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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夜啼(二)

    江瑟瑟连续给苗苗施了半个月的针,裴霁舟就接送了半月,江瑟瑟从最初的拘谨慢慢习惯了他的陪同。

    且江瑟瑟的努力亦月成效,七日之后,苗苗的眸光不再飘忽,第十日,其神思有所动,又过了两日,苗苗已能牙牙学语,而今日,在江瑟瑟拔掉所有银针后,苗苗竟哭着唤了声爹娘。

    苗十八和其妻激动得抱在一起抹眼泪,更是对江瑟瑟千恩万谢,甚至欲将自己一半的财产赠与江瑟瑟以表恩谢。

    江瑟瑟自然没有接受。

    次日,苗十八又大摆筵席,邀了京中富绅权贵,拜江瑟瑟和裴霁舟上座,席间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自己不易以及江、裴二人的扶持与帮助。

    饭毕,众人陆续离开,江瑟瑟正要随人散去时,忽被苗十八攀住了手腕。

    江瑟瑟疑惑回头。

    酒过三巡,苗十八脸涨得红,说话亦是结结巴巴,“江姑娘,您可真是我老苗家的救命恩人,若没有您,我苗家可就断在我手上了。您救了我儿,您就是他的再生之母,您且在这儿坐着,待我将小儿提来,郑重地给您磕三个响头,从今以后,您就是苗苗亲娘!以后,让他给您养老送终!”

    正值桃李年华的江瑟瑟嘴角一抽,难为情道:“这,这倒不必......”

    “什么不必,那可太有必要了。”苗十八将其按在上座,高呼着让妻子将刚入睡的稚子直接用被子裹着全抱了出来,小孩儿睁着惺忪睡眼,不明就里的被摁着给江瑟瑟磕了头。

    江瑟瑟无奈,只受了其拜,在苗十八哄着儿子让其叫娘时,江瑟瑟终于忍不住朝裴霁舟投去求救的目光。

    裴霁舟掩嘴轻笑,上前拉开苗十八,皱眉嗔道:“人家江姑娘刚满二十,还未出阁,今被你强迫着当了娘,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今后还怎么嫁人?”

    江瑟瑟虽没想过这些,但好歹裴霁舟这话也为她解了围。

    苗十八嘿嘿傻笑了一会儿,拍额愧然道:“瞧我,酒一上头竟把这茬儿给忘了。那行,今日就暂且不拜了,待日后姑娘成了亲,我再带小儿上门认亲。”

    江瑟瑟干笑着没说话。

    给钱不要,认娘也不行,这下可让苗十八犯了难,他总不能白白受了人家的恩德又一毛不拔吧。思忖片刻,苗十八忽地灵光一现,又拉着江瑟瑟道:“那这样,江姑娘不是喜欢刀么,我家铁匠最近新锻造一批上等好刀,姑娘去选个一二十把。”

    “不了不了。”江瑟瑟连忙摆手拒绝,“苗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一女子出门别把刀在身上实是不雅。”

    “你不喜欢?”苗十八歪着头问。

    江瑟瑟心想,这与喜不喜欢可没有丁点关系。

    “那可就奇怪了。”未等江瑟瑟回答,苗十八便疑惑道,“那为何王爷专门吩咐我给姑娘打了一把?”

    江瑟瑟惊讶且疑惑地回头看着裴霁舟,裴霁舟神色瞬息万变,他侧首捏着眉心没好意思去看江瑟瑟,却趁机瞪了苗十八这个大嘴色一眼。

    苗十八察觉到裴霁舟如利箭般的眼神后,吓得酒醒了七分,随即靠在妻子身上佯装困倦而躲去了后院。

    江瑟瑟和裴霁舟这才得以脱身。

    两人静坐在马车中,好不容易才熟络起来的关系忽然又变得拘谨起来。

    江瑟瑟用眼角余光窥探裴霁舟的神情,想问他苗十八那话的意思,可似乎又有讨要的嫌疑。她只能按捺下心底的那份好奇,将车窗帘子挑开了一条缝,心不在焉地看着外面。

    而裴霁舟亦是纠结不已,他确实让苗十八找人打了把匕首,可他的初衷是想送给江瑟瑟防身用,现在被苗十八这么一掺和,他都不知道究竟是送还是不送了。

    不送吧,苗十八已经把话说出去了,可送吧,却怎么觉得有那么一丝图谋不轨的感觉。

    裴霁舟想得越多心中越是矛盾,只得悄悄打量着江瑟瑟的神情,以便于下一步的打算,可观察许久,见江瑟瑟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好像浑身上下都是言说着拒绝。

