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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夜啼(十一)

    “韩朝生这人性格低调不张扬,之前与其他考生一起住在聚贤楼时,不喜与人深交但也不与人交恶,一天到晚只知道读书,是一个本分的老实人。”仇不言将查问到的消息汇总后报给裴霁舟。

    裴霁舟坐在桌案后,双手随意地搭在桌沿上,问道:“这几日他做过什么,与哪些人有过接触都调查清楚没有?”

    “都查清楚了。”仇不言回道,“他个人的生活轨迹极其简单,尤其是在殿试之后,只例行参加了圣上举办的恩荣宴和礼部的庆功宴,除此之外,便一直待在府中,几乎不怎么出门。只有前日,实在是推拒不过昔日同窗的盛情邀请,才不得已去了水去间一趟,但他很快就回府了,前后不超过一个时辰。”

    “将他在水云间见过的人、说过的话拟成名录后合拿给我。”裴霁舟道。

    “有有有,王爷早就已经拟好了,请您过目。”裴霁舟话音未落,蔡宏便迫不及待地将录本呈至他面前。

    裴霁舟讶然挑眉,毫不掩饰地赞道:“比起上一任府尹,蔡大人的办事效率可快多了。”

    “是是是,哦不不不,这都是下官分内之事,得此谬赞,实是惭愧。”蔡宏一边后退一边拽着袖口擦着额上的冷汗。

    想他刚上任才一月有余就摊上这等命案,心中本就惧怕得很,生怕出一点纰漏落个渎职之罪,因此他凭着多年经验,尽量事事做在裴霁舟吩咐之前。可即便如此,他的心依旧不得安稳,面对裴霁舟如此夸赞,蔡宏感受不到一丝的高兴,反而觉得裴霁舟是在警醒他,这差事若是办得不好,他便是下一个胡安常。

    裴霁舟看着从蔡宏额上滚落的豆大般的汗珠,心中了然的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心存敬畏并不是什么坏事。

    “就这么几个人?”裴霁舟看着名录上的名字,抬头问蔡宏。

    蔡宏赶紧上前一步,回道:“就这么几人。那韩朝生不喜这等场合,碍于往日情份去打了一个照面便离开了,期间与他搭过话的不超过十人,且从始至终,都是别人在恭贺他,他也只浅浅回了几句,并无多言。”

    裴霁舟翻开只有两三页的录本看了一眼后,又将其合上,“说的都是些客套话,期间也未曾与人起过争执。”

    “是。”蔡宏喏声应道。

    “回府之后,可曾表现出什么异样?”裴霁舟又问仇不言。

    仇不言摇了摇头,“没有。下人说他神色一如往常,不愠不喜,只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不胜酒力的他早早地就回房睡下了。第二天他一整天都待在书房,下人说夜间时候,他明明看到韩朝生回卧房了,也不知何时起来悄悄出了府。”

    “王爷,经过属下和蔡大人多方调查证实,韩朝生未与人结过仇,也没有欠过债,情杀的话就更不可能了,他入京十年,一直洁身自好,从未与任何女子有过牵扯。”仇不言补充道,“所以——“”

    “但他也不能会自杀。”裴霁舟道,“韩朝生一共参加了三次科考,前两次皆名落孙山,那么难熬的日子他都捱过来了,又岂会在此时崩溃自杀?所以,你是想说,他意外死亡的可能性最大。”

    仇不言点头道:“属下觉得他就是失足落水溺亡的。也许是他多年的压力一朝释放后却无人分享喜悦,高兴得睡不着便想着去外面散散步,逛至曲江池边时不小心失足跌落至了水中,您想啊,何首文那个会水的都爬不上岸,更何况韩朝生还是个旱鸭子,会被淹死也不足为奇。”

    裴霁舟在听到“何首文”时,忽地一怔,他偏着头想了想,又问仇不言:“对于韩朝生之死,民间可有什么说法?”

