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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夜啼(二一)

    “怎么大白天就给喝成这样了?”听说自家师妹醉得不省人事,还是让郡王爷亲自给送回来的,雷鸣急得直奔江瑟瑟卧房而去。

    这郡王也不知避着些人,这就样堂而皇之地将人给背了回来。雷鸣暗自嘟囔着,他一个大男人不怕传出闲话,可自己那小师妹还未出阁呢。

    此时,裴霁舟正从丫鬟手中接了湿帕给江瑟瑟揩着额上的汗,闻言,抬头瞥了雷鸣一眼,“你来这里做甚?”

    雷鸣一愣,才踏进门槛的右脚生生滞在原地,僵了一会儿后,他硬着头皮上前,“王爷,您这金贵之躯,哪能做这些粗活啊,还是让下官来吧。”

    裴霁舟将用过的帕子递还给丫鬟,他坐正身体看向雷鸣,一时竟分不清雷鸣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在揶揄他。

    “你来?”裴霁舟双手按在膝盖上,“怕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雷鸣心直口快地说完才明白过来裴霁舟似是意有所指,又补充道,“我是她师哥。”

    裴霁舟鼻息哼了一声,“又不是亲哥。”

    噎得雷鸣哑口无言。

    雷鸣尴尬地站了一会儿后,正想说“怎么也比您要合适得多”之时,裴霁舟突然开口了。

    “秦子殊找到了?”裴霁舟起身。

    “没,下官正要与您说这事儿来着。”见裴霁舟朝屋外走,雷鸣看了眼正酣睡的江瑟瑟后赶紧跟了上去,“那秦子殊与傅少师牵扯不小,下官刚才去了少师府一趟,连门儿都没让进。恐怕还得郡王您亲自出马才行。”

    裴霁舟低头理着袖口,闻言不屑地轻哼一声,“本王知道了。”

    “那......晏瑾那边——”□□了片刻,欲言又止。

    裴霁舟未对其明言,只道:“派几个人盯着就行。”

    雷鸣点了点头。

    裴霁舟回身看了眼江瑟瑟所在的厢房,丫鬟正端了醒酒汤进屋,随即门被合上,他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对了,雷寺正,近日你与荀公可有书信往来?”裴霁舟突然问雷鸣。

    雷鸣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王爷为何突然问起此事?”

    裴霁舟将双手笼在袖中,或是因为心虚,他不自禁地挺直了腰背,目光落在前方那副假山水瀑上,“哦,没什么,就是关心关心他老人家的身体状况。”

    “多谢王爷记挂着他老人家,老师的身体比同龄人硬朗得多。”迟钝如雷鸣在这一刻也察觉出了裴霁舟似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因而他偏头看着裴霁舟,静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果然,裴霁舟踱了两步后,又问雷鸣:“荀公他在信中可提起过瑟瑟?”

    “提了。”雷鸣言简意赅地回道。

    裴霁舟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下文,追问道:“没了?”

    “没了。”雷鸣瞄了眼裴霁舟的神色,揉了下鼻尖后又道,“王爷究竟想问什么?”

    裴霁舟他细盯着雷鸣的脸,摸不清他是真傻还是装傻,思忖着若是再与他绕弯子,怕是明天也问不个结果,于是直言道:“荀公有没有跟你透露过瑟瑟的身世?”

    雷鸣摇头道:“没有。”见裴霁舟投来怀疑的目光,雷鸣忙道,“这个真没有。老师他只是说小师妹初入京中人生地不熟,所以让下官凡是多加照拂。”

    “王爷打听小师妹身世作甚?”雷鸣好奇地询问道,“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看上小师妹了,想验明她家世是否清白后,将她纳入府中为妾吧?

