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左边胸口的心跳声，如此清晰。
“谢谢。”
视线终于恢复清明，江昱琛也回过神来。
看了一眼那桶泡面，扬起眉梢，“午餐就吃这个？”
“嗯。”好吃又管饱。
回答完，顾唯又准备埋头吃面，只是很快，她觉得自己这样晾着人家可能不好，于是问道：“你吃了吗？”
“吃了。”
这样。
“那……你是来找我，还是？”
“找你有点事。”
“什么事？”
江昱琛看了一眼泡面，虽然有点不待见，但他还是说：“等你吃完再说。”
“哦。”
顾唯真的旁若无人地吃起来，这态度，也不知道是拿他当外人呢，还是不拿他当外人。
江昱琛随意地将一个帆布包放在桌上，顾唯无意间瞥了一眼，包里的开口露出一张纸的一节，上面写着报名表三个字。
就这一小会儿，江昱琛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团白色的东西，很熟悉的感觉。看清了才发现，是一张纸巾包着的猫粮。
猫粮果然是他放的。
“别费心思了，小灰丢了。”
身后传来顾唯不咸不淡的声音，再看看那个小铁碗，猫粮还是之前自己放的那些量。
江昱琛明白，其实顾唯没有表面上那么无所谓，不然她也不会带猫粮来了。
顾唯兀自地吃着面，偶尔发出吸面条的动静。三下五除二，一碗泡面被吃得精光，连一滴汤都没剩下。吃完之后，顾唯示意他坐下说吧。
江昱琛本来想坐的，可是对面的椅子顾唯没收拾，所以他看见这沾满细碎树叶和小污点的座位，迟疑了一下。
顾唯本来挺不明所以的，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末了。
江昱琛拿出一张纸想着擦一下，将就将就，而顾唯却像反应过来一般，身体往一旁挪了挪，空了一大片位置，之后继续看着他。
那神情，就像个不谙世事小孩，笨拙得连一声招呼都不会，只会直勾勾地看着你，无声表达。
江昱琛勾起唇，笑得情绪不明。
“谢谢。”
周围太静，顾唯都听见了他坐下时布料摩挲的细碎声响。
她将手边空盒子挪开，像个等待老师布置作业的小学生，坐姿有些笔直，表情有些认真。
“什么事？”很是一本正经。
“不着急，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经常胃痛？”
顾唯顿了一下，如实道：“嗯。”
“有吃药吗？”
“嗯。”
“介不介意让我看看？”
“不介意。”
“……”顾唯这么干脆，反倒让江昱琛愣了一下。
一样一样小物件，被顾唯从那个不大的斜跨包拿出来。
车钥匙、充电宝、支架、一次性手套、口罩、蓝牙耳机，还有……一瓶防狼喷雾。
顾唯终于在包里的最里面将那小药瓶捞出来。
得舒特加美安。
“你除了胃痛，还有腹泻的情况？”
“腹泻还好。”顾唯道：“就是这个止痛效果好。”
止痛效果好是好，可是长期服用就不好了。
只见江昱琛拿出一份资料，上面有好几张纸，用回形针夹着。只见他从中抽出了三张，放在顾唯面前。
这是？
顾唯无声询问。
“这是学校和医院合作的一个项目，正在招募有肠应激综合征的志愿者，俗称试药员。”
简单点说，学校跟医院合作，正在对一种新药做实验，这种新药是针对肠应激综合征，现在是确定药效的阶段，所以实验组正在寻找有这种症状的患者来进行实验。
顾唯垂着眼帘，安静地看着那几张纸，上面的内容是报名条件和当试药员的要求。
她在看文件，江昱琛则在看她，日光穿过树叶间的间隙，有意无意地扫过女生细腻的脸庞，薄光下，她的皮肤白得剔透，好似那些碎光是从她的脸颊上冒出来的一般。
视线微微下移，他看见那双薄唇以一种不易察觉的动静轻轻动着，嘴里默念着文件内容。
良久。
“抱歉，我没办法参加。”
顾唯将文件推回江昱琛跟前。
江昱琛一顿，没想到对方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就没想先去体检一下再决定？”
“不用了。”顾唯说道：“单单作息规律这一条，我就没办法做到。”
不得不说，江昱琛确实有点私心在里面，他希望顾唯的生活能够简单一点，哪怕只是作息能够正常一些。
所以他还想坚持一下。
“试药是有偿的，试验结束，院方那边会给一笔津贴。”
嗯，文件里面有这一条，可……
“不要了。”
顾唯声音不大，但是态度很明显。
“真不考虑考虑？”
“不考虑。”
事后想想，顾唯觉得自己太不近人情了。
回想这段日子，自己受了他那么多帮助，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开口，自己却拒绝得那么干脆。
明明还一直想着，怎么还人情的……
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比较好？
可……
因为纠结这件事，顾唯今晚的送餐有点不专心。
看了一下手机屏幕，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送完这单就回去吧。顾唯心想。
一般高档小区，送餐车是不让进的，听着手机里的催促，顾唯只能一路小跑，可好不容易找到地址，楼下的门禁，不管顾唯怎么呼叫，就是没有人回应。
