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第四十章

    骥风将他口中捉到的那个老贼拖拽进院子中,一脚踹得他跪下。

    “一大早就见你在我们园子附近鬼鬼祟祟,哼,谁知道还真是个老熟人呢!说,你是何居心!”

    满彧不便出去,娴枝远远地望了一眼,只见那人被麻绳将双手缚在背后,须发半白,阔口方面,一对三角眼锐利阴毒……

    “习越和?!”

    她一惊,“你居然还活着?!”

    按照大鄄律法,习越和做出那等奸.污民女之事,量刑已经足够将他斩首,或是流放偏远之地,终生不得再回来。

    可如今他不仅完完整整活着,还能在京城出现?

    习越和认出了她,看看她,又朝里面看了一眼,反倒笑出来:“你这人尽可夫的风流寡妇都活着,还混到了公子榻上,我不过是睡了几个女人,如何就不能活?!”

    娴枝面色惨白,双手攥成拳,指甲不知不觉已经掐进了掌心,却说不出话来。

    骥风怒不可遏,猛地飞起一脚,踹到他背上,他双手被绑无可支撑,一张脸直接着了地,摔在坚硬潮湿的地砖上,口鼻鲜血横流。

    “你这老不死的肮脏东西,不知道怎么捡回的一条狗命,还有脸来攀污别人?!”

    骥风又抬脚补了几下,看着他痛得软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气喘吁吁直不起腰,这才罢手。

    娴枝心情慢慢平复,木木地看着他,“那日在天盛街口,就是你串通人来当街辱骂我的吧?”

    当年习越和之所以被赶出满家,就是她和满彧揭发了他做的那些事,所以这人对她恨之入骨。

    除了他,没有几个鹊城人会多嘴提满家的丑事,还添油加醋闹到京城的街头。

    习越和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是又如何?你自己有脸做那些事,还不许人说了?!”

    骥风被这人的嚣张态度气得胸膛起伏,可眼看他身子孱弱,经不起他再来一番拳脚。

    如果在韵园当场将人打死,又闹到官府去,公子肯定又要被人拿住把柄。

    公子才从皇上那领了好一顿罚回来,他万万不能再冲动。

    娴枝自然明白骥风的为难。

    她对骥风使了个眼神,让他冷静,又转向习越和,“如今你还能好好在这里,想必除了满老爷之外,还有别人为你撑腰。但这里不是你胡乱撒野的地方,这是天子脚下!你擅闯朝廷命官的宅邸,是多大的罪,你可知晓?”

    “有胆子你就再把我扭送到衙门去!老子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怕你一个只会卖肉给男人的小淫.妇?”

    娴枝冷笑一声,转头对骥风道:“拿绳子把他捆严实,用墩布堵住嘴,关在柴房饿个几天,再押送去衙门。”

    骥风应了声,提着那人的后衣领将人拖走了。他嘴上不断反复辱骂着,可骥风扯着他的衣裳领子,被截住了喉咙,又有血沫在口中乱溢,也呜呜地说不出几句完整的话来。

    娴枝目送着那人消失在拐角处,转身进了房中。

    这点距离,满彧应该听得一清二楚。

    她没抬头看他的神色,只道:“你洗漱过了?我去叫丫鬟来给你更衣吧。”

    “你要留他活口?”

    娴枝抬眸,对上一双沉静的眼,看不清其间情绪,让她心口莫名地发紧。

    “他闯的是你的宅邸,我若直接将他送去衙门,也治不了多大的罪,只能先将他关几天吃吃苦头。不然真闹大了,官家说不定又对你有意见。”

    满彧的脸色却沉了下来,须臾,他道:“既如此,就这么办吧。”

    娴枝琢磨着他话中的意思,越想越觉得有几分蹊跷。

    刚才骥风拖人来的时候,他的脸上没有半分惊讶,听到习叔的声音,也没多大的表示。

    淡然处之,仿佛并不在意料之外。

    再说,当年的事,就算满老爷不忍心亲自去看这案子落实,满彧只要稍加关注,习越和怎么能逃得了法网恢恢?

