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阳台的门又没有关。
前不久天气转凉的时候，张梓娟晚上都会关阳台的门，可是没几天沈薇又开了，她说不开着，白天起来宿舍里都有一股二氧化碳的味道。
顾唯躺在床上，身体很疲惫，可却没有睡意，她清醒得，都听得到舍友沉睡时的一呼一吸。
脑子里想的都是江昱琛中午递过来的那份材料，包括自己拒绝他时，他眼里那一小片几不可察的失望。
直到睡着，顾唯心里都惦记着这件事。
一夜无梦。
顾唯醒来的时候，发现又降温了。
她还穿着夏天大T睡衣，起床的时候手臂和那双大长腿，都被冷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顾唯正心无杂念地刷着牙，冷不丁的，大腿被掐了一下。
“我要是个男人，面对你这么个尤物，估计不用几天就精尽人亡了。”
“……”
听完张梓娟的油腻发言，顾唯低下头看了看自己T恤半掩下，那双白皙修长的腿。
看完之后，顾唯继续心无杂念地刷牙。
终于敌不过心里的纠结，顾唯决定找江昱琛谈谈，她甚至已经做好，如果他真的需要，那么这个忙再怎么样也得帮的觉悟。
上午正巧有病理实验课。
江昱琛与往常无异，进教室的时候，他往顾唯的方向看了一眼，期间似乎还笑了一下，顾唯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了。
下课铃声响起后，不少人不约而同地伸了个懒腰，连打呵欠的动作也十分同步。顾唯原想着，收拾好自己的书包就找江昱琛谈谈的，可是他现在在讲台上，被几个男生女生围着，几人你一言我一言，而江昱琛好脾气地回答着，大有挨个帮忙答疑解惑的意思。
等了一会儿后，顾唯索性坐下去，双手重叠抵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讲台上被人拥簇着的江昱琛，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会发光。
许是他的表情太温和了，以至于顾唯看着他，脸上不自觉地透着一丝安然。
等着等着，眼皮开始打架了，江昱琛不远不近的声音，听起来更像催眠曲，要不是肚子饿得咕咕叫，她应该已经睡过去了。
良久。
叩叩叩——
几声清浅的敲击声传来，顾唯最先看到的是一只手，微微蜷曲着放在桌面上。很漂亮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纤细，手背还能清晰地看见浅青色经络。
顾唯眨了眨眼，恍惚地抬起头，睡眼惺忪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呆。
江昱琛微微俯了身，那张清隽的脸庞离顾唯近了些。
“在等我？”
“嗯。”顾唯揉着眼，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
“怎么了？”他不自觉放轻语气。。
“我想跟你谈谈，昨天那个试药的事……”
咕——
顾唯还没说完，肚子就发出一阵响亮的抗议。
不知道是不是还没睡醒，顾唯看向肚子的神态，也像慢半拍。
耳边很快传来江昱琛带笑的声音，“不然，边吃边谈？”
顾唯同意了这个提议。
江昱琛被耽误了挺长时间，所以到食堂的时候已经过了用餐高峰期。
“吃什么？”江昱琛问。
“炒面。”顾唯不假思索，末了反问：“你吃什么？”
江昱琛看了眼那炒面旁边的粉丝。
“炒粉丝。”
点完主食后，两人还各点了一份排骨海带汤。而就在江昱琛拿手机的时候，顾唯先一步将二维码打开。
“用我的刷。”
江昱琛没跟她争，笑着跟她说了句，谢谢。
一高一低的身影，端着餐盘找了个座位，随意地坐下。顾唯饥肠辘辘，所以一坐下去就自顾地吃起来。江昱琛发现，他挺喜欢对方在自己面前这种毫不拘束旁若无人的姿态。
比起顾唯，江昱琛倒是不紧不慢。
他会在她狼吞虎咽的时候告诉她慢点；在她端起汤的时候让她小心烫；在她找纸擦嘴的时候，细心地递过去纸巾。
比起吃东西，似乎花在她身上的心思更多。
汤足饭饱后，顾唯放下筷子，只是她还垂着脸，眼珠子从左边缓缓移到右边，睫毛一颤一颤，似乎在思考什么。
江昱琛看在眼里，也没催她，就这样饶有兴趣地看她在自己的思绪里游走。
思考良久，顾唯终于抬起脸看他。
看来是考虑好自己要怎么开口了。
“你昨天说的那个试药，是你的课题吗？”
江昱琛一顿，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在想，如果你需要我的话，再怎么样我都应该帮忙。”
“……”
江昱琛很快明白过来。
看来她是误会什么了，难怪昨天拒绝得那么彻底，今天却忽然主动找上自己。
虽然很明白，顾唯是因为一直以来，觉得受到了自己的帮助，所以急于想做点什么来还人情，但是她这种为自己着想的心思，还是让某人的心情有点好。
“你想多了。”他说：“是学校和医院正好有这个合作，我觉得你可能有需要，所以才找你的，即使你不接受，对我也没有任何影响。”
“真的吗？”
“骗你干嘛。”
他心里是希望顾唯能接受，但是如果因此给她带来压力，他也是不愿意的。
“只是……”他迟疑了一下，“我能知道你拒绝的原因吗？”
顾唯重新垂下脸。
良久，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我不喜欢体检。”
