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午

    林彦景一直都在读《成远之途》,看到周日中午的时候,还剩下两章。

    贺新阳始终没有回林彦景的信息。

    李嘉年昨天一直在陪外公逛公园,两个人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上次的事,两人刻意躲开,没提起来细说。

    林彦景走出去装热水,一会儿想到李嘉年,一会儿又想到贺新阳,最近这两个人都让她心里不安宁。

    其实林彦景女生缘很好,但异性缘就一般。

    身边和她关系比较好的男生不多,初中的同学已经久不联系,现在比较熟悉的只有贺新阳和李嘉年。

    贺新阳在闹别扭,这是林彦景无法解决的事情,但是李嘉年不知道怎么了,似乎也是心事重重。

    林彦景的直觉告诉自己,多半和他外公、妈妈有关系,但不好多问,怕戳到他的痛处。

    另一边,李嘉年本来想和林彦景一起吃午饭,再去新久山爬山看日落。

    但是,李成林约的体检是今天,又临时收到通知,说是最后几家门店和工厂的转让文件前两天批了,现在已经全数寄到各个门店,需要一个个去核对和签署。

    李成林排队的时候,临时让李嘉年带着他的印章、年报文件和一堆资质证书过去代办。

    李嘉年只好跟林彦景说不能一起吃饭了,要帮外公处理点工作的事情,改成下午一点半去荆泽中学南门接她。

    林彦景当然理解,叫他别着急,注意安全。

    一上午,李嘉年骑着小电动车,几乎绕了整个荆泽一圈,每个门店都跑过了,中间遇到不懂的还要给阿爷打电话确认,忙得不可开交,脑子里的弦紧绷着,害怕办错事,给阿爷添麻烦。

    将近中午,李嘉年从最后一个工厂出来,脑袋里都是数字和条款,心力交瘁。

    他把新文件旧文件堆在一起,原来的文件袋都装不下了,担心这些东西在路上会有污损,又临时去找了个文具店,买了个更大的防水封袋装起来,最后才骑车回家。

    回到小区后,他把车开到充电区充电,然后上楼,把文件搁在书房里,回到卧室倒头就睡。

    李嘉年没睡太久,就半个多小时,他醒来后,脑子有了逻辑,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阿爷真的要离开了。

    那他自己到底要怎么选呢?还没想好。

    在学校的时候,他可以暂时逃避,昨天在森林公园,广袤的景观可以分散注意力,一上午奔波忙碌让他来不及想这些。而且这一周,他和李成林都心照不宣地没提这件事。

    直到今天,突发的通知,火急火燎的分店店长,厚重的资料,密密麻麻的文件条款,周折的车程,都在无声宣告,离别即将到来。

    只有他不敢面对,还留在十六岁的幻想里。

    他昨天约林彦景看日落,但其实他更想约她看日出,在他认知里,日出比日落积极一点,他希望他们的记忆里,多一点积极美好的风景。

    现在想来,日落也很好,日出的话,今天或许还要赶回来帮阿爷处理事情,落得两头都不周全。

    这样想着,李嘉年生出一种感慨,或许顺其自然才是上选,没必要庸人自扰。

    收拾好自己,李嘉年又打电话问阿爷体检的进度。

    李成林说所有项目都做完了,在医院附近找了个茶楼吃饭,下午去找医生拿结果,懒得中途回家。

    李嘉年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一点钟,就懒得吃饭,拿了两袋面包两瓶牛奶就下楼。

    他把东西往电动车的前置储物格一扔,充电器拔下来,塞进车肚子里,掏出手机给林彦景说一声自己现在出发,然后插上钥匙,拧起把手朝小区门口开出去。

    一点十五分,林彦景合上书,拔掉手机的充电宝,塞进棉袄的右边口袋,又从抽屉里抽出一个米黄色的信封,塞进左边大口袋里,走出七班。

    走出校门口,林彦景看了一圈,只看到几个在修补路边井盖的工人,没见到李嘉年的身影,打开手机正想问,就看到李嘉年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门口在施工,灰尘太大了,我在南门公交站等你。」

    林彦景走向公交站,一辆6号线的公交车停在站前,李嘉年的电动车停在辅道,站牌的右后方。

    公交车开走,林彦景看见李嘉年坐在长凳上,腿边放着两瓶牛奶一袋面包,手上抓着袋子在啃另一个面包。

    午后阳光洒在李嘉年身上,他的短发也映上一层金色的边缘,整个人没有一点戾气,倒显得很乖顺。

    林彦景越走越近,李嘉年感觉到了,坐直身子,嚼着面包看她笑。

    “你吃午饭了吗?”李嘉年吞下嘴里的面包片,提起另一袋面包晃了晃,好像在问她要不要。

    “我吃过了。”