    见裴霁舟投来警告意味的目光,雷鸣吓得赶往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可不行。雷鸣心道,虽说小师妹不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但她到底也是个才貌双全的黄花大闺女,今后寻个家世中正品行端方的如意郎君也非难事,又何必嫁到皇家过那种与人拈酸吃醋的受气日子。

    “本王一直觉得瑟瑟与傅少师像是旧识,可观傅少师的反应,又觉得不像。所以有些好奇。而且本王觉得瑟瑟她——”裴霁舟欲言又止,负起双手叹道,“算了,以后有机会,本王亲自问瑟瑟便是。”

    “本王就随口问问,你别作他想。”裴霁舟以为自己的雷鸣看穿了自己的意图,因而辩言道。

    雷鸣点了点头,可心中却道:王爷你这可不像是随口问问的样子,朝官之中早有传言,说是傅少师对京兆府新任的仵作一见钟情,两人郎才女貌,可谓天造地设的一双。这恪郡王突然打听起两人来,莫非是想横刀夺爱?

    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傅少师与恪郡王的争端已从朝堂转至情爱上了。但这两人各有所长难分高下,也不知聚最终谁能摘得小师妹芳心。

    虽然雷鸣在裴霁舟手底下做事,对他也是极为信服的。可考量到小师妹一生的幸福,他还是趋向于傅斯远。傅斯远是最受圣上器重的臣子,对太子的影响极大,将来定会位极大师之位,其所受之尊荣不比郡王差。

    最最主要的是,傅斯远是孤儿,也就意味着亘古就有的婆媳问题也不存在。而皇家那汪深潭还是不要踏足为好。雷鸣委实是担心他那娇弱无比的小师妹会被那些凶神恶煞之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行了,你去做事吧,本王去会会那位少师大人。”裴霁舟见雷鸣神情越发诡异,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索性直接将他打发走了。

    雷鸣转身咋舌,他怎么感觉王爷身上有一股子杀气?该不会是要去找傅少师决斗吧?

    雷鸣越想越离谱,最后连他自己都受不了了,抓耳挠腮地跑开了。

    裴霁舟从京兆府出来便径自去了少师府,仇不言上前报了家门后,门倒是开了,但傅斯远不在。

    “我家大人自早晨入宫后便还没回来。”少师府管事的说道,“还请王爷改日再来。”

    连让进去坐会儿的客套话都没说。无形中,裴霁舟也算是吃了一记闭门羹。

    “王爷,我们是回去还是——”仇不言询问道。

    “既然少师大人都不在,我们留在这儿也没有用,走吧。”裴霁舟说完便转过身去,两人还没下完台阶,身后的大门便砰然合上。

    “狗仗人势!”仇不言愤愤地啐了一口。

    裴霁舟倒不甚在意,毕竟论起职级,他比不上傅斯远,论起在圣上面前的讨喜程度,在别人看来他也是比不过这位少师大人的。至少,圣上从未责罚过傅斯远,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曾对他说过。

    “问恪郡王安!”前方传来一道尖细的嗓音打断了裴霁舟的思绪。

    裴霁舟抬眼看去,见是顺安公公。

    裴霁舟有一丝意外,他猜度着是何事惊动了这位掌印太监。

    顺安双手笼在袖中,左肘间夹着拂尘,身体呈微佝状,脸上挂着的慈笑像是焊上了一般。

    他笑咪咪地对裴霁舟道:“传圣上口谕——”

    裴霁舟和仇不言赶忙拜礼听宣。

    “宣恪郡王入宫觐见!”顺安补完了话。

    裴霁舟直起身道:“请公公容许本王回府换身衣裳——”

    顺安却道:“圣上急着见王爷,王爷还是莫要耽搁,赶紧随奴入宫吧。”

    裴霁舟无奈只得跟随顺安朝着皇宫行去,期间,他向顺安打听起圣上宣他所为何事。

    “圣上究竟因何这么着急要见我?”裴霁舟问。

    顺安却模棱两可地回道:“王爷到了便知。——王爷仔细想想便也能想明白的。”

    裴霁舟已然猜到了。

    入宫后,顺安直接将裴霁舟带去了汀兰水榭。隔着曲折的水上长廊,裴霁舟看见圣上在与傅斯远对弈。

    顺安顿下脚步,看了裴霁舟一眼,裴霁舟会意道:“无妨,我在此等候便是。”

