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照常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摆弄着梵家去年款的手链，那是一个所谓的小姐妹送她的。

    经典四叶草的款式在灯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她逐渐爱上这样耀眼的存在。

    她太入迷了，直到脚下被一个东西绊倒的时候，她才去注意周围的环境。

    苏暖目光一扫刚才绊倒她的东西，下一秒就捂嘴瞪大了眼睛。

    那，那是个人？！

    他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左脚那块地上已经积起了一滩血迹。

    苏暖有点害怕，自己这是碰到案发现场了吗，她颤颤巍巍拿起手机就要报警，地上的人却突然发出一丝声响。

    苏暖吓得手机直接掉在了他跟前，强忍着心慌弯下腰去捡手机。

    她匆匆瞥了一眼那人的长相，怎么这么眼熟呢，还有这脏兮兮的衣服……

    她没忍住又多看了几眼，这是……江潮生？！

    苏暖彻底愣住了，她顺着江潮生面朝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有他的书包，书包旁边是一沓现金，压在被踩扁的牛奶盒子上。

    苏暖拿捏不好现在是什么状况，她犹豫了一下便把拨出去的三个数字换成了120。

    救护车来了后，她拿着那沓钱，一起去了医院。

    江潮生的左腿断了，骨头被人硬生生打碎，以现有的医术很难接回来。

    苏暖神情恍惚地站在病房外，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报告单。

    这怎么可能呢……他那么厉害的人。

    她又想到她刚刚给江母打电话，江母听到她儿子腿断的消息，竟有些欣喜，说什么那样他就再也离不开她了，却从头到尾都没提出要来看看他儿子。

    这一切带给她的冲击太大了，苏暖久久缓不过来。

    原来表面上光鲜亮丽的人私底下竟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而一个人从神坛跌落也就……一瞬间的事。

    她不免去想，那其他人呢？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对吧……

    江潮生请假了三个月，据说是生病了。

    他向来独来独往，也没有人太关心到底是因为什么，只是惊讶他竟然一口气请这么久。

    但苏暖知道原因，她难以控制地去想象，等江潮生瘸着腿来上课的时候，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样的眼光。

    如果这个时候她再等他上学、放学，给他送温暖呢？

    他腿是废了，但脑袋没坏呀。

    那他会不会被她打动呢？

    苏暖有些奇异的心跳加速。

    而此时躺在病房里的江潮生，正看着姜春刚刚发来的短信，短信上问他生了什么病，需不需要她过来看他。

    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短信的内容，手上的力气却要将手机撕碎。

    因为那一沓钱，他住进了VIP病房，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窗帘终日都是紧紧拉上的，隔绝了外界每一丝阳光的照进，整个房间昏暗又阴沉。

    他每天就缩在病床上的角落，不与任何人说话，也不发出声响，护士门进来查房都会被这个怪人吓到，说他是精神受了刺激。

    可只要近距离接触，就会发现他沉默的底色是无法承受的恨意，江潮生日日夜夜都在被脚上断骨的疼痛和心底翻涌着的怒火灼烧着。

    他恨极了！

    顾辰昀，他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江潮生往上翻和姜春的聊天记录，找到她之前发给他的文档，里面有他亲生父亲的信息和亲子验证。

    他本不打算用这层关系，圣斯利亚的学生都是家族正统继承人，没有人会喜欢私生子。

    但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只靠他一个人搞垮顾家根本不现实，他还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盟友。

    在医院这段时间江潮生也没有闲着，他坐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时候，脑袋里却在飞快运算着，他要设计一个能黑进顾家公司网络的程序。

    电脑屏幕的荧光打在他苍白的眉眼上，他整个人的气质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只是冷酷显得拒人千里，现在病态又渗人，眼底是挥之不去的阴鸷。

    人类的悲欢不尽相同，顾辰昀这段时间高兴得整个人都飘飘然。

    江潮生被他打断了腿在住院，一个瘸了腿的男人对他还能有什么危害？

    贺西决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好像是家里有重要的事，经常不在学校。

    而姜春呢，经过了那场大雨，对他的态度好了不止一点。

    他最近没事就去学生会找她，她工作，他就在旁边看着，时不时甜蜜蜜去给姜春洗葡萄，削苹果，剥橘子……

    有人来办公室找姜春的时候，他就躲到后面的休息室里。

    那可是姜春的休息室，一想到她可能某天就睡在这张床上……顾辰昀就脸红了，脑袋里又在幻想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他进入了小春的私人领地，他正被小春的气息包围着。