    “主子,到京兆府了。”仇不言勒住马,行动的马车突然停下,失神的江瑟瑟没注意,在窗棂上轻轻磕了下。

    碍于裴霁舟在场,江瑟瑟不好意思呼痛,只能咬牙忍着。

    与往常一样,裴霁舟先下了马车在外面等着江瑟瑟,江瑟瑟揉了揉额头才躬身出去。

    “明日我就不去苗宅了,王爷也能休息一段时日了。”江瑟瑟道面对裴霁舟道。

    裴霁舟双手笼在袖中,嗯了一声后,又道:“姑娘平日若无事,也可常至我府上游逛。”

    江瑟瑟瞟了眼裴霁舟的手,笑道:“我和王爷淡水之交,若常去贵府叨扰,怕是多有不便。”

    裴霁舟面色微变,“姑娘这是何意?可是嫌我招待不周?”

    “王爷误会了。”江瑟瑟解释道,“王爷礼遇,甚为感激。只是王爷毕竟有公职在身,若常我这个贱籍者待在一起,难免会遭人诟病——”

    “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姑娘面前说了这些闲话!”裴霁舟想起前几日朝中有人参他不务正事,成天与京兆府仵作混迹在一起有伤风化一事,便知她定是听到了这些闲言碎语才想要与自己划清界限。

    但裴霁舟当堂就驳斥了那位官员的话,且不说本朝就没有仵作卑贱一说,更何况江瑟瑟是圣上钦点入京兆府,他看不起江瑟瑟就是在质疑圣上的决断。

    那位官员被这帽子扣得不敢再言语,圣上没有责备裴霁舟,只是提醒他莫要误了公事。

    “是雷鸣?”裴霁舟很快便猜出了始作俑者。

    江瑟瑟心中忐忑,但心裴霁舟因此对雷鸣生出嫌隙,又赶忙解释道:“雷师兄也是无意提起,他并非是在警示我,只是气不过王爷被那些人戳,在我面前为王爷骂了几句,我一追问他才告诉我的。”

    “虽说并不是什么大事。”江瑟瑟叹着气,“但仔细想来,也确有不妥。”

    “所以姑娘是想与我断绝交情?”裴霁舟问江瑟瑟。

    江瑟瑟哪敢这么说啊,她看着裴霁舟的脸色,似是真的生了气,又忙道:“自然不是,我只是担心拖累了王爷。”

    裴霁舟听后无奈呼了口气,他道:“说起来,这些时日一直都是姑娘在帮衬于我,陈王一案若没有姑娘相助,我可能至今都侦破不了。之后无论是抚慰死者家人还是给苗苗治病,虽说是姑娘在行善,可也是在为我善后。要说拖累,该是我拖累了姑娘才是。”

    “朝中为官者,亦有鼠辈。我于军中待得时间长也看得透,在我们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时,他们瞧不见我们的劳苦,可只要我们停下来,哪怕只是一瞬,他们便觉得我们白拿着朝廷俸禄偷懒。”裴霁舟担心江瑟瑟多想,因此宽慰她道,“江姑娘也不必因那些小人胡诌之语而妄自菲薄,荀公也专仵作之事,却从未有人敢辱他半句,只因他位高权重?我认为凡自食其力者皆为上人,且姑娘之技非是一般人可习得,姑娘又得荀公真传,将来定会凌驾于那些小人之上,届时,看他们还敢不敢再胡言乱语!”

    “听君一席话,甚感慰藉。”江瑟瑟望着裴霁舟浅笑道,“王爷请放心,我非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更不会因他人之过责己之身。”

    “那便好。”裴霁舟舒气道。

    “天色已晚,王爷且先回府吧。”江瑟瑟道。

    裴霁舟点了点头,他看着江瑟瑟踏上台阶,正欲转身离去时,忽又快步追上前去挡在江瑟瑟面前。

    “王爷还有事?”江瑟瑟一怔。

    裴霁舟犹豫再三,终于从袖笼中掏出了一把匕首递给江瑟瑟,“姑娘如今在京兆府中做事,难免不会遇到不讲理之人。姑娘又无武艺傍身,思来想去,还是托人给姑娘量身打造了一把匕首。”

    裴霁舟此举虽算不上惊喜,可江瑟瑟心中仍是沸腾了一番,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匕首,细细打量着。匕首不大,只比她的手掌长那么一点点,匕尖微翘,似是融合了西蕃部落的特点。匕首通体由青铜锻造而成,把手上用了青绿色的上乘丝线编织成双菱样式缠绕,刀鞘上雕刻有蟒纹,近口处两侧各嵌着一颗红色宝石。

