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女仵作洗冤录 > 女儿红(六)

女儿红(六)

    而江瑟瑟、裴霁舟、仇不言和雷鸣一行人径自去了芜县,且当几人到达芜县时,县令魏登明恰巧不在,这与正好给了几人便宜行事之机。

    从县衙调取了张三平一案的卷宗后,几人又在县尉李昂的带领下去至大牢提审了张三平。

    “张三平,喂,醒醒张三平!”牢头用折在手中的软鞭重重敲在牢门上,连唤了好几声,才见那躺在角落里的小老头缓缓挪了挪身子。

    “是要行刑了吗,老爷?”张三平半撑起身体,扭过头淡声询问道。

    牢头瞥了对方一眼,道:“是你命不该绝,你女儿将你的案子捅到了圣上面前,圣上仁心,特派恪郡王前来重审此案,赶紧起来整理一下,王爷马上就到了。”说完,他又给旁边的狱卒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解开了牢门上的重锁。

    张三平听后,面上并无过多欣喜之色,但他还是依着牢头的话从稻草席上起了身,掸了掸沾在衣裳上的?屑后,老实巴交地跪在地上等待王爷的到来。

    很快,外面便传来了交谈声,牢头清晰地听到县尉说了句“王爷,这边请”,他随之望去,便见几人簇拥而入,牢头立马跪地向裴霁舟参拜请安,狱卒次之。

    裴霁舟免了二人的礼,李昂则挥手示意二人靠后站,随即,他指着牢里那个端跪着的中年男人对裴霁舟道:“王爷,这里面关着的就是嫌犯张三平了。”

    言罢,李昂欲呼张三平近前回话,但裴霁舟抬手制止了李昂的意图,他朝着牢门靠近,雷鸣则立刻上前推开了木门。

    “王爷小心!”仇不言伸手挡住了准备踏入牢房的裴霁舟。

    “没事。”裴霁舟按下仇不言的手径自走了进去。

    来此之前,裴霁舟曾和江瑟瑟探讨过张三平这个人。毕竟芜县三面环山,山下村民多以打猎为生,他二人只以为即便张三平没有生得人高马大,也要比普通人的身形更雄壮些。未曾想,张三平的身形和样貌完全出乎二人的意料。

    只见静默地跪在散乱草席之上的张三平,上身穿着件已洗得褪了色的藏青色短襟,下身的裤子同样洗掉了颜色,只依稀可见其裤子原色应该是锈红,以及一双磨平了底的黑色布鞋,他双手撑在膝盖上,而手掌下,是两块平整的补丁。

    不仅仅是裤子上有,他的腋窝以及衣边都用其它颜色的碎布补了一道。

    张三平身形瘦削,看起来还不足百斤重,而江瑟瑟依其身形估量着张三平或许还没有她高。

    案宗上写着张三平刚满四十五岁,可其皮肤黝黑,面布沟壑,看起来似已年过花甲,而其双手虎口处有一层厚厚的茧,而其手指节也有明显的肿大和扭曲状。

    再一细看,其背部有明显的凸出,应是驼背之状。

    只从这几点来看,张三平确实不像是杀人犯。

    张三平一语不发,他一直低垂着头,似是对身边一切都漠不关心,俨然一木头桩子似的毫无生气。只有他满头花白且凌乱和头发,以及呼吸时起伏的胸膛在证明着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就是张三平?”裴霁舟问道。

    张三平这才匍匐下身子回了一句,“回老爷,草民正是张三平。”

    “怎么你见了谁都叫老爷?你面前的这位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外甥——恪郡王!”李昂纠正他道。

    张三平依旧趴在地上,但并未回话。

    裴霁舟扭头盯了李昂一眼,警告他不要再开口,随即将张三平扶起,道:“且先起来回话。”

    张三平怔了一瞬,他依着裴霁舟的话起了身,却自觉地退到墙根处拘谨且畏缩地站立着。

    “张玉珠是你什么人?”裴霁舟问他。

    张三平十指紧紧地绞着,“回王爷,是草民的女儿。”

    裴霁舟点了点头,肯定道:“你有个好女儿!你可知她为了替你翻案竟去敲了宫门口的登闻鼓?”

    张三平面色不改,淡声回道:“草民刚听牢头老爷说了。”

    裴霁舟扫了他一眼,猜测他定不知晓敲登闻鼓所要付出的代价,于是他又道:“敲登闻鼓者,无论是否喊冤,皆要受杖刑三十。足足三十杖,很多军士都不一定能承受得了,而你的女儿却硬生生地扛下来了,之后昏睡了一天一夜,而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诉说你的冤屈。”

    张三平平淡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裴霁舟继而感叹道:“得女如此,夫复何求!”