    好喜欢小春……好想和小春贴贴……

    他像变态一样将头埋进姜春的被子里，深吸了一口气，精致的脸蛋泛着潮红，像吸了‘春’药，顾辰昀控制不住地兴奋了。

    可惜的是，姜春从来没在这个房间休息过，而且，这整栋楼都是有监控的。

    直到某一天，他正照着网上的视频，学习怎么能既快速又完整地剥出石榴，家里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有急事，要他现在马上回家。

    顾辰昀烦躁地皱了皱眉，能有什么事这么重要，非要他现在回去，他还没给小春剥好石榴呢。

    姜春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让他先回去看看，说不定真的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事呢。

    好吧，既然小春都开口了，那他就先回家吧，等他回来再给小春剥石榴。

    可惜那颗剥了一半的石榴从早待到晚都没等到先前要剥它的人，第二天被打扫的阿姨无情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就是这么巧，失踪许久的贺西决在今天回了学校，他匆匆见了姜春一面，表情克制，眼底却有压制不住的蠢蠢欲动和兴奋。

    中途没忍住，轻轻抱住了姜春，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喃喃自语：“快了，小春……”

    等他处理好了这些事，就再也没有人能插足他和小春之间了。

    随之学校里开始流传一个谣言，顾家旗下的几家公司股票大跌，据说是有商业机密泄露。商场如战场，这么个庞然大物稍一动弹，底下就有好利者蠢蠢欲动，毕竟哪怕是趁乱撕几块肉下来，也够他们喝汤了啊。

    但谣言总归只是谣言，顾家即便真出了什么事，那也不会是致命打击，所以大家暂时只是私下偶尔讨论，并没有人真的把它当回事。

    外界形势再怎么变化，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影响到姜春，她每天还是正常上学、放学，偶尔和女生们一起出去逛逛街。

    社交媒体也是照常更新，发的照片总能收获一堆点赞和评论。

    那三个人将姜春的账号设置成了唯一的特别关心，一有动态就能第一时间收到提醒，他们每次都在没人的地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但从来不点赞也不评论，就躲在阴暗角落悄悄偷窥着。

    直到江潮生病假结束，重新回到学校上学，谣言被新的确确实实的大瓜取代。

    路上有人在车里看到他走路的姿势，兴奋自己掌握了第一手资料，迅速拍了视频上传到论坛上。

    于是，关于江潮生腿瘸了的信息竟比他人先一步传进了教室。

    等他踏进校园的第一步，那丝毫不加掩盖的打量的、看戏的眼光和随着他走动响起的窃窃私语，都像是一根根细针硬生生扎在他身上。

    在阴暗环境下养了三个月的他，如今就像是见不得光的生物被拉出来暴晒在阳光下，他产生了一股幻觉，他表层的肌肤好像已经被腐蚀脱落了。

    江潮生原本的近乎自负的自尊被人彻底打碎，他知道，如果没有足够先进的技术，他或许一辈子都要生活在这样的眼光下。

    打量着他的还有躲在人群中的苏暖，如今他真的成了一个残废了的人……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心理，一个从来都比她优秀的人却有了致命的缺陷。

    从前每天上学，江潮生有个压在心底的期许，今天会不会和姜春擦肩而过呢，如果还能和她说上话，那就是意外之喜。

    可从前的期待是他现在的噩梦，如今他无非必要不会离开座位，每天第一个来学校，最后一个离开。

    他害怕见到她，害怕她眼里也会出现异样的眼光，这是他维持着自己仅剩的自尊最后的方式了。

    可他……心底又在渴望着什么不是吗？

    这天他从卫生间刚出来，远远就看见姜春从道路尽头走过来。

    江潮生瞬间慌了，他不顾脚上剧烈的疼痛，硬生生拖着废掉的脚闪进拐角。

    他疼得脸色发白，身体靠在墙上强撑着，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跳也在逐渐加速。

    外面的脚步声只停了一瞬，便拐弯上楼了。

    江潮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到心脏差点失重。

    他伸出手，看着空荡荡的手心，迷惘了一秒，下一秒便死死握紧。

    没关系，很快，很快就会有更有意思的新闻盖过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