    她有一个猜测——或许,满彧一直知道习越和还活着。

    娴枝不知他心中的谋算,自然也不敢表露,只点点头,“我去找人。”

    “不必了。”

    话音刚落,就见他撑着身体慢慢地坐了起来,剥了染血的中衣。

    虽然那两道剑眉拧得很紧,但动作也不算太滞涩,“我自己来。”

    娴枝愣愣地望着他。

    晨光熹微,他腰间还缠着纱布,但那流线优美的宽肩劲腰、起伏结实的肌肉都暴露无遗,明明看着是文官书生该有的洁净秀弱,怎么脱了衣服是这般……这般……

    那晚的回忆不受控制地涌现,她赶忙挪开眼,“你,你好的这么快?还是别乱动了吧。”

    满彧瞥她一眼,见她两腮飞红,不自然地扭着头,这幅模样着实有趣,便起了迤逗她的心思,道:“确实没好,你来帮我吧。”

    娴枝脸上颜色烧得更浓,猜到他是故意的,本想说我去找别人来吧,可脚不怎么也挪不动。

    她咬紧牙,一狠心,伸手在一旁的置衣架上扯过件干净的中衣,过来要帮他穿上。

    没成想,她一走近,便被他掣着胳膊,拽到了腿上。

    娴枝不敢坐实了,也不敢推他,唯恐伤了他,又羞又恼,“你这是做什么?昨日刚伤那么重,现在又,又来……”

    她说不出话来了。

    满彧一双黑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忽而轻笑道:“你大话都说了,这时候又不敢看?”

    娴枝气他故意逗自己,犹豫几下,终于把心一横,道:“有什么不敢看的?那,那晚上……又不是没看过。”

    这话一出,轮到满彧停住了。

    他望着她低垂轻颤的睫毛,手指抚了抚她一夜过去躺得有些凌乱的青丝,动作轻柔缱绻。

    娴枝怕这样坐久了他会难受,想起来,可刚一动作,又被他箍住了腰。

    “……别动。”

    那嗓音隐忍而沙哑,粗重的呼吸喷洒在她脆弱的颈后,一如三年前初冬时节在深夜里落下的那个吻。

    娴枝这处最敏.感,快要受不住,身上力气直接被抽走了一半,软软地偎在他身上,小声道:“你……你才别动。”

    忽地,又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好不容易褪去一点红色的脸又腾地羞红,轻而又轻地推他一下,“不,不行……你快放开我。”

    这次,他终于放开了。

    娴枝不敢看他,“你既然能动,还这么……有精神,就自己穿吧。”

    她将旁边的衣服扔到他腿上,赶忙出门跑了。

    *

    满彧的身体恢复速度简直惊人,几日过去,已经好了大半,可以下地行走。

    也或许是,从一开始受刑就没那么严重。

    娴枝这几日也常往韵园跑。

    虽然不知皇上为什么突然赏他这么重的刑罚,可从骥风话里话外,能听得出来与公主有关,或许周蔓青参他只是个导火索。

    她越想越心疼,如果不是她,说不定惹不出这么一场祸事来。

    这几日连天阴雨绵绵,还反常地很冷,若不是路边柳枝抽芽新绿萌发,倒真看不出几分春日的意趣。

    这日,她撑着满彧给自己的油纸伞,刚走到韵园门口,就看见他出来了。

    她穿了件淡青缀缠枝莲纹袍,发髻低挽,只簪素银,撑着伞站在烟雨蒙蒙的水幕中,浅笑嫣然,昏暗街景都划开一抹亮色,“二公子要出门?我还说再来看看你。”

    没想到他好得这样快,应该不久又要整天忙着上朝和公务了吧。

    这样想着,她弯起的眼睛里又有了几分失落。

    骥风赶忙道:“贺娘子,我们公子要去高大人的府邸,这几日府上的马车木头被雨水泡朽了,正修着呢,只能走着去了,路不远,要不,您同他一块儿?”

