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将大衣脱下来披在祝云悠身上，撑着她的腋下将她抱到桥上带有扶栏的凸出石板上。

    手指一遍又一遍穿梭在她耳边因风吹拂而凌乱的发丝中，捋着头发别在耳后，林渡的指尖略带凉意，触碰到祝云悠的耳垂时，她很轻微地抖了一下。

    祝云悠侧过头，才发现脱掉大衣后林渡内衬袖口下的白色纱布。

    她将林渡的手背放在手心里，另一只手轻轻抚碰粗糙的纱布纹路，没有问原因，而是用清清软软的声音和他说：

    “对不起，刚才碰痛你了吧。”

    林渡笑了，还在留恋她的掌心紧握手腕时的温热，“那就痛死我好了。”

    这人，怎么就没个正形呢！

    祝云悠皱着眉看他，心里细细密密地想之前的伤还没好几天怎么又打架，纱布上渗着那么多血当时得多痛啊，明明心里被各种事压得那么重怎么还笑得像个没事人。

    她的呼吸渐渐乱了频率，一下轻一下重，咬起下唇克制颤抖，眼前的林渡模糊起来，稍一低头，泪水就从眼眶的盛放中倾斜流落。

    “怎么又哭了……小哭包。”林渡弯下腰和她对视，用手掌紧紧贴合她的脸颊，让所有的泪水无处遁形，通通改道流向自己。

    “真没事儿，我爸打的，总归对亲儿子下不去死手，别哭了……”

    林渡心疼地看着她，终于明白祝云悠的云是一朵欲雨的云，悠悠地降临到他干涸的国度，哗啦啦哗啦啦地下着甘霖，他体内的裂痕无论藏匿何处都躲不出她的视线里，他的泪总是她在替他流。

    他俯下身，想从披在祝云悠身上的大衣口袋中掏出纸巾，突然回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意无意地在身上备一包面巾纸呢。

    她的发丝传来阵阵清香，她的喉间压抑着涌动的啜泣，她挂着泪水的脸颊上黏连些许发丝，她的眼眶微肿泛红，她的睫毛上挂着细密的水痕，她的眼神还停留在那惨白沾血的纱布上，泪珠一颗比一颗大，快要把他的心给砸碎了。

    他看着看着，鼻头发酸。

    他总是把他的姑娘惹哭呢。

    口袋中攥紧纸巾的手又松开，带着被坚硬包装尖角扎红的掌心抚起她的额发，垂下她的眼皮，深深地覆盖上去。

    就让她的泪成为掬在他手里的一汪清泉吧。

    她陷入他所制造的无边黑暗中，内心却因唇齿间溢满他的气息而感到无比安宁，湿润温热的唇尖轻点再碰撞，他狂恋般地吮咬她的双唇。

    林渡的吻一点也不温柔，近乎是一种沉重的厮磨，他的舌在她的口中缱绻纠缠，无数遍舔舐过她的齿尖，沦陷在她小小软软舌体上的甘甜，吮吸她的舌尖，微咬她的唇角，感受着她指尖轻抵在自己锁骨的柔软触感。

    不知过了多久，祝云悠因为气没顺上来轻微呛咳，林渡终于撤去覆盖在她双眼上的手，厚实的手掌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祝云悠拽紧他的内衬，把脸埋进林渡的胸膛，羞得不敢抬头。

    林渡把下巴抵在她的发间，难以消化的幸福转为停不下来的小动作，抱着她摇来摇去，听她还在微微咳嗽，不知是因为她咳出的热气还是羞红的脸颊，林渡的胸膛一阵阵发烫。

    “啊！”祝云悠惊呼一声，手抵着石板跳到桥面上，拿下披在身上的大衣蹦跳着搭到林渡肩头，“你快穿上吧，在桥上吹了那么久的风，生病了就不好了。”

    林渡才不听她的，又扯下大衣把祝云悠裹得紧紧的，扣子朝后，再用手揽着她的背压紧，让她挣脱不了，一起往公园出口走去：“谁让你那么不听话，非跑过来找我，不然我能在这等那么久吗？”

    “那你老是把自己打成一身伤就听话了？”祝云悠小声嘀咕。

    林渡用手捏她的脸：“还会顶嘴了？”

