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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夜啼(十三)

    “王爷!”雷鸣上前拜道。

    裴霁舟端正起身子,嗯了一声后,吩咐雷鸣道:“京中考生少说也有几百上千名,要从那么多人当中找出一人,费平一个人怕是搞不定,眼下暂无其它安排,你且先去协助他罢。”

    雷鸣拱手应是,正要转身离去时,忽被现身门口的江瑟瑟唤住。

    “这么快就验完了?”裴霁舟走近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江瑟瑟却只是扫了裴霁舟一眼,淡淡道:“王爷,我动作没那么快。”说完又面向雷鸣,她拿出一串翡翠做的手串递给对方,“这是从尸体上找到的,观其成色乃上等翡翠,非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师兄你拿着这个去问,应该会快些。”

    “哎好。”雷鸣接过后,朝裴霁舟颔首便疾步跑开了。

    “那尸体上——”裴霁舟还想再问点儿有用的消息,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江瑟瑟便径自折身入屋了,只留下一脸懵的裴霁舟和窃笑的仇不言。

    “她怎么了?”裴霁舟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地看着仇不言。

    仇不言赶紧敛了笑,“王爷您一定惹江姑娘生气了。”

    裴霁舟回想了一番后恍然,她定是以为自己嫌隙她做的香囊而生气了。也是自己活该,无端说那些话做甚。

    裴霁舟抻头朝里面看了一眼,思量着等江瑟瑟忙完后再跟她好好解释。

    约摸又过了半个时辰后,江瑟瑟开始收拾起工具,裴霁舟见状两步跨进屋中,他看了看江瑟瑟,又瞧了眼尸体,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江瑟瑟便自顾说道:“死亡日期与我早晨说的相差无几,应是在在二月二十至二月二十三之间,但具体时辰无法判断。至于死因,同样也是生前溺水,其身上有被鱼虫啃食的痕迹,但无其它外伤。其衣物穿戴完好,没有明显挣扎的痕迹,初步判断他是自杀或者意外。”

    “又是这样的结果。”裴霁舟听了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他又问江瑟瑟,“那有无发现致使该死者发生意外的外因存在,比如说韩朝生的醉酒?”

    江瑟瑟低眉垂眸,声色淡然道:“死的时间太长,就算有醉酒的情况也看不出来。”

    面对江瑟瑟的冷淡,裴霁舟只轻轻地“哦”了一声。

    收拾完东西的江瑟瑟挎着箱子便径自离开了,靠在门口的仇不言憋着笑,有些幸灾乐祸地凑近自家王爷,笑兮兮道:“王爷,您还愣这儿干嘛,赶紧追上去哄一哄江姑娘啊。”

    裴霁舟横眉相对,眼中却并未生怒,他嗔道:“做你的事去,少管闲事!”

    仇不言悻悻地闭了嘴。

    裴霁舟垂首默然片刻后,还是追在江瑟瑟身后连声唤着。

    但江瑟瑟佯装没有听到,头也不回,只是暗自加快了步伐。

    “江姑娘——”裴霁舟绕至江瑟瑟面前挡住其去路,看着江瑟瑟疏离的面色,他艰难开口道,“实是抱歉——”

    江瑟瑟茫然抬头,不解他话中之意。

    裴霁舟见她越发沉默,自己心中也就越发没底,一向傲然的郡王在此刻,竟也变得卑微笨拙起来。

    “晨间我确实不该说姑娘你送我的女红丑,其实我并非是嫌弃姑娘的意思。”裴霁舟的脑子就跟生锈了似的转不动,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若是我之前的话惹恼了姑娘,我在此向姑娘道歉。”

    说完,裴霁舟垂下头静待着江瑟瑟“发落”。

    江瑟瑟心底无比感触,她这才知自己先前误会了裴霁舟。但说起来,她其实并非真的在生他的气,只是两人身份有着天壤之别,加上江瑟瑟肩上所负之重,她注定不能与任何人有太过密切的关系。

    但江瑟瑟实是不忍心看着裴霁舟因着本不是他的过错而自责,且她仔细想想,属实是自己没有妥善处理两人之间的关系,就算要与人保持距离,也不应该突然疏远。

    “王爷无需道歉。”想通了的江瑟瑟嘴角重新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她道,“我没有生王爷的气。”

    “那你刚才——”裴霁舟也是嘴快,说了一半又突然反应过来有些事情没必要刨根问底,因此他忙住了嘴。

    江瑟瑟垂首低笑,“我刚才也不是在生王爷的气,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过不了心头那关,在与自己置气罢了。”

    “哦。”裴霁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小心翼翼地问江瑟瑟,“嫌隙都说清楚了,那我们之间能像往常那样了吗?”