    “好啊,”娴枝赶忙点头,看他没带伞,往边上挪了挪,给他让出个空位。

    这把伞不大,满彧比她身高肩宽,有一小半都露在外面被雨淋湿。

    今日门口值班的小厮又是曾经拦过娴枝的那个。

    他已经学聪明了,见这情景,心想哪能让两位主子挤一把小伞,赶忙把旁边自己的那把大黑伞撑开,谄媚笑着递过去,“贺娘子,您用我的。”

    娴枝一怔,抬头看一眼,满彧正神色不明地看着那个小厮。

    他没接,那小厮脸上的笑便有些绷不住。她赶忙接过来塞进他手中,憋着笑道:“满大人,我们一人一把。”

    两人走在前面,骥风最后走。

    那小厮见自己献媚成功,忙向骥风也咧开个笑,却见骥风摇了摇头,喃喃叹道:“蠢材,蠢材也。”

    小厮不明所以,望着这几人远去了。

    连日阴雨,路上不免有些泥泞。

    娴枝一手撑伞,一手提着裙角,怕走得急了,泥水溅脏鞋面和衣服,慢吞吞地落在满彧身后。

    她轻轻往上抬一点伞面,从后面悄悄偷望满彧的背影。

    这人无论站坐行走,脊背始终挺直,在人群中斐然如潇潇翠竹,令人心簇神摇。

    也难怪那么多女子倾心思慕。

    想到这里,她又难免想起了昭柔公主。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她什么时候会来找自己?

    不由得垂下眼眸,心中生了几分惆怅。

    突然,前面满彧的步伐顿住了,她正出着神,差点撞上他脊背。

    娴枝茫然道:“满大人,怎么不走了?”

    满彧的目光转向手中那把笨重的黑伞,上下颠了颠,“坏了。”

    娴枝看过去,果然,这把看着结实耐用的伞才走了这几步,竟然自伞骨顶端断裂了,伞面歪斜,如同一颗断了头的莲蓬,在他手中摇摇晃晃。

    既然这样,她便道:“大人,我给你撑伞吧。”

    她努力将手臂举高,用自己的伞遮住他。

    满彧把坏伞收起,扔给骥风。

    天公不作美,不过几炷香的路,又吹起大风来。娴枝手中的伞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稳住。

    满彧看她一眼,抬手接过,“我来吧。”

    将伞递给他的刹那,满彧温热的指尖触碰到了她的手背。

    娴枝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将手缩回袖子中。

    没想到,下一刻却听他道:“冷?”

    娴枝默然,好一会才回答:“不冷的。我一年四季都这样,手脚冰凉。”

    从前在满府,一到冷天就有杏蕊为她备热烘烘的小手炉。

    如今自然是没这个待遇了,她便每隔一段时间艾炙诊疗,省得手脚冰凉僵麻,不好做事。

    只是最近忙着铺子的事,也疏于顾及这个。

    突然,满彧伸出手递给她,“那不就是冷吗。”

    她讶然抬眸,见他正望着自己,虽然脸上没有笑意,但已是冰开雪融,春和景明,看得她心头急跳几下。

    迟疑一瞬,她将手放进他掌中,被他轻轻握住。

    与他并肩走在行人寥寥的细雨街头,两手交握,真像是她无数次在路边看见过的才子佳人、鸳鸯眷侣。

    娴枝心中被突如其来的情绪涨满,又有些忐忑,“满大人……你不怕被人看见?”

    “有何可怕?”

    满彧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清淡疏朗。

    却将她牵得更紧了些。

    ……也好。就算只能有几个这样的时刻,就很好。她这般想着。

    骥风知趣地放慢脚步,远远跟在两人身后。

    他将坏伞在手中转了几转,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了端倪,嘿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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