    祝云悠狠咬一口他的手背，露出平日里少见的狡黠的笑：“早就想这么干了。”

    林渡低头，咬了一下她的下唇。

    “巧了，我也是。”

    林渡虽然是回来处理家事，但却没有住在家里，他带着祝云悠来到他所在的酒店，没有半点犹豫，为她开了一间在他隔壁的房间。

    他看着祝云悠发红的耳朵，将指尖抚上去触碰着，顺着耳廓渐渐滑落，探入她颈后发丝之中，垂下眼睫，语气黏腻又张扬。

    “我知道不是现在，我要等你。”

    祝云悠头更低了，发丝滑落遮挡她的侧脸，林渡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感觉到手指触及的肌肤越来越烫。

    林渡听到身边人发出一声小小的、从喉间颤出的、软软糯糯的“嗯”，他将手从她的后颈抽离，捂住自己的嘴巴。

    实在太可爱了。

    上楼前，祝云悠让他在大厅等她几分钟，过了一会，她拿着装满了东西的塑料袋朝他走来。

    “正好附近有一个药店，我刚看你的纱布渗血了，一会简单消下毒，再换个新的纱布。”

    “谁消毒，谁换纱布？”林渡在电梯里挑着眉笑嘻嘻问她。

    祝云悠看着欠欠儿的林渡，扭过头，没忍住笑了。

    “我我我，我给您消毒，我给您换纱布，您看这样满意吗？”

    林渡勾着她的脖子，把她往怀里揽，明明笑得花枝乱颤，却还在嘴硬：“嘛！勉勉强强吧。”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揭去旧纱布露出模糊的血肉时，祝云悠还是心里一颤。

    林渡突然后悔让她来给自己换纱布了，当时只顾着想和她再待久点，完全忘记了伤口会吓到小姑娘的事了。

    林渡唰地从沙发里站起来，抓起装着消毒液和纱布的袋子就快步往卫生间走。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纷乱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祝云悠拦在他面前，双手用力环抱他的腰身，手指深深抵紧他的脊背，不让他再向前迈出一步。

    “我明白了，”林渡轻轻叹气，用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妥协道，“我们家小不点心疼我是不是呀？”

    祝云悠没接他的话，拉着他坐在床边，搬来一个矮脚板凳，坐在上面专心致志帮他消毒。

    林渡看她沉默地用棉签擦拭着伤口，用手指圈她的头发玩儿。

    “就不问问我原因呀？”

    祝云悠怔了一下，然后又恢复手上动作，“你不告诉我一定有你自己的原因，我相信你，觉得我不知道会比较好。”

    林渡帮她按住缠好的纱布，方便祝云悠粘贴胶带，“我是打算等这边处理好之后再告诉你的，省得你老替我担心，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告诉你反而会让你更加担心，担心到要陪在我身边，哪怕都不知道要和我一起面对什么……”

    祝云悠抚平未粘紧的胶带，转动着林渡的手臂看来看去，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他。

    “我从小就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做什么事情都老是畏畏缩缩的，难过的时候比开心多，每天就吊着一口气走一步算一步，”她用手指温柔地点按林渡的指尖，和他说着轻轻软软却无比坚定的话，“可我选择和你在一起，从没想过把它当做通往未来的捷径，我们还是会面临很多很多的悲伤、心酸、无奈与苦痛，但是……”

    祝云悠握紧林渡的无名指和小指，抬起头，眼里映出他的身影，“但是我觉得自己的心，不空了。”

    “相爱并不能赋予我们心想事成的超能力，但相爱这件事，却可以印证我们的心想事成。我这人吧，记性不好，只能记住好事儿，上天让我们在一起，就是我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心想事成的大好事，我就特别特别珍惜、特别特别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刻，以后要是有什么伤心难过的时候，我回头看看，肯定满心满眼只能望见你带给我的温暖与幸福。”

    “我不知道会和你一起面对什么，但是不论面对什么，都是我们两个的身外物，我相信你，当回到只有我们两个的时空后，你一定不会亏待我。”

    “我要和你在一起，”祝云悠站起身，指尖抚过林渡的脸庞，看着他盛满水雾的双眼，倒是率先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有两行热泪划过，哑着嗓子告诉他，“这对我特别特别特别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