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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面(二十)

    令江瑟瑟没料到的是,她还没来得及再次拜访柳轻烟,便接到了从宫中传来的诏令。

    准确的说,这道诏令并不是给她的,而是一早入宫面圣的裴霁舟转诉给她的。

    “圣上亲下口谕结案?”江瑟瑟惊得上前了几步,不可置信地复问道,“可凶手还未找到,如何能结?”

    裴霁舟的脸亦是臭得快拧出水来,他冷声道:“我入宫之时正巧碰到了从明华殿出来的陈王,我当时便料想会出岔,没想到还真是。”

    经裴霁舟解释,江瑟瑟才知原是赵世玉一早便入宫至御前告了裴霁舟一状,大致是参他无据私闯府邸审问柳氏,有骗供之嫌,欲将家仆所犯之罪尽数推到陈王身上。圣上听后,虽未发怒,却还是为了安抚陈王而让裴霁舟不得再前往陈王府叨扰。

    “这陈王真有意思,明明是我与柳氏谈话,他却将一切过错推至王爷您的身上。”江瑟瑟亦跟着冷笑起来。

    “陈王此举摆明了就是想借圣威逼迫王爷就此罢休,但圣上向来严明,怎会因他几句话便下旨结案?”连仇不言都看不下去了。

    “圣上之后又召了雷鸣和胡安常入宫,胡安常便将他所知进展禀告给了圣上,雷鸣虽未明言王是否有罪,可圣上问他时他也拿不出证据,所谓疑罪从无,陈王之罪不过是你我的推测,甚至连疑罪都算不上,便只得站在陈王一边。”裴霁舟解释道。

    “话说回来,不怪圣上下此急令,只怪我无能。”裴霁舟叹然。

    “我以为,凭王爷和圣上的亲疏关系,圣上至少会多给几日时间,而不是迫切地下此命令。”江瑟瑟不解。

    裴霁舟道:“若此案关系到别人,那我自是有很大把握的,可偏偏他是陈王。”

    “陈王又如何?”江瑟瑟疑惑问道。

    裴霁舟默了半晌,才如实道:“先帝在位时,为了避免党争,便将除太子之外的所有亲王迁至别州,其中最小的便是陈王,最可怜的也是他,幼年丧父童年丧母,虽为皇子,却也受人冷眼。而今圣上又是重情之人,他一直觉得有愧于自家兄弟,因此一直以来都格外爱护他们。”

    “所以圣上便打算让春祥揽下所有罪责?”江瑟瑟郁闷丛生。

    “我想圣上也不是这个意思。”裴霁舟试图为亲舅辩解,“毕竟我们确实没有证据证明陈王与此案有关。”

    “可我们也没有明确春祥的杀人动机,莫非王爷您也觉得是春祥与夏荷分开后受了刺激而犯下这一系列的重案?”江瑟瑟逐渐愤慨,一时不慎,说出了以上犯上之言,“陛下怎会糊涂到仅凭陈王几句话就定了春祥之罪?”

    “江姑娘!”裴霁舟高喊一声,他警惕地朝院外看了一眼,未见有人路过才稍稍放下心来,转而语气也变得温和了许多,“隔墙有耳,注意言辞。”

    江瑟瑟亦是被自己的莽撞言语吓到,她一下一下地掐着自己的食指,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那还没找到的那三名女子怎么办,我们就这样把她们放弃了?”

    “那三名女子失踪已有大半个月,说实话,活着的希望并不大。”裴霁舟说这话时,明显没多少底气。

    “可,至少还有,不是吗,王爷?”江瑟瑟小步靠近裴霁舟,她带着隐隐的哭腔,似是在祈求着裴霁舟不要不管那些可怜的女子。

    “江姑娘......”裴霁舟还是头一次见江瑟瑟呈现出这般脆弱的神情,仿佛那个需要被拯救的人是她一样,但事情已有定局,即便他是王爷,也有心无力。

    “看来,王爷是默许了。”江瑟瑟见说服不了裴霁舟,便只得放弃,但说实话,她心里其实是有些失望的。

    “如此,民女也不为难王爷了。”江瑟瑟不禁站直了身子,她的目光轻飘飘地掠过裴霁舟脸庞,最后落于院前的空地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骤起,惊飞了跳跃在草地上觅食的麻雀。江瑟瑟眼中的热泪渐渐消散,她的神情也跟着冷漠了起来。

    “王爷,小师妹——”火急火燎赶来的雷鸣草草向裴霁舟行了礼,转眼看到冷脸静立于一旁的江瑟瑟,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之间似有异样。