    仇不言苦笑道:“百姓还能怎么说,无非就是说他惹着了水鬼,触了霉运,所以才死得这般憋屈。”

    裴霁舟听后忍俊不禁,“反正只要无法用常理解释清楚的事都是鬼做的呗。”

    “他们确实都这样想。”仇不言道。

    “既然没有证据表明韩朝生是他杀和自杀,那就以意外死亡写结案陈词吧。”裴霁舟起身将录本递还给蔡宏,“蔡大人写好后交与我过目,我明日再去面见圣上。”

    蔡宏抬头看了裴霁舟一眼,上前接过录本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从公房出来,裴霁舟长呼着气活络着上肢筋骨,看着天边暮色渐沉,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转道朝着后院而去。

    江瑟瑟的风寒还没完全好,怕她病情加重,裴霁舟特地吩咐下人在她房中燃了碳火,可江瑟瑟却觉得热,门窗大开大敞不说,连外裳都没穿就坐在窗户风口处练字。

    江瑟瑟正全神贯注地临摹着《兰亭集序》时,忽觉光线暗了几分,她疑惑地抬头一看,见裴霁舟正伫立于窗外。

    江瑟瑟正准备跟他打招呼时,裴霁舟却径自从外将窗户掩上,不多时,便见他从门口进了屋。

    江瑟瑟没有梳妆,及腰长发只用白色发带扎了一半,任其披散在身后。她面色微憔,唇色微白,就连眸中也失了星光。

    看到裴霁舟不请自入,江瑟瑟有些局促不安,刚搁下手中的笔要问对方安时,裴霁舟已撩起衣架上的斗篷披在了江瑟瑟肩上。

    温热的檀香味坠至江瑟瑟鼻尖,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王爷事情都忙完了?”江瑟瑟自己拽过斗篷两边的系带,她退开两步,与裴霁舟保持着距离,她如此问着话,却不敢抬头去看对方。

    裴霁舟不由自言地叹息一声,“算是吧。”

    “那韩朝生——”江瑟瑟绕至圆桌旁,为自己和裴霁舟各倒了一碗茶,她端起自己的,将裴霁舟的那杯朝他的方向推了一推。

    “没有他杀的疑点,很有可能是意外。”裴霁舟走过来,与江瑟瑟同坐在圆桌两旁。

    “尸体上也没找到疑点吗?”江瑟瑟放下茶杯看向裴霁舟。

    裴霁舟顿了一顿,道:“你知道的,我不会验尸,只能根据仵作提供的验状作出判断。”

    江瑟瑟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忽而,她突然对裴霁舟道:“王爷莫要怪我僭越,需不需要我复验一次?倒不是说我信不过前辈的能力,只是多一个人的话,也就多一双眼睛去检查那些极容易被忽视掉的细节。”

    其实裴霁舟早就有此意,可他没跟江瑟瑟开口,一是顾及她的病未痊愈,二是想着韩朝生的死状并不复杂,京中仵作应该完全能够应付。

    虽然他跟蔡宏说了以意外结案,可他的心中到底还是放不下。如今江瑟瑟亲自开了口,裴霁舟断然没法拒绝。

    “只是你的身体——”裴霁舟面露担忧。

    “我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江瑟瑟怕裴霁舟不信,起身张开双臂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您看着我面色憔悴,只是因为精气神还未完全恢复而已,但已不妨碍我做事了。不信你瞧瞧我写的字,遒劲有力。”言罢,她还真去书案上拿了自己刚才写的字过来给裴霁舟瞧。

    难得见江瑟瑟这般小女子行径,裴霁舟不禁扬起嘴角凝眸浅笑着,他接过江瑟瑟递来的宣纸,认真欣赏了一番,“临摹得不错,颇有大家之风。”

    江瑟瑟没真想让他夸,腼腆一笑后又从裴霁舟手中将宣纸抢了回来,重新平铺在桌案上后,回头看着裴霁舟。

    裴霁舟低头思忖片刻后道:“今日时候也不早了,明晨再去吧。”

    可江瑟瑟哪还能等到明天早上,见裴霁舟松了口,她便立刻道:“早验完早放心,不是吗?在没有得到确切的结果之前,我不信王爷你今夜睡得着。”

    裴霁舟无奈叹了口气,他拗不过江瑟瑟,只得遂了她的意。

    二人穿过院子,沿着长廊朝殓房行去,看到候在远处的仇不言,裴霁舟高呼一声:“不言,掌灯来!”

