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同回到林渡家中，林风悄悄将陈昭阳拉到客厅角落说些什么，只见陈昭阳神色复杂地看了林风一眼，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个……”陈昭阳挠了挠头，难为情地朝林渡走来，“哥……”

    林渡正在把祝云悠脱下来的羽绒服外套挂在衣架上，瞥了一眼紧张得像头笨拙的熊一样的陈昭阳，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哼，“别这么喊我，你多厉害啊，我敢当你哥吗？”

    陈昭阳脸都憋红了，嘴唇颤抖着，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样子，索性整个人朝着林渡扑上去，摇得他午饭都要吐出来了，“对不起嘛哥，我不应该对你挥拳头，我就是当时听到你说没办法接小风回来心里着急嘛。我知道哥你为了让小风回你家有多不容易，是我太混蛋了，我知道错了，要不你再打我几拳出出气啊？哥，你原谅我好不好！哥你说话啊哥！”

    陈昭阳一米九的个头，比林渡还要稍高一点，他用双手把林渡箍得死死的，像是要榨干林渡肺里的空气。

    “你小子要把我晃死还是憋死啊？”林渡用手抓着陈昭阳的脸把他推开，嫌弃地说：“我能跟你个小屁孩一般见识吗？你也不想想，要是不原谅你还会让你进我家门吗？”

    “而且……”林渡话锋一转，缓和了神色，伸出手整理了一下陈朝阳褶皱的外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要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很多关于小风的事情。我这个当哥的还不够称职，你那一拳是我该受的。我们家小风啊，以后还要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祝云悠看到陈昭阳和林风同时惊愕地抬起头，不敢相信林渡的话。

    “哥……”陈昭阳忽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大张着嘴巴，随后深深鞠躬，“谢谢哥！我一定、一定、一定会对小风好的！”

    “呃……你不会是哭了吧，好恶心！”

    “才没有呢哥！是你家客厅风太大了。”

    “……”

    林风和陈昭阳抢着做饭，留林渡和祝云悠二人在客厅。

    祝云悠坐在沙发上，透过厨房的玻璃门朦朦胧胧地看到林风和陈昭阳打闹的背影，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肩头突然感到一沉，是林渡靠了过来。

    祝云悠向着他挪了挪身子，悄悄地抬高被靠着的肩膀，希望能让林渡的脑袋倚得更舒服些。

    林渡嘴角上扬，用头发蹭了蹭她的脖子，稍一用力又将她的肩头压了回去。

    “不用，这样就可以，让我稍微眯一会儿。”

    祝云悠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出一下，“好的！辛、辛苦了！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噗……”林渡没忍住笑，“这么官方？”

    祝云悠眼神慌乱，定格在桌上的水果盘，伸出手向前探身，“橘、橘、橘子吃吗？我剥个橘子给你吃吧。”

    林渡眼都没睁开，手臂一伸，又将祝云悠揽回身前，嘴唇触着她的耳垂，语气里透露着疲惫。

    “别动，让我抱一会。”

    祝云悠从未见过林渡如此有气无力的样子，她不再乱动，乖乖坐好，把脸埋在他的臂弯里，林渡感觉到她点了点头。

    她身上的气味令他感到无比心安，林渡贪恋地吸取着，沉溺在她体温的灼热里，本来只想闭目养神，却控制不住乏累的身体，昏昏睡去。

    耳畔传来林渡逐渐均匀的呼吸声，祝云悠把头也靠向他，轻轻抚摸他的手臂，笑着喃喃道：“睡着了也不松手……”

    祝云悠轻轻抚拍林渡的后背，待确认他睡熟后才小心翼翼地从他的拥抱中抽出身，让林渡平躺在沙发上。

    她揉了揉发麻的右肩，蹑手蹑脚回到自己家里拿了一条厚毛毯过来，盖在林渡身上，细心地掖了又掖，确保每一个角落都密不透风后，她才安心地蹲下来，用手托着下巴带着笑看他。

    祝云悠见惯了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林渡，此刻看他如此安静的睡颜倒还有点不习惯。睫毛好长，即使睡着了还在轻微地抖动，嘴巴一张一合地呼吸好可爱，可醒过来却总爱说欠揍的话。

    祝云悠抱着膝头轻微晃动自己的身体，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偷偷拍了几张林渡睡着的样子，心满意足地站起来，抬眼间与陈昭阳投来的八卦目光直直撞上。