    顺安扬起的嘴角又飞起了一个弧度,他慢悠悠地朝两人靠近,凑近长晟帝耳语了几句后,长晟帝便朝裴霁舟这边看了过来。

    裴霁舟隔空朝长晟帝拜了礼。

    未让顺安再折回来,长晟帝朝裴霁舟招了招手,裴霁舟整理了好衣裳后信步行去。

    “郡王!”傅斯远丢了手中的棋子起身朝裴霁舟揖礼。

    裴霁舟回礼,又听长晟帝道:“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做甚?霁儿,坐!”长晟帝指了指一旁的凭几。

    裴霁舟掀起下袍盘腿坐于长晟帝和傅斯远之间。

    “案子查得如何了?”长晟帝指间拈着一枚黑棋,双目紧盯着棋盘,却久久没能落下棋子。

    裴霁舟颔首回道:“已经有了眉目,相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说话间,裴霁舟有意地看了傅斯远一眼。

    长晟帝的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竟能捕捉到裴霁舟的颜色,他终于将目光从棋盘上移至裴霁舟身上,看了他半晌后,忽地笑道:“你不会在怀疑斯远吧?”

    傅斯远双手搭在膝上,他倒也沉得住气,纹丝不动。

    裴霁舟没有作答,长晟帝终究是没有落下那粒棋子,他收回了手。

    “今日这么急着宣你来就是为了此事。”长晟帝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斯远已经告诉朕了。他与那秦子殊虽是旧识,便秦子殊所做之事他全然不知,定是那秦子殊打着斯远的旗号招摇撞骗,唬得礼部官员与他一道同流合污。”

    “舅舅的话,甥儿自是信的。”裴霁舟道,“但我还是想听傅少师亲口说。”

    长晟帝哈哈笑了两声后看向了傅斯远,傅斯远抬起头,嘴角挂着一丝浅笑。

    “王爷明鉴,自臣五年前入朝为官后,便与秦子殊断了私下往来。”傅斯远道,“仅有的几次会面也是在聚贤楼中,众目睽睽之下。但臣必须要承认的是,因臣与秦子殊是同乡,且他长臣几岁,曾经受了他颇多照拂,此恩此情,臣一直铭记于心中,不过臣敢以人格担保,臣从未徇私舞弊过,也从未暗示过礼部官员关照于他。臣所言之真假,王爷大可去查证。”

    “朕相信斯远的为人。”长晟帝道。

    裴霁舟道:“舅舅相信,那小甥自然也信。其实,我也觉得傅少师没有参与科考舞弊,我前去少师府也只是想多了解些秦子殊的情况。”

    傅斯远道:“说实话,臣之前所认识的那个秦子殊是个品行端正之人,臣到现在都还不相信他做出了这等大逆之事,可证据摆在眼前,臣又不得不信。许是时间长了,人都是会变的。”

    “这么说,从傅少师这儿也问不出有用的线索了。”裴霁舟道。

    傅斯远道了声“抱歉。”

    裴霁舟淡笑回道:“无妨。但有一事,请恕我实是好奇得很。”

    傅斯远许是猜到裴霁舟要问什么了,他的眉梢微微一颤,“王爷请讲。”

    裴霁舟道:“既然傅少师与秦子殊是那般要好的朋友,又受其颇多照料,按理说在少师高中后,你二人的关系理应更上一层楼才是,因何又偏偏闹到了不相往来的地步?”

