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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海浪撞击着长岸,天际露出了鱼肚白。无数渤海兵在断崖下的海域中搜寻,却仍是没有找到谢无晏。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赵星剑从搜寻船只上下来,踩着嶙峋的礁石走到虞雪坠身边。

    他垂下头,没有说话。

    虞雪坠正坐在一块湿漉漉的礁石上,为黑马擦药。

    那匹黑马在昨夜便被捞上来了,陛下没有任何迁怒的意思,甚至还召来了一位兽医为它治伤。

    它的身上有大大小小数十道伤口,腹部还被银枪穿入,伤到了要害。昨夜兽医前来,频频叹气摇头,道它伤势极重,又经过了海水浸泡,怕是活不了了。

    虞雪坠听闻无悲无喜,只道尽力医治便好。

    于是兽医为黑马妥帖地敷药包扎,尽力之后,便叹着气退了下去。

    虞雪坠拿着兽医留下的药膏,亲手为小黑擦拭那些细小的伤口,小黑闭着眼躺在地上,马颈软绵绵地瘫在她的手边。

    赵星剑在她面前沉默不语,虞雪坠轻轻擦着药膏,头也没抬,轻声问他:“没找到么。”

    “那边海域下有数道暗流,他可能被暗流冲走了。”

    虞雪坠淡淡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接着找。”

    赵星剑颔首,回身示意。

    更多的渤海兵加入了搜寻的队列,有不少擅水性的士兵潜入海里进行搜找。

    交待完,赵星剑唇线抿起,单膝跪在虞雪坠面前。

    “陛下,此事交给末将,您该去歇息了。”

    虞雪坠抬起头,海风吹起她凌乱的鬓发,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她顿了顿,回头望向大海。

    天光熹微,海浪卷起白色的浪花,不再似昨夜汹涌。往远处望去,海面也恢复了宁静,毫无波澜。

    她望着无边无际的水,点了点头。

    虞雪坠将药膏阖上,慢慢站起来。

    可她这般坐了许久,双腿早已又冷又麻,赵星剑适时伸出手,虞雪坠撑在他的小臂上,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子。

    赵星剑垂着眼睛,目光忽然一顿。

    “陛下,您的手……”

    虞雪坠看向自己的手,这才发现,她整个左手肿胀青紫,腕上一道深红的血痕。

    她拧了拧眉,想了起来。

    昨夜她朝着谢无晏射出那一箭时,被拉成满月形状的弓身折断了,坚硬的木条反弹在她的手上,因此留下了这些伤痕。

    只是奇怪,这些伤痕这般骇人,可她一点都没觉得疼。

    赵星剑回身唤来一个渤海兵,让他去传唤医师,才继续撑扶着虞雪坠离开了海岸。

    海岸边的宅邸已经修复回了原样,倒塌的大门重新竖立,华美墙壁上的血迹也被擦拭干净。

    虞雪坠命人收拾马厩,在里面铺上了干净蓬松的干草,又吩咐人将小黑小心搬了进来。

    忙完的时候,医师正好赶到。

    她坐在庭院中,望着远海,任医师为她治伤。

    “贵人的环指断了。”医师不知她的身份,尊称她为贵人。

    环指就是无名指,虞雪坠意外道:“是么。”

    “贵人没觉得疼吗,”医师面露惊奇,“骨头断了可不是小事,寻常人早就痛不可忍了。”

    虞雪坠愣了下,低声道:“我没觉得痛。”

    她只觉得身上很冷很冷,还有一些沉沉的、漫无边际的麻木。

    医师啧啧称奇,他仔细为她修复断指,又往那些青紫的血痕上抹了诸多的苦涩药膏。

    医师退下后,下人搀扶着虞雪坠进去休息。

    赵星剑目视着她虚浮的步伐,有生之年头一次多嘴:“陛下,您后悔了么。”

    虞雪坠的脚步顿住。

    她回头一笑,淡淡道:“朕做事,从不后悔。”

    赵星剑心脏一跳,急促地低下了头。

    虞雪坠进入内室,躺在柔软华贵的床榻上,下人贴心地为她放下了帘帐,她闻着指间苦涩的药味,闭上了眼睛。

    海浪的声音由远及近,隐隐约约传入帐中。

    刚才,她对赵星剑说谎了。其实,她一直在后悔。

    但她不是在后悔杀死谢无晏——这是她做的最正确的选择,她永远不会为此后悔。

    她后悔的是另一件事,她后悔自己,为何曾对谢无晏动了一丝真心。

    是她犯蠢了。

    上辈子傅锦给她的教训还不够么,她竟然还敢对男人动心。

    因着这一丝的动心,如今她竟对他的死感到了悲伤——这真是万万不应该。

    万幸,人死了,一切会随着时间淡去。

    她不会悲伤太久的。

    ……

    三月底,春花烂漫,海边的鸢尾花开得愈发靡艳。

    对谢无晏的搜寻从海底蔓延至沿海的渔村小镇,然而仍旧是一无所获。

    宅邸中,赵星剑单膝跪在地上。

    虞雪坠坐在碧玉绿珠的垂帘中,葱白的手臂搭在软垫上。半个月的将养,她臂上的血痕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点点斑驳的印子,那根断掉的环指绑着夹板,恢复得也越来越好。