——订单即将超时。
机械的声音和门禁机上发出的嘟嘟声，此时在夜深人静的小区，显得尤为刺耳。
末了，顾唯拨打了买家的电话。
也是无人接听。
不得不说，顾唯有些着急了，无计可施的她只得继续按着机上的呼叫键。
此时，过于专注的她，没有察觉到一道身影在靠近。
“小学妹。”
突然出现的男声让顾唯吓了一跳，扭头看过去，便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微微上扬的腔调带着一丝笑。
“你……”顾唯顿了顿，随即了然，“住在这里吗？”
“嗯。”说着，林贺染拿着手机在门禁上刷了一下。
顾唯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林贺染拉开玻璃门，很绅士地让她先进，进去的一刻，手机又传来警告声。
可当两人站在电梯的前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顿了一下。
电梯门的一侧张贴着一张红色的纸，纸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禁止外卖人员乘坐电梯。
顾唯想都没想，就转身往楼梯间走。
“等一下。”林贺染喊住她，随即一脸阴沉地将那张纸撕下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走吧。”林贺染招呼她进电梯。
如果被发现了，可能会收到差评，所以顾唯犹豫了。
可事实上，她也没多长时间可以犹豫，手机一直在提示她，订单快超时了。
“谢谢。”道了声谢后，顾唯还是进了电梯。
进电梯后，顾唯按下18层，出于职业习惯，顾唯问道：“你住几楼？”
“顶层。”
于是顾唯按下了数字“21”。
一心想着把餐送到的她，一直盯着楼层显示板。
倒是林贺染，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脸上没有白天那种玩世不恭，倒多了几分探究。
“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送外卖会不会不安全？”
顾唯一顿，道：“也还好。”
晚上出来的话，基本都得到深夜，不然能挣多少钱。
这电梯桥厢里，再次恢复安静。
终于到了18层，顾唯原想礼貌地跟人道句再见，不曾想，林贺染直接跟她出了电梯。
顾唯有些困惑。
“太晚了，什么人都有。”他说。
顾唯很快听出他的意思，忙说道：“不会，不麻烦你了。”
“没差这几分钟，你快去吧。”
对方这么说，顾唯也不好说什么。
只见林贺染站在电梯口，双手抱臂等在那里。顾唯走到买家门口，按了门铃。
第一下，没人应门。
第二下，依旧没人应门。
手机的机械声还在继续。
情急之下，顾唯连着按了好几下。
林贺染刚想上前看看情况，门开了。
“按什么按！那么着急你家死人啊！”
女人对着顾唯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林贺染皱起眉，分明是个嫌恶的表情。
“对不起，您的外卖到了。”顾唯显然已经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把餐递过去。
“切。”
餐被拿走的同时，一袋垃圾丢到了顾唯的脚下，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顾唯拿起垃圾，可是垃圾袋是破的，顾唯一提起来，底部的垃圾就掉了出来。
见状，林贺染眉心的褶皱更深了。
只见顾唯从外套那个大大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垃圾袋，跟着熟练地把那袋垃圾套进去，之后再把掉地板的垃圾一个一个地捡起来放进垃圾袋。
林贺染走下去，蹲下准备帮忙。
“别碰，很脏。”
确实脏，所有垃圾根本没有分类，那碗没吃完的面还在滴着汁液，林贺染几乎都闻到了那股馊味。
可顾唯早就司空见惯，所以全程很平静。收拾完之后，她摘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一并放进垃圾袋去。
自始至终，顾唯都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倒是林贺染的心情，就有点难以言喻了。
“我先上去了，你回去路上小心点。”能说的似乎只有这个。
“谢谢。”
两人走在电梯口，林贺染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说道：“你的小黑猫好了。”
闻言，顾唯的双眼亮了一下，道：“好，我找个时间去接它。”
“嗯。”
临行前，顾唯又客气地道了声谢。
林贺染按下21层的按键，进电梯后，电梯门缓缓关上。
关门前，他看见顾唯正垂着脑袋，把垃圾袋的口绑得更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