    仇不言应声而去,一刻后拿着烛台到了殓房。

    壁灯影影绰绰,闪烁得三人面孔忽明忽暗。

    裴霁舟神色沉重地揭开韩朝生身上的白布,江瑟瑟还没动,就闻到了一股灼烈的酒味。

    她不禁皱起了眉,食指轻抵在鼻尖阻挡着刺鼻的气味,“好大的酒气啊。”

    “嗯。”裴霁舟应道,“就是因为他身上的酒气浓烈,所以才一度怀疑是醉酒后失足落水。”

    “且他还喝了不少,被水泡了一夜后仍留有这么大的气味,至少得两斤起。”江瑟瑟补充道。

    “不对。”裴霁舟回首看向仇不言,“那状元府的家仆不是说韩朝生酒量很小么?”

    仇不言点头,“是。之前与韩朝生一起吃饭的人也称他是一杯倒,放开了喝也就一两的酒量。”

    “那他那夜是于何处喝了这么多酒?”裴霁舟问道。

    仇不言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窘迫地喏喏着,“这,属下也不知道。”

    “韩朝生的尸体是在卯时前一刻发现的,之前的仵作判断他在子时之后死亡。”裴霁舟自说自话道,“但朱雀街二更宵禁,期间巡卫并未看到韩朝生,说明他是刻意避开了主道路。”

    “可能他也担心遇到巡卫被盘查?”仇不言抱手猜度道,“毕竟他可是状元爷,要是让人发现他半夜游荡在街头,传出去于名声不利。”

    “不不不。”裴霁舟摇头道,“就因为没有找到韩朝生被谋害的证据,因此我们所有的推论都是建立在他是意外死亡的前提上,并朝着此结果去圆证据链。可细究之下,又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比如半夜散步、超量酗酒。”

    仇不言欲再辩言,可张了张嘴却还是沉默了下来。

    “不言,你们之前有去查韩朝生喝酒或者买酒的地方没?”裴霁舟又问。

    仇不言回道:“属下沿途问了,凡是开着的酒肆都没见过韩朝生,所以属下等猜测他是自己喝了酒才出的府或是自己带着酒去的曲江亭。可现在看来,前者已然不可能。”

    “确实。若韩朝生真喝了那么多酒的话,定然连门都出不去。”江瑟瑟道。

    “自己带酒好像也不大可能。”仇不言脑子转过弯来,“明知自己喝不了那么多酒,还不嫌重地抱着酒坛子跑到曲江池那么远的地方买醉?完了还跌入水中把自己给淹死了,这确实太过魔幻了。”

    “而且在曲江池中也没有打捞起酒具。”裴霁舟说完,又吩咐仇不言道,“为防有遗漏,不言,你明早再带人去曲江池里仔细打捞,看看有没有酒壶之类的东西。”

    “是!”仇不言抱拳道。

    “瑟瑟,你可还有其它发现?”裴霁舟回过头又问正俯身检验着尸体的江瑟瑟。

    江瑟瑟拿着韩朝生的手指看了看,灯光恍惚,总也看不真切。裴霁舟见状,连忙将烛台端了过去。

    借着烛光,江瑟瑟将韩朝生的手指展示给裴霁舟看,“曲江池虽宽阔,可因流水缓慢,池中长着不少的水草,而落水之人若意识尚存的话,一定会奋力挣扎,可王爷您看,韩朝生指甲里面非常的干净,几乎一尘不染。”

    “可之前的仵作说韩朝生尸体的特征是符合生前溺水的。”裴霁舟不解地看向江瑟瑟。

    “之前的仵作并没说错,只不过他只注意到了一部分。”江瑟瑟解释道,“死者腹部肿胀有积水,说明他确实是溺死。但他衣物鞋履完好地穿在身上,指甲里无半点尘埃,且其姿势平直,无半点挣扎迹象,这表明他落水时已经晕死过去,根本就没有挣扎的机会。”

    “但你刚不是说他至少喝了两斤酒么,有没有可能在落水前就醉晕了?”裴霁舟询问道。

    江瑟瑟一顿,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王爷仔细想想,这个结论又与之前的推论相悖,以他的酒量最多半斤就醉得不省人事,又怎么可能逼着自己再喝下三倍的酒?”

    “确实,无论怎么想,都非常的不符合常理。”裴霁舟叹道,“除非现场还有第二个人在。”

    江瑟瑟点头,“那样的话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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