    江瑟瑟将匕首拿在掌中,堪堪将其握住。

    “王爷赠此匕首,瑟瑟甚为欢喜。”江瑟瑟双手握着匕首沉于左腹前,朝裴霁舟款款福礼。

    “姑娘喜欢便好。”裴霁舟欢喜难耐,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完全表露出来。

    告别了裴霁舟,江瑟瑟缓缓步至卧房中。

    今夜,她明明只浅酌了一小口烧酒,不知为何,却昏昏然似醉非醉。

    卸下珠钗,乌黑的头发如瀑般垂落,江瑟瑟看着镜中的倒影,再次迷失了自己。

    若是以往,收人赠礼,她理应回礼还情,意在告诫自己不欠不忧不扰。可这次,江瑟瑟却想欠了裴霁舟这份情。

    烛焰刺啦一声迸灭,屋中顿时陷入一整片暗沌之中,江瑟瑟身子巍然不动,但总算将思绪拉回了现实,亦寻得了一丝理智。

    她并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不想做那种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人。但独身静处,不去招惹旁人,总是能省去很多麻烦的。

    时间一晃便到了腊月底,雷鸣知江瑟瑟在京中没有亲友,便于腊月二十七这天邀了她和另几位同为荀尚学生的同僚入府团聚。

    酒意浓时,雷鸣兴奋地回忆着往事,喋喋不休地给江瑟瑟讲着他和蔡宏等人在荀尚手下当差时发生的糗事。蔡宏为人实在,在江瑟瑟这个小姑娘面前被揭出了老底,羞得满脸通红,手挡着额头笑得没脸见人。

    几人聊得正火热时,雷鸣忽听下人来报,说是郡王来了。

    “哪个郡王?”雷酒蒙子一手执壶一手握盏,左脚高踩着面前的酒几,偏着头问。

    下人回道:“嗐,您这是问的什么话,您除了与恪郡王相识外,还有哪个郡王会来咱家。”

    雷鸣被噎得无语,忙招手道:“那还愣着做甚,赶紧请王爷进来。”

    话音刚落,裴霁舟便翩然而至。

    坐在最里面的江瑟瑟局促地扭了下身子,随即与众人一同起身朝裴霁舟行礼。

    裴霁舟抬手免了众人之礼,“冒然前来,众僚卿不介意吧?”

    这话一出口,就算有人有意见也不敢表露出来。

    裴霁舟的目光落在江瑟瑟身上,朝她颔首后,便自若地走到她旁边坐下。

    原本轻松愉快的时刻因为裴霁舟的到来变得局促起来,半个时辰后,蔡宏和另两个同僚悄悄交换了眼神后,各自找了借口离去。

    偌大的客堂中只剩下雷鸣、裴霁舟和江瑟瑟三人大眼瞪小眼。

    “天色不早了,师兄,我也先回去了。”江瑟瑟起身道。

    裴霁舟听后,握拳置于唇前假咳了两声,亦起身告辞:“那本也回去了。”

    “哎,好。”雷鸣昏昏沉沉地应了一声。

    “还有两天就是除夕,姑娘一个人在京中可会想家?”从雷府出来,两人并肩朝着京兆府行去。

    “我双亲很早便去世了,家中只剩我一人,这么些年,倒也习惯了。”江瑟瑟道。

    裴霁舟之前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本意是想关心下江瑟瑟,现在反而在她的伤口撒起了盐。

    见裴霁舟神色有异,江瑟瑟淡然笑道:“王爷不必介怀。”

    裴霁舟偏头看着江瑟瑟轻轻嗯了一声,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至京兆府门口。

    裴霁舟把给江瑟瑟带的糕点递给她,照例告别打算离开时,江瑟瑟却突然叫住了他。

    裴霁舟猛然转身,只见江瑟瑟在袖中掏出了半天,最后拿出了一个香囊递给裴霁舟,“连日来承蒙王爷照顾,无甚相赠,便做了凝神静心的药囊,聊表谢意。”

    裴霁舟接过那靛蓝色的药囊,看着上面绣着精致的花叶以及收缩整齐的荷叶口,心中甚喜。

    “多谢姑娘!”裴霁舟将药囊紧握在手中,拇指摩挲着针线纹路,朝江瑟瑟抱拳道。

    “王爷不必客气。”江瑟瑟的明眸皓齿在暮色下依旧明亮,她捋了捋被风吹至眼前的碎发,对裴霁舟道,“王爷叫我瑟瑟便好。”

    裴霁舟笑得腼腆,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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