细听的话，似乎有些低落。
江昱琛看起来眼里，心底有隐隐的不忍。
“那就不去了。”他说。
“……”顾唯抬起眼帘看他，他微微笑着，一脸包容。
顾唯几乎是不笑的，至少从认识她到现在，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发自内心地笑过。
“嗯。”
可此时，她弯起的眸子看起来秋水盈盈，有感激，有释然，双唇扬起时，唇角还有一双小梨涡。
江昱琛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那就是让这个笑容，逗留得久一些，出现得再频繁一点。
“对了，还有一件事，关于猫的。”
“好巧，我也正想跟你说猫的事。”江昱琛脸上是调侃的笑意，“你先说吧，猫怎么了？”
“就是你朋友跟我说，猫已经清洗好了。”
江昱琛微微挑眉，“林贺染？”
“嗯，他昨晚跟我说的。”
“昨晚？”江昱琛迅速抓住这个重点，“你又给人家送饮料了？”
“没有。”顾唯如实道：“昨晚送餐的时候，在他的小区遇到他了。”
“这样。”腔调明显跟刚刚有略微不同。
思忖少许，顾唯说出一个请求，“你要是有时间，我们一起去把小黑带回来吧。”
“你带不回来了。”
“……”顾唯一愣。
“我刚刚想跟你说的是，这猫被领养了。”
“真的吗？”
“嗯。”
“谁呢？”
“我。”
不得不说，中午跟江昱琛聊完之后，顾唯心情好了很多。
试药这件事不用自己纠结了，关键是小黑还有了一个好去处，
其实顾唯也烦恼过，小黑带回学校的话，能安置它的地方，依旧是那个自行车棚，一个不小心，它可能就跟小橘和小灰一样，丢了。
现在江昱琛领养了它，肯定会受到很好的照顾。
不过……好像又欠了他一个大人情了。
顾唯后面想想，自己得做点什么才行。
跟江昱琛分开后，顾唯回到了宿舍。
宿舍就只有沈薇一个人在，见到她，顾唯跟她打了声招呼就到阳台去，准备把那些分装号的猫粮收拾一下，给江昱琛带过去。
沈薇沉默地看着她，在顾唯看不见的视线里，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冷漠。
良久。
“顾唯。”沈薇喊了她一声。
顾唯回过头，就看见沈薇双手抱臂靠在门上，笑笑地看着她。
“你中午跟江学长聊什么呢，很开心的样子。”
“……”顾唯愣了愣，没想到沈薇会这么问。
“也没什么事。”
顾唯觉得这种是没什么好隐瞒，所以就把试药员的事情告诉了沈薇。
沈薇听完，表情似乎有些缓和。
“你怎么不答应呢？”
“不想去。”
整理完之后，顾唯发现猫粮也没剩多少了。
下午就只有一堂课。
下课后，顾唯到商场那家常去的店买了两袋猫粮，买完之后他给江昱琛发了条信息。
——在忙吗？
只是等了好久，都没有收到回复。
顾唯不知道江昱琛的课程表，只听沈薇说过，他很忙。
想到这里，顾唯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打扰到人家了。
因为这一条短短的信息，顾唯居然上心了一下午，想想也是够不可思议的。
到了傍晚，江昱琛终于回复了，不过他是直接打电话。
“喂。”
“抱歉，下午跟一直跟教授在一起，怎么了？”轻缓的语气像是裹着气流，缓缓传进耳朵里，让人产生一种温柔的错觉。
“没什么。”怕叨扰到对方，顾唯有些不好意思，她问：“那现在你还忙吗？”
“不忙了。”
闻言，顾唯稍稍松了口气。
“也没什么，就是我给小黑买了猫粮，想让你带去。”
顾唯说完，电话那头停了一会儿没说话。就在她寻思着自己哪句话说错了的时候，就听见江昱琛说，“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顾唯在图书馆旁的小道等他。
江昱琛到的时候，就看见坐在树旁边的休息椅，手里捧着一袋东西，有一下没一下地前后晃动着身体，百无聊赖的模样，让人觉得她的世界无比宁静。
江昱琛走近的时候，顾唯也发现了他。她站起来，刚刚失神的瞳眸亮了些许。
“来了。”
“嗯。”
顾唯单刀直入，道：“这个猫粮给你，小黑就拜托你了。”
怎么弄得像托孤似的。江昱琛不禁觉得好笑。
他看了看猫粮，进口货。
“这猫粮不便宜吧。”
“还好……”
为了省钱吃泡面，对小猫倒是大方。
他说，“你浪费这钱干嘛呢。”
怎么能是浪费呢？
“小黑肯定要吃饭的。”顾唯说得认真，“我知道，你是为了帮忙……总之你领养已经帮大忙了，所以小黑以后的猫粮我来负责。”
江昱琛又是笑，道：“那你也用不着特意去别家买啊，找林贺染买肯定便宜很多。”
“……”顾唯愣了一下。
所以他刚刚在电话里短暂的沉默是因为这个吗？
江昱琛就这样看着她，看她在怔愣时有点呆的表情，看她反应过来时，皱着眉伤脑筋。
良久。
顾唯拿着猫粮问江昱琛，“你觉得那个老板肯让我退吗？”
江昱琛抱臂，像看好戏，道：“小票还在？”
顾唯摇摇头，道：“一出商场我就扔垃圾桶了。”
唉，算了。
“好了，别心疼了。”江昱琛好脾气道：“避免这种事情再发生，以后你要做什么事情问问我，我给你当参谋，嗯？”
顾唯点点头，挺感激的。
“那以后要是猫粮没了，你就告诉我，我去找你朋友买。”
江昱琛想了想，道：“别那么麻烦，我找他买，后面跟你报销。”
可以，这样确实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