    她淡淡看着赵星剑。

    “还是没找到么。”

    赵星剑垂首,道:“回陛下,方圆百里的海域、海边的村落都找过了,没有发现关于他的任何痕迹。”

    虞雪坠唔了声,没有说话。

    “陛下,他坠海时处在昏迷中,身上还有数道致命的伤口,大概已经淹死了。”赵星剑恭谨回道,默了默,他又补充道,“而且那断崖下的海域极深,常有鲛鲨出没,那样浓重的血腥味,他逃不掉的……”

    虞雪坠淡声道:“是么。”

    “是的。”赵星剑望着她在碧玉帘中的朦胧身影,“属下们一直都找不到他的痕迹,兴许他早就连尸骨都不剩了。”

    连尸骨都不剩了啊……虞雪坠低喃一句,许久,淡漠地笑了一下。

    也对,渤海兵尽力搜寻了这么久还了无音讯,他不可能还活着的。

    虞雪坠起身,掀开垂帘走了出来。

    堂间穿风而过,她身上墨色烟雨的薄衫轻轻抚动,她从房中走出,穿过庭院,来到了宅邸大门处。

    赵星剑起身垂首,跟在她的身后。

    虞雪坠站在青色的门檐下,望向波澜无边的大海。

    就葬身在里面了么……

    也好……

    也好。

    “停下吧,不用再找了。”虞雪坠迎着海风,淡声吩咐。

    赵星剑领命称是。

    她仰头,目光顺着墨蓝色的海岸线,一点点望向礁石岸边的鸢尾花。蓝色的花朵迎风摇曳,那曾被鲜血浸湿的土壤,也在海风日夜的侵蚀下,变成了焦黑一片。

    马上就要四月了。

    虞雪坠将鬓边散乱的长发拨在耳后,道:“明日朕启程回京都。”

    赵星剑拱手道:“末将明日护送陛下。”

    虞雪坠点了点头,最后望了一眼那无边无际、怒潮汹涌的海,转身进了屋中。

    ……

    陛下微服私访结束,于四月初一回到京都。

    同陛下一同回来的,还有一道惊破天际的消息——谢大都督死了!

    满朝哗然,群臣大惊失色!

    那威慑天下、操着生杀之柄、强悍威猛、所向披靡的谢大都督,死、了?!

    这大渝朝,岂非要变天了!

    满朝惊愕,数道视线望向龙椅上的陛下。

    陛下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素白的手支着额头,神情萎顿,仿佛对此悲痛不已。

    在她悲痛欲绝的阐述中,群臣们总算知道了谢大都督的死因。

    原来陛下此次微服私访,是在谢大都督的护送下,去了渤海郡。

    然而渤海郡水匪横行,陛下不巧遇刺,谢大都督为救陛下,不小心丧命于凶恶的水匪之中。

    这位威猛无比的大都督,就此身亡命殒。

    实在可怜!

    陛下感念谢大都督的忠心,为赞颂其忠心不渝,将之追封为不渝王。

    死后称王,乃是天恩。

    群臣赞叹陛下感恩怀德,纷纷道这谢大都督也算死而无憾了。

    四月中旬,陛下将谢大都督风光发丧,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为其立了一座威风凛凛的衣冠冢。

    处置好谢大都督的后事之后,朝堂众人终于从惊诧之中回过了神。

    有人在上朝时奏请,询问陛下如何安置益州那二十万威武军。

    陛下忧伤地思虑之后,沉痛道:“无谢大都督,何来益州威武军?”

    为表对谢大都督的敬重和缅怀,陛下将威武军重新编制,这浩浩荡荡二十万军队,被打散成数十支军队,分别插入了大渝朝各个县军、州军之中。

    那曾经跺跺脚就能撼动大渝朝半壁江山的威武军,随着谢大都督的陨落而溃散。

    威武军威震近十年,从此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同时,陛下遣调了新的军队驻守益州,新军队出身禁军,是陛下的嫡系军,没用多久,这支新军队便在益州站稳了跟脚,声誉赫赫。

    朝堂有聪慧灵敏之人,譬如宋相王相之流,在暗中感叹陛下的好运道。

    一场意外,除去了谢无晏这个隐患,竟让陛下不费一兵一卒稳固了大渝王朝。

    实乃天赐之幸!

    五月中旬,仲夏之际,陛下的生辰到了。

    陛下在含元殿设宴,迎接众臣来贺。

    京中朝臣与远道而来的臣子们拥满了整座含元殿。

    陛下已从谢大都督死去的悲伤中恢复了过来,她身着赤金绣绘蟠龙的曳地长裙,乌黑发髻簪着鲜妍的牡丹花,华美雍容地坐在大殿的最高处。

    殿中御灯灼灼,宝顶莹珠璀璨,陛下明光四射,雪色的脸上勾着温和疏朗的笑意。

    众臣跪在地上,朝她三跪九叩,高呼万岁。

    呼声从含元殿响彻天际,直贯九霄。

    天下太平,百姓和乐,群臣朝拜,陛下含笑目睹此情此景,龙心大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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