    张三平默然半晌之后,才慢吞吞地说了句,“玉珠她,从小到大都听话得很,是最让我省心的一个孩子。”

    “玉珠她伤得重吗?她跟着回来了吗?”张三平的声音明显地颤抖了起来,他抬头看着面前的几人,眼眶里慢慢地凝起了一层水雾。

    “她回来了。”江瑟瑟答道,“但她的伤不宜于长时间的赶路,所以可能还要再等几天才能到。”

    “这个傻孩子!”两行泪蓦地从张三平眼角落了下来,“我都跟她说了不下十次,让她不要管我不要管我,她非是不听,竟然还跑去了京城,她也不怕被杀头......三十杖,她从来没挨过这么重的打,该多疼啊,不知道这丫头得哭成什么样......”

    “纵然怕也好,疼也罢,但她却不得不这么做。”江瑟瑟道,“因为你是她爹,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斩首。”

    张三平捏着袖口揩了眼角的泪,但刚放下手,泪水又止不住地往下掉。他无奈地发出一声嘁笑,嘴里喃喃念着的好像是“爹......我是她的爹......”

    “所以,张三平,为了你的一双儿女,你跟我们说实话,荣齐是你杀的吗?”裴霁舟问道。

    张三平的手一顿,他再次沉默了下来。

    观其反应,江瑟瑟和裴霁舟都看得出来他内心的矛盾和挣扎,两人都以为他会更改口供,可最后还是看到张三平轻轻地点了头。

    “是草民杀的。”张三平道。

    裴霁舟和江瑟瑟同时一愣,互相交换了眼神后,江瑟瑟再次开口:“你说的可是实话?”

    张三平点了点头。

    “你为何要杀荣齐?”裴霁舟问他,“据我所知,自你父亲那辈开始你们与荣家就是邻居,且几十年来一直和睦相处,你视荣齐为亲儿子,荣齐待你亦如亲父,而你曾将长女许配于荣齐,若你长女没出意外的话,荣齐就是你的女婿,你究竟为何要对他痛下杀手?”

    面对裴霁舟的质问,张三平却不再说话了。

    “那你是如何杀的荣齐?”裴霁舟换了个问题。

    “草民趁其不备用榔头在他头上锤了几下,便将他给锤死了。”张三平回道。

    “具体过程呢?”裴霁舟追问。

    张三平摇了摇头,他的瞳孔里浮起茫然之色,对于行凶的具体过程,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王爷,他就这样,一到关键时候就开始装疯卖傻。”李昂忍不住开口道,“之前我们审问他时,他也是这个样子。”

    “张三平,你女儿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为你求得了一线机会,你若不把握住的话,岂不辜负了她一片孝心?”江瑟瑟欲动之以情,“你不为自己考虑,总要为你女儿想想吧,还有你那身患痴症的小儿子。你死便死了,你可知一个刚及笄的小女孩带着一痴傻弟弟,要如何才能活得下去?当女儿的都可以为了你不顾一切,你就真狠得下心丢下他们姐弟二人不管?”

    张三平的头越垂越低,又过了许久,他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幽幽道:“......玉珠是个乖巧的孩子,但草民却不配当她的爹,还望这位小姐替草民转告玉珠,叫她只当没我这个爹罢了,我死后也不必替我收尸守孝......若小姐怜她,便请小姐替我的玉珠寻一户好人家,也让她过过好日子,别再像以前那样吃苦受累了。至于草民,属实贱命一条,杀人偿命,死不足惜......”

    “张三平,你还真是不识好歹!”雷鸣忍不住嗔骂道,“你说你不配为人父,这话还真是一点儿也没说错。”

    “王爷,师妹,依我看呐,咱也没必要跟这儿白费功夫了。”雷鸣转身又对裴霁舟和江瑟瑟说道,“这人看着老实,实则人面兽心,几十年的街坊了,说翻脸就翻脸,出手即下死手。什么情啊理啊,跟他说再多都无用,他若有心,也不会杀人,更不会连儿女都不顾了。”

    “说什么杀人偿命死不足惜,好像多大义凛然的样子!”雷鸣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要真有本事,去杀山匪敌寇啊,就知道捡软柿子捏。那荣齐也才二十不到,好像还是荣家三代单传的独苗,这一榔头下去,荣家绝了后。他倒是无所谓,眼睛一闭啥也不知道了,可怜了那对姐弟,恐怕一辈子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师哥,你少说几句。”江瑟瑟见张三平垂首不语,又觉得他有些可怜。

    “可怜他作甚!”雷鸣嗤之以鼻,愤愤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新书推荐: 问苍天 [家教+龙族]赌狗我和老公你 你*******] [莲花楼]旅行花花的大熙风物志 她与刀红[悬疑] 苟在末世的小人物 囚崖 拯救世界?拿错剧本了 推荐快穿言情小说 窃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