    “那我把这个也吃了,你等我几分钟。”面包太干了,李嘉年吃一会儿,得喝口牛奶顺一顺。

    忽然,他又放下牛奶,拿起另外一盒,拆了吸管插进锡箔小口,递给林彦景,“你也喝。”

    林彦景边喝边发呆,满心都是静水流深的感慨。

    李嘉年啃完两块面包,攥着两个袋子去站前的垃圾桶扔掉,回身的时候看林彦景弯着嘴角,坐下后,他用关节拱了拱她的手臂,问她偷笑什么呢?

    意料之外,她居然不还嘴,还认真地回答,“心情好。”

    李嘉年也跟着笑,林彦景的牛奶盒子里传来叽里咕噜的声响时,他拿走她的空盒,帮她扔掉。

    两个人戴好安全帽上车,晒着冬日午后的阳光,穿梭在时宽时窄的公路上。

    到了新久山入口,两个人停车,又在入口的小卖部买了两瓶矿泉水。

    林彦景看着眼前那么长的阶梯,怔了怔,问李嘉年:我们真要爬到山顶吗?

    李嘉年笑她临阵投降,又妥协,“这座山是挺难爬的,而且上面还很陡,不过半山腰有一个观景台,我们可以不登顶,就在那里看日落,视野也很开阔。”

    林彦景小鸡嘬米似的点头,说自己没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志气豪情,说半山腰的风景一定也很好看,又说登顶并不是爬山的唯一意义、出来玩最重要的是放松不要那么功利云云。

    李嘉年笑她连打退堂鼓都要写成议论文,“你装严肃给自己找借口呢,道理都给你讲完了”。

    林彦景不和他争辩,催着他赶紧爬,别赶不上日落。

    刚刚爬到半山腰的半山腰,林彦景就累了,走完阶梯,上面是斜斜的破路,虽然好走一些,但她腿已经酸了,李嘉年怕她脚滑摔跤,一直跟在她后面。

    看到观景台的时候,林彦景停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三点三十五。

    她左手挽着棉袄——刚刚爬得全身发热,林彦景已经脱了外套——回头问李嘉年:“你刚刚是不是说,天气预报说四点半左右日落啊?”

    李嘉年看她停下,扯走她手臂上的棉袄,和自己的棉袄叠在一起挽着,回答她:“对,但不一定准,再走一会,我们就坐那等日落就行。”

    “那要不要爬上山顶啊?也不是很远了,还有一个小时呢。”林彦景嘴上说着登顶,脚步却钉在路面上,浑身写着四个大字“望而却步”。

    李嘉年知道她累了,是以为自己想登顶才说违心的话,拍拍棉袄的布料安她的心,“就在观景台看吧,山顶风大,容易感冒。”

    林彦景马上说好,然后朝观景台走去。

    观景台往外突出,围了一圈石头护栏,中间没有长凳,两边只有几块大石头。

    人真的是视觉动物,疲惫被美景减轻大半。林彦景站在护栏前,眺望不远处的村落和城区楼房,心境都变得开阔。

    原本需要仰望的楼宇和屋顶,现在都变成了一个个花花绿绿的小方块,弯弯绕绕的田埂沟渠,都变成细细长长的线条,茂密繁盛的茶林菜田看上去都只是深浅不一的色块,一一敞开在阳光之下,被围在群山之中。

    李嘉年清了清石面,扔掉废纸,在她身侧站了一会儿,又叫她过去坐下等。

    两个人背着阳光走过去,轮廓像描了粗线。

    石板宽阔,李嘉年坐着,林彦景穿上棉袄,斜斜地躺在上面,阳光直愣愣地刺过来,她闭上眼,像只躲懒的猫。李嘉年往她那边靠了靠,毛衣擦过她的棉服,手伸高了摆在她面前,林彦景抿嘴笑笑,伸手放上去,由他握着。

    “李嘉年,”林彦景心宽意适,问他,“为什么观景台没什么人啊?”

    “大家比较喜欢看日出吧,要么早上来散步,要么晚上来消食,下午人比较少。”

    “人少也挺好的。”

    林彦景中间睡了一会儿,双手缩进口袋里。李嘉年一会儿拍太阳,一会儿拍老树,一会儿偷拍林彦景的睡颜,拍完都发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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