还赶到京城的贵人地方来!”

    “莫不是又盯上了大学士,想要攀附权贵?”

    “呸!你瞧她那脸上敷的粉涂的胭脂,花枝招展的,一望便知不是什么良家妇女!”

    一时形势倒转,她从批判者变成了大恶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其中有两个胆大的伸手去推她,娴枝躲避不及,一下子摔倒在地。

    腿上三年前的旧伤还没好,这下剧痛发作,瘫倒在地上,痛得她唇色瞬间惨白。抬手撑着地,使了几下力,也没能站起来。

    怎么会这样?当年她离开鹊城实在太过匆忙,在乌女庄也没有去打听过那边的消息,原来在鹊城的传闻中,她是因为勾搭男子才被逐出满家的……

    腿上的疼越来越剧烈,唾沫星子也喷得越来越多。人群中有些胆大的,将手中的菜叶往她身上乱掷,甚至还有已经变质的鸡蛋,蛋壳裂开,粘稠的蛋液挂在她鬓发上,滴滴嗒嗒地往下落,腥臭味冲天。

    娴枝紧紧握着手上仅剩一只的绣鞋,被这些人的谴责和恶意死死钉在地上,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满家背后竟是这样编排她的。即便已经已经过去了三年,即便已经逃到了京城,终究还是逃不过当年她自己作的孽……

    混乱之中,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没有刻意放大,却让周遭都安静了下来。

    “……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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