    她胡乱将手机塞进口袋里，咬着嘴唇摸摸后颈，指尖指着林渡，压低声音不好意思地说着废话：“睡、睡着了，林渡哥……”

    陈昭阳将盛菜的盘子很小心地方在餐桌上，挑着眉毛冲祝云悠比了一个OK的手势，也学她的音调很小声地保证着，“姐，你放心吧，为了多让你看几眼渡哥睡着的样子，我会让饭严严实实堵上自己的嘴的。”

    林风用胳膊肘狠狠撞他，陈昭阳捂着肚子吃痛，顺势坐在餐椅上，假模假样作出吐血的动作，林风叹了口气，“云悠姐，你别理他，他脑子有病。”

    祝云悠相当认真地点头，陈昭阳又捂着胸口后仰过去，“好受伤……”

    祝云悠注意到林风看着陈昭阳的滑稽模样扭头偷笑，调整好表情后才转过头来，又恢复刚才冷淡的样子毫不客气地拍着陈昭阳的脑门拜托他有个坐样。

    “云悠姐，坐下一起吃吗？”

    “你们先吃吧，”祝云悠看了一眼沙发上的林渡，恬静一笑，“不想某人一会带着起床气还要孤零零一个人吃饭。”

    陈昭阳打了个寒颤，“还是姐你想得周到，不然到时候我肯定会被渡哥当沙袋捶。”

    林风和陈昭阳的晚饭吃得很安静，各自控制着力度不发出碗勺的磕碰声，偶尔有几次陈昭阳嬉皮笑脸着去讨林风开心，也被林风冷冰冰的眼神给堵回去了，不过陈昭阳向来不长记性，刚把碗筷收拾回水池，他就揽着林风走出家门，还不忘跟祝云悠交代一声，“姐，我和小风去超市买些日用品。”

    祝云悠看着他们摆手，陈昭阳意气风发地关上门，林风在陈昭阳怀中挣扎的身影就看不到了。

    闹腾的陈昭阳把林风带出了门，屋内一下变得安静无比，祝云悠开始能听到钟表的滴答声，窗外车流透过玻璃后变得闷闷的鸣笛声，以及林渡轻柔的呼吸声。

    她没有想过在这等待的时间内做些什么才能消磨时间，她想把自己消磨在林渡身边。

    她走向林渡，踩上柔软的地毯，依着沙发缓缓坐在地上，下巴抵在林渡面前，侧过头与他的发丝触及缠绕，就这么歪坐着，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发呆。

    不知道看了多久，睡梦中醒来的林渡从喉中挤出轻哼，祝云悠缓缓转过头看去，撞上他还布满血丝的双眼。

    空气仿佛都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林渡的眼神迷离朦胧，很慢很慢地眨着眼，眼眸轻微转动，映在其中的光也跟着流转起来，像泛着涟漪的湖面，引得祝云悠心尖跟着颤。

    脚背传来温热感，是存余着林渡体温的毛毯滑落覆盖。

    他俯身压向祝云悠，两人一同跌坐在地毯上，林渡的双臂紧紧缠绕她的腰间，将脸埋在颈窝，从肩头一路向上吮吻至耳尖。

    发烫的指尖抵着她的下颌上抬，林渡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腰间的手与她十指纠缠，掌根部分抵在她的小腹，又烫又痒。他咬她的耳朵，又捎带着含进小缕发丝，在齿间湿濡勾绕，有轻微的沙沙声。

    林渡的睫毛扫过她的脸颊，她不由自主闭起临近的一只眼，酥麻感遍布全身，她禁不住发颤，却咬着下唇，什么也不说。

    林渡扳过她的脸四目相对，祝云悠只看了他一眼便又垂下眼皮，面颊羞红，他将她揉在胸前，扣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膝头，将五个指尖来回捏动，良久才哑着嗓子说了句话。

    “不躲不逃的，你这么乖，真狡猾啊……”

    一睡醒就折腾她，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祝云悠不理他，径自抖开皱巴成一团的毛毯，给林渡没穿鞋的脚也盖上，可林渡却使坏，在毛毯下将脚后跟轻轻压在祝云悠的脚背上，看着祝云悠投来的幽怨眼神大笑不停。

    祝云悠抬头看了眼钟表，想站起身，却被林渡箍得动弹不得，软糯的语调中也夹杂了一丝急切：“小风和昭阳快回来了。”