    回想起自己在圣上面前的回话,雷鸣很是懊恼,他道:“我以为圣上寻我问话就是例行问问情况,未曾想到在这之前陈王前去见了驾。我之前虽言信得过陈王为人,可就算想还他清白,也从未想过用这等法子。现下凶案未明便草草结案,属实不是我之所愿。”

    见江瑟瑟神色肃然与往日截然不同,雷鸣亦不敢玩笑,他看着江瑟瑟的背影,努力解释着:“小师妹,你别怪王爷。王爷在圣上面前也是据理力争了的,但圣上要的是证据。而且,圣上也有自己的大局考量,毕竟年关将至,这个案子需要一个结尾来安抚百姓的心。小师妹你一直都很聪慧,应该能明白圣上的良苦用心吧。”

    “我一介平民百姓,哪懂得什么大局?”江瑟瑟叹气时声音都在抖着,呼出来的雾气终是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已看不清眼前景象,“说到底,区区几人性命,又如何能与国泰安稳相提并论?”

    “是我看错了人,抱了本不该有的幻想。”江瑟瑟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裴霁舟。

    “话不能这样说。”雷鸣慌张地看了裴霁舟一眼,生怕自己这不谙世事的小师妹一时口快惹恼了身份尊贵的郡王爷,届时再到圣上面前参她个大不敬之罪,怕是他的恩师荀尚亲至也救不了她的小命。

    “既然命案无果,或许就此了结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法子。”雷鸣左看看右瞧瞧,这心思转得比在他夫人眼皮子底下藏私房钱还快,“若是此案一直不结,苦主便要日复一日地等着,要是盼得个结果还行,若是盼不到,他们便一天安心日子也过不得。苦主之中不乏有年老之人,总不得看着他们在煎熬中度过余生吧?而且依我看,那个春祥也不是个无辜之人,他死了权当给那些女子赔罪!”

    “你可别说话了!”倚在门口的仇不言扯了雷鸣一把。

    雷鸣茫然地反指着自己的鼻子,欲问自己哪时说错了,却终是没敢再开口,悻悻地退至一侧。

    “江姑娘,事已至此......”裴霁舟深吸一口气,可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便被江瑟瑟打断。

    “王爷不必多言,民女略感乏累,先行告退。”江瑟瑟再没正眼瞧过三人,挺着脊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

    裴霁舟见状大步跟了出去,连唤了江瑟瑟好几声,她也佯装没听见。最后裴霁舟又折回屋中,差仇不言唤来了胡安常,并依圣令吩咐了结案事宜。

    “好好,下官这就去办!”胡安常是唯一一个满心欢喜之人。

    这案子折磨了他数月,让他被上至天子下至黎民骂了个狗血林头,现今终于迎来结局,他能不高兴么。

    胡安常提着此袍疾步离开,期间还因太过得意而忘了形,差点儿被门槛跘倒。他出去后不到半个时辰,便捧着一份告示折回。

    胡安常将告示呈至裴霁舟手中,踮着脚随裴霁舟移动,小心翼翼地询问着有无不妥。

    “行,就照这般发布告示吧。”裴霁舟啪地一下将文书命上,反手递给了胡安常。

    “唉唉好的,下官马上就去。”胡安常一改往日疲态,跑得比兔子还快。

    遣走了雷鸣,仇不言瞧着主子心事重重的模样,忍不住上前问道:“王爷,您当真是不打算管了?”仇不言心虚地抠了抠鼻翼,“我看江姑娘是真伤了必,您不打算去劝劝?”

    裴霁舟睨眼看了看仇不言,欲言又止。

    嘴上说着不在乎,还道“江姑娘总会想通的”,可等仇不言一走,裴霁舟便不由自主地来到了江瑟瑟的屋外。

    叩了叩门,无人回应,路过的丫鬟提醒道:“江姑娘未曾回来过。”

    裴霁舟怔了一瞬,转身朝着京兆府外行去。

    雪后初霁,山尖的云雾慢慢朝天边退去,山与天相连,形成一个巨大的陀螺状的旋涡云。久违的日头从云后探出了半个头,毫不吝啬地撒下金辉普照着大地。

    此情此景,乍一看,倒颇有一种脱离黑暗,重见天日的错觉。

    江瑟瑟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朱雀大街。街头巷尾,小贩齐齐出摊,路过行人更是比几日前又多了许多。

    许是长时间未再有命案发生,京中的女子们也跟着放松了警惕,陆续出门闲逛。

    吆喝声、交谈声、御马声声声入耳,朱雀大街上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就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江瑟瑟行至与朱雀大街交错的热闹档口,看见前方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在嘈杂的喧闹声中,一阵高昂的愤慨声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死得好!死得好啊!”有人指着京兆府刚贴的告示咒骂道。

    “畜生!他怎么下得去手啊!”