    傅斯远苦笑回道:“当时臣运气好中了头筹,本想将秦子殊接入府中同住,奈何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就因为怕人说闲话,说什么也不肯来。我们之间也因此闹得不太愉快,一来二去,便慢慢淡了往来。如今回想起来,臣甚是后悔,要是当初执意将他带在身边,或许他也不会犯下此错。”

    “少师不未为此懊恼。”裴霁舟反而安慰他道,“人各有命,少师强求不来。”

    “行啊,说清楚了就好。”长晟帝看着二人甚感欣慰,“霁儿啊,朕就是担心你不明就里地去调查斯远而白白浪费许多时间,且这一通查下来,明明他没有罪,可以后朝堂上争论时,别人总会时不时地将此事揪出来嘲讽一番,这势必会有损斯远的名誉,而他又是太子少师,又将间接影响到太子声誉。”

    “舅舅苦心,甥儿明白。”裴霁舟道。

    长晟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但这案子你还是得抓紧查办,毕竟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授职,拖久了终归不好。”

    裴霁舟颔首应是,“如果没有别的事,那小甥便先告退了。”

    长晟帝点头应允。

    裴霁舟起身,正要行拜礼时,他又瞥了眼棋局,接着对长晟帝道:“小甥僭越,不知舅舅可否借小甥一子。”

    “哦?”长晟旁颇为惊讶地看着裴霁舟,随即将手中的棋子交给裴霁舟。

    裴霁舟用食指和中指拈着棋子,微顿了一瞬后,便将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黑色的棋子犹如一粒石子落入一汪深潭之中,激起涟漪无数。

    一潭死水瞬间活了过来。

    “妙哉!妙哉!”长晟帝不禁拍手赞道,“还以为你与你那石头般木然的父亲一样只知舞刀弄枪,没想到对棋局也能有这般领悟,看来朕真的是老了。”

    “舅舅不老。”裴霁舟道,“只是舅舅身居其中,不如我这个旁观者清罢了。”

    长晟帝哈哈大笑道:“孺子可教也!”

    裴霁舟这才行了拜礼退下,临别之际,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傅斯远一眼,后者眸色晦暗飘忽,似有心事。

    “傅卿,再来一局?”长晟帝道。

    傅斯远悄悄在衣摆上擦了擦手心的汗,他勉强浮起笑道:“好。”

    接下来这一局,傅斯远虽然赢了,但却赢得格外吃力,就连长晟帝都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傅卿面色不佳,可是身体不适?”

    傅斯远借机道:“谢圣上关心,许是昨夜受了风寒,今日被风一吹便觉得有些头晕,但臣无碍。”

    傅斯远都这么说了,长晟帝也不好留下他,于是嘱咐了他几句要注意身体后,便将他放了。

    “大人,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少师俯管事刚拉开门,傅斯远便撞进了他的怀里。

    管事斥了傅斯远身后的小斯两句,“你这不长眼的东西,怎么照顾主子的!”说罢,他正欲换人来搀扶时,傅斯远抬手止住了。

    管事又喝了小斯一句,“愣着做甚,还不赶紧来帮忙!”

    小斯怯弱地上前,两人扶着傅斯远回了房。

    “大人,可是圣上责备您了?”管事为傅斯远宽了衣履后,将他扶上了床。

    傅斯远头疼得很,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轻轻摇了摇头。

    “那是恪郡王对您发了难?”管事疑惑道。

    傅斯远回:“未曾。”

    “那大人您这是——”管事不解。

    傅斯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就是觉得头疼心悸,四肢发麻,掌心溢汗。

    “许是受了风寒。”傅斯远道,“你且出去,让我休息一会儿。”

    管事担忧地看了傅斯远一眼后,叹气离开了。

    傅斯远躺在床上,他望着顶上绣着水纹的帷帐,双眼愈加昏花,盯得久了,仿佛觉得那水纹真就变成了滔天巨浪,彻底淹没了他。

    倏尔,那浪又化作了熊熊烈火,将他吞噬。

    “啊!”傅斯远惊坐起身,看了眼周围,才知自己是做了噩梦。

    管事在门外问他是否安好,傅斯远三两句将其打发后又重新躺了回去。

    这,究竟是怎么了?

    傅斯远不解,明明他什么都没做,秦子殊做的那些事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晓,可为何会这般心慌意乱?

    整整三个月了,他似乎就没睡过几个安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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