    “啊？我以为他们一直在。”

    这话说得差点把祝云悠气死，她扭过头严肃地看他，一板一眼地跟他讲规矩：“不可以在别人面前这样。”

    林渡头稍向后仰，就喜欢看她较真的可爱样儿，揣着明白装糊涂：“哪样？”

    祝云悠两只手都被林渡攥住，她只得抬起下巴又压低，用视线从上到下扫视一遍彼此二人示意给林渡看，一脸倔强地强调：“这样！”

    “那可以这样吗？”

    林渡就势低头，撞上她的唇，牙齿磕碰在一起，湿软滑润的舌尖探入，一遍遍地搅扰勾弄，总是在意欲离去时又重重折返，让这个吻变得缱绻绵长、难舍难分。

    末了，他用指腹擦去祝云悠唇上发亮的水渍，笑得恣意。

    祝云悠气急败坏地扭过头，挣扎着起身，用手背使劲压在发烫的脸颊，惊觉自己怎么可以跟混蛋讲道理。

    林渡起身紧随其后，拽住祝云悠先她一步踏入厨房，做着洗碗和热饭的家务。

    厨房没开灯，只有微波炉里亮起的暖黄色灯光，祝云悠蹲下去托着腮帮子看里面的盘子不停旋转，林渡拎着她的后衣领将她稍稍提起，用脚踢过去一个小木凳，让她舒舒服服坐下去。

    祝云悠看着他灿烂一笑：“谢谢！”

    林渡倚着墙，单手插兜，站也没个站样，浑身一股子懒懒散散的劲儿，想起什么事，看着祝云悠的双眸突然从黯淡下去，自己倒是蹲在祝云悠旁边，用肩膀顶了她一下：“啥时候放寒假啊？”

    祝云悠看了眼手机日历：“这周末。”

    那不没几天了？林渡皱眉盯着微波炉的旋钮不说话。

    祝云悠抬眼看他，心里生出一股酸酸甜甜的滋味，缩了缩脖子，将大半张脸埋在衣领里，双手插进口袋，学着林渡的样子也用肩膀撞他。

    “我很晚才回家。”她的脚抬起又放下，看着起起伏伏的脚尖小声说，“打算在这边一直住到除夕之前。”

    林渡的脸压在膝头，头发睡得乱蓬蓬的，他高大的身躯此刻在厨房昏暗的角落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看久了，竟觉得像是一只等待主人回家的大狗狗，散发着孤单与落寞，深黑的眼眸就那么直勾勾地望着她。

    祝云悠以为她的回答会让他高兴，但林渡安安静静没有表态，这反倒让她有点捉摸不透起来。

    微波炉转盘倒计时结束，发出清脆的“叮”声，林渡站起身来走过去，祝云悠以为话题就这样结束了，也扶着墙站好，准备把凳子放回原处，却听见头顶飘来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总是很想你。”

    祝云悠怔愣，林渡徒手拿出被加热得发烫的盘子，用肘臂抚了抚她的头顶，大方袒露他的私心：“我很久不和家里人一起过年了，说实话，真不想放你回去。”

    林渡把盘子放在餐桌的隔热垫上，见小姑娘还没跟过来，扭过头打算催促，却看见祝云悠慢慢悠悠地捋着头顶刚才被他弄乱的头发，低头含笑。

    他走过去牵她的手，“笑什么，留守男朋友就这么有趣啊？”

    还没有习惯男朋友这个词，乍一听，祝云悠泛起羞意。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林渡解释她因为什么而笑，可能是他孩子气般的撒娇耍赖，也可能是他明目张胆地宣告他需要她。

    世界上开始有一个他会需要自己，时常想念自己，总是舍不得自己，难免让人忍不住幸福地微笑。

    林渡不让她坐在对面，拉开身旁的椅子拍得直响：“哪儿去？坐这！”

    祝云悠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小声嘟哝，“没吃饭说话还这么有劲儿……”

    林渡啧了一声，索性放下手中的碗筷，“行，照你说的，我是没劲儿了，连筷子都拿不起来了，我看只能靠你喂了。”

    说罢，指了指张开的嘴，然后抱起双臂，一脸不喂不罢休的神情。

    祝云悠正拿这无赖没办法，突然听见门开的声音，是林风和陈昭阳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