    “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了。要我说啊,干脆将他曝尸街头,鞭笞数百再抛至荒野,方能解吾心中之恨!”

    “可怜了那些个姑娘啊,怎就落入了这个畜生手里!”

    “命啊,这都是命!”

    江瑟瑟挤不进人群,只能踮脚朝告示墙望去,两个站得笔直的衙役中间贴着一张墨迹都还未干的告示,上面大致写着凶案已破,罪犯已死等。

    围观的人群中骂的占大多数,有的人在叫好,有的人在惋惜,还有的人在感叹着时也命也,但却没有人提出质疑。

    因为质疑和为死者哭泣的人都围在京兆府外,他们在等一个说法。

    江瑟瑟回到京兆府外时,裴霁舟正好从里面出来。

    陈七七、冯灵、方萍、金花儿、李四丫、张艳艳、曹珠儿、杨珊珊、胡湘儿、李桃、赵银珠、公孙念的家人以及蹒跚着步伐刚赶来的黄莹莹家人,在看到后裴霁舟露面后,纷纷忙不迭地朝他围了上去。

    前后加起来共二三十人将裴霁舟围得水泄不通,七嘴八舌地询问着裴霁舟公示上写的是否是真的。

    众人挤得裴霁舟一个趔趄,胡安常担心他们伤到裴霁舟,便带了人赶来将其逼退至丈外。

    “住手!”百姓不配合,衙役便欲拔刀相胁,裴霁舟见状连忙喝住。

    他抬手屏退了衙役,上前两步道:“公示上写的便是最终调查结果,如大家所见,凶犯在犯案时跌入洛水河中溺亡。历经数月才调查清楚,让各位苦主久等了,霁舟在此代表朝廷向各位赔罪!”说着,裴霁舟拱手朝众人深深一躬。

    众人知其身份,惊得后退了几步。虽不敢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又由不得他们不信,一时间,他们除了呜咽哭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恪郡王,真是如此?”黄莹莹之父搀着其八十岁老母踉跄上前,哽咽着复问道。

    裴霁舟已不敢正视他们,低声道:“确是如此。”

    话音刚落,黄老夫人便跌坐在地,捶胸高呼“我可怜的儿啊”,接着其他人也开始哭嚎起来。京兆府外,顿时响起哭声一片,其他百姓见了,也只得远远看着抹泪,不敢靠近。

    胡安常不敢再造次,只是命人一一安抚着众人,直到他们被迫接受现实陆续离去。

    所有人都离开了,唯有一人仍定定地站在原地,他的脸上没有泪痕,神色沉静,看不出有多悲伤。

    “敢问王爷,吾妻是死是活?”晏瑾端着右手一动不动,好似有一根线将其牵引着。

    裴霁舟张了张嘴,没有答话。

    “若是死了,可曾寻到吾妻尸首?”晏瑾又问。

    裴霁舟不是不想回答,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晏瑾说。

    见裴霁舟默然不语,晏瑾心中已然明了,他低声口齿不清地喃喃了几句后,像是失了魂儿似的转过身去。

    晏瑾如提线木偶似的走了几步,忽地直挺挺倒了下去。

    裴霁舟见状急忙跑了过去,而江瑟瑟亦同时上前,她一边让裴霁舟掐着晏瑾人中,一边从腰间掏出随身携带的细针,稳稳地在晏瑾颅顶上的血脉扎了几针后才将其救醒。

    谢绝了裴霁舟让人护送的提议,晏瑾摆摆手,拖着步伐无力的朝家走去。

    “江姑娘——”裴霁舟转身面向江瑟瑟。

    江瑟瑟疏离地朝裴霁舟点了下头,径自朝着府内行去。

    裴霁舟无奈望着江瑟瑟背影叹气。

    是夜,于院中来回踱步的裴霁舟再三思量后,终是下定决心叩响了江瑟瑟房门。

    “江姑娘,是我!”屋中黑漆漆的一片,并无回音,裴霁舟继续道,“我有要事与你商谈。”

    裴霁舟在门外伫立良久,只以为江瑟瑟不会再理会他。可就在他犹豫着是走是留时,屋中突然亮起了盏昏黄的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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