    江瑟瑟点头,看着裴霁舟黑亮的眸子,她暗叹道:自己究竟何德何能,能让备受尊崇的王爷向自己低头。

    裴霁舟再次提出要帮江瑟瑟提木箱,但江瑟瑟碍于他人眼光不敢逾矩。

    裴霁舟却道:“我虽是郡王,可也是一员武将,让别人见了定要编排我这八尺男儿毫不怜香惜玉,连搭把手都不肯。”

    虽然裴霁舟说的有理,可江瑟瑟在经过深思熟虑后,还是断然拒绝了他的提议。

    裴霁舟无奈,回头看了仇不言一眼,后者立马会意,当即上前从江瑟瑟手中抢过了木箱,笑道:“这箱子王爷不能提,那我总行吧。姑娘也莫要与我推扯,让旁人见了不好。”见江瑟瑟有争夺的迹象,仇不言赶忙道。

    “就让不言拿吧。”裴霁舟亦道,“况且往常雷寺正不也帮姑娘你提过吗。”

    江瑟瑟心底挣扎了一番后最终还是妥协在了他们主仆二人的威力之下。

    三人刚回至公房,外出办案的费平和雷鸣便于前后脚之间回来了。

    裴霁舟破为意外,“这么快就查到死者身份了?”

    费平看向雷鸣,雷鸣则点头道:“多亏师妹给的那手串,到了聚贤楼以后,我拿出来一问,便有人认出那物什,一点儿不费劲。”

    “是何人所有?”裴霁舟问道。

    雷鸣回道:“一名为蒋源的考生,洪州人,于两年前来到西京,之后一直住在聚贤楼。”

    “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可有交好的朋友?”裴霁舟于主位坐定,谈及公事时,他的面色总是会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声线也沉重了几分。

    “说起蒋源的好友,那人王爷还曾见过呢。”费平见裴霁舟朝自己投来疑惑的目光,接着道,“就是那个爱哭鼻子的窦云。”

    “窦云?”裴霁舟确实还有印象,只是那窦云身材矮小,而蒋源即使被泡得没了原样,也可以看出其身材魁梧,足顶窦云两个大,他实是没料到这两人会是朋友。

    见裴霁舟仍存疑窦,费平赶忙解释道:“窦云生性胆小常被其他考生欺负,而蒋源性情爽朗,好打不平,因此窦云便极度依赖于他。”

    “他二人既然如此交好,那蒋源离奇失踪了这么多日,为何窦云不来报官?”裴霁舟隐约觉得这其间有蹊跷。

    费平回道:“老刘说会试结束以后,蒋源自知无及弟之望,气馁之下便索性回老家去了。”

    裴霁舟朝费平投去异样的目光,他道:“不是在说窦云么,怎么又扯到老刘身上了。”

    “是这样啊,王爷。”雷鸣揉了揉鼻子,上前解释道,“那窦云就是个乌龟性格,只顾着哭,问啥也不说,就连他与蒋源是好友这事儿还是别人捅出来。”

    雷鸣将来龙去脉叙述一遍,原是他于聚贤楼召集众考生后,拿出手串询问其主人是谁。当时窦云就缩在人群之后,他明明看见了那手串,却没吱声,还是老刘等人仔细比对后道出了蒋源的名字,之后才将窦云推至人前。

    “那窦云与蒋源关系匪浅这件事可有假?”裴霁舟怀疑道,“莫不是那些个考生故意整他才将他推出来?”

    雷鸣摇头道:“不会。除了那些个考生,就连聚贤楼的伙计都常见两人结伴出入,因而不可能有假。”

    “王爷——”江瑟瑟忽然想起上次审问张麒时他说过的话,“您可还记得张麒曾说,他之所以那般憎恶何首文就是因为何首文曾以蒋窦二人的关系笑话他。”

    裴霁舟一想,还真想起是有过这么件事儿来,彼时费平亦在场,他当即附和道:“对对对,下官也记得。”

    “这样——”裴霁舟深思熟虑后下令道,“窦云胆小,我等去审的话无疑会吓着他。瑟瑟是女子,攻击性弱,容易让其放下戒备。因此,从窦云跟里问出线索这件事,就拜托瑟瑟你了。”裴霁舟挪动身子面向江瑟瑟道。

    江瑟瑟自然愿意一试,“窦云交给我,王爷尽管放心。”

    裴霁舟点了点头,又问费平:“对了,那张麒现在如何了?他既厌恶何首文将他和周环与蒋窦二人作比,想必对蒋窦二人的关系也有所了解。待会儿将他唤来京兆府细细询问。”

    费平抱拳称是。

    “雷寺正,有关蒋源生前的行踪和人际关系以及是否与人结仇欠债等事宜,便有劳你再去找那些考生核实一下。”裴霁舟又对雷鸣道。

    雷鸣喏声应下后,便与费平同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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