诬陷

    圣旨下达后,阖宫上下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谢琉姝被放了出来,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她被派去乾清宫做事,乾清宫,正是清和公主的居所。

    宸儿也从牢狱里出来了。

    这个少年瘦了不少,曾经充满希冀的瞳孔里现在满是戒备与小心。

    他被宫人牵着,缓缓来到谢琉姝面前。

    身上的囚服被褪下,换了一件宽大却不合身的锦袍,与她有三分像的眉眼布满防备,却在触及到她时眼眸蓦然一亮。

    “阿姐。”

    谢琉姝眼眸发红,心霎时就软了下来。

    她走上前去,接着蹲下身子,像当初分别的那样伸手摸上了他的脑袋,小少年没有躲闪,看着她的眸光分外明亮。

    “宸儿乖,阿姐在这里。”

    她忍不住将小少年拥入怀中,目光温柔。

    “阿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谢宸嗓音有些发颤,熟悉的馨香扑来,让他觉得眼前的一切好似做梦一般。

    他还活着,还能再次见到阿姐。

    “都是阿姐不好,让你们受苦了。”

    谢琉姝心下叹气,她不知道该如何与宸儿解释谢理的事情,她不希望宸儿变成他那般冷血无情的人,若是可以,她希望宸儿能永远远离这些权势之争。

    她希望他日后读书明理,成为温和良善之人。

    尽管知道并不容易,但她还是想要试一试。

    小少年沉默的任由她抱着,良久后,他开口道:“阿姐,母亲嘱咐过我,以后要听阿姐的话。”

    “我是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暖风吹过,将谢宸的话准确无误传到她的耳畔。

    谢琉姝眼睫抖了抖,旋即抬起头,目光落在他的面容上,心中有些复杂。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苏家的下场亦是谢家的下场。

    谢理被流放到了边远之地,怕是这辈子都回不了京了,姚氏也是心疼,才没让孩子也跟着去受苦,这才嘱咐谢宸要听姐姐的话。

    谢宸虽然年幼,却不是什么都不懂。

    他知晓父亲母亲和兄长一去不返,也知道自己能够安然无恙从牢狱里出来,是姐姐求的陛下。

    “宸儿,姐姐会陪着你的。”

    谢琉姝摸了摸他的脑袋,眼眸温和却湿润。

    小少年沉默了两下,忽然唇边展露出一个笑容。

    从今往后,他只有姐姐了。

    宫里的合欢花开了,春去秋来,日子一天天过去,在乾清宫里的日子不算好过,却也不算难过。

    自从苏太后病倒后,沈清和也生了一场大病,这位昔年骄傲明艳的公主像是被折断了吃饱,变得安静娴和了不少。

    谢琉姝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沈清和穿着一身雪色衣裙,未施粉黛的脸上情绪淡淡,轻轻瞥了她一眼,忽然开口道:“你后悔过吗?”

    谢琉姝抬眸看她,沈清和眸中早已没有了曾经的轻蔑与不悦,她眸色平静。

    谢琉姝抿唇,不知道她这话指的是什么。

    沈清和忽然笑了起来,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她站起来,看着谢琉姝,眸中恍惚了一下。

    “罢了,都过去了。”

    沈清和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她眸中盈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却微微阖上了眼眸,似乎不想与她多说了。

    谢琉姝蹙眉,她想起几年前,她作为太子未婚妻时,曾遭受别人的陷害,便是路过的沈清和替她摆脱嫌疑,后来二人因为太子的事情心生芥蒂,关系破裂。

    这一次被指派到乾清宫,她本以为沈清和会为难她,不料她却是这样的反应。

    谢琉姝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她抬起头,唇边扯出一抹笑容,柔声道:“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殿下何必执着于过去的种种呢。”

    沈清和只是淡淡看着她,眸中盈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须臾,她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无端让感觉一阵发慌。

    直到几天后,谢琉姝才从别人口中得知,沈清和要去和亲。

    北漠使臣替他们的王上求一位公主,宫里适龄的人只有沈清和最合适。

    她母族没落,嫁到北漠,既不会对沈肆构成威胁,也能缔结云晟和北漠的友好关系。

    这笔划算的买卖,沈肆当然不会放过。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北漠荒芜,不比云晟繁华,沈肆将沈清和嫁去了那里,无疑是断送了一个女子的未来。

    况且,她知道,沈清和一直以来都是有意中人的。

    夜里,谢琉姝做了个梦。

    梦里,沈清和换了一件华丽的婚服,她面上情绪极其淡,被众人簇拥着走上那顶华贵不凡的轿子。

    红色喜帕落下,遮挡住了沈清和的面容。

    底下众人满脸笑容,嘴里不断说着祝福的话语,而那高高在上的玄衣帝王,漠不关心看着底下的一切。

    他神情平静,忽然从台阶上走下来,来到她的身边,漆黑幽沉的眼眸如一汪深潭,唇边浮起一抹嘲意。

    “看清楚了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世上没有人可以违抗朕的命令。”

    然后,她被惊醒,伸手摸了摸心口,眼眸微微垂着,心底忽然生出感觉一阵慌乱。

    翌日,她像往常一样。

    来到沈清和身边,想起昨夜那个梦来,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因而服侍她时也有些心神不宁。

    “你怎么了?”

    铜镜里,沈清和眼眸微闪,倏地问道。

    谢琉姝抿唇,忽然想起来梦里面的沈肆,他生杀予夺,高高在上,浑然不顾旁人的想法,像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君王。

    沈清和将手中的珠花放下,转过身来,又重复问了一句,“早上看你便心神不宁,可是有什么心事?”

    谢琉姝怔了怔,犹豫了一瞬,忽然出声道:“公主,您是自愿和亲的吗?”

    闻言,沈清和愣了一瞬,旋即眼眸黯淡,她将簪子插入发丝里,自嘲一笑,“自愿?”

    “这世上女子所求,大多都是嫁一如意郎君,只可惜,本宫不能遂愿了。”

    说这话时,沈清和眼眸半垂,脸上满是落寞。

    谢琉姝想出声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后,她走上前去,替沈清和将鬓边发丝拢好。

    “你去一趟尚衣局,将本宫的衣裳拿过来罢。”

    谢琉姝向她行了一礼,而后走了出来。

    博山炉里缓缓升起烟雾,沈清和抿了抿唇,她从一旁的妆奁里取出一个锦帕,而后眸中划过一丝深意。

    须臾,她开口唤道:“来人,替本宫请魏公子过来。”

    谢琉姝刚从尚衣局出来,途径御花园,碰巧听到几声斥责,那道女声有些熟悉,她本不欲多管闲事,不料却忽然听到一道更熟悉的声音。

    几乎在那一瞬间,谢琉姝眼眸一沉,脚步不受控制的就出去了。

    御花园里,姮安公主正蹙眉训斥一个小少年,余光瞥见一道身影窜出,她秀眉拧了拧,而后再看清眼前人的面容时,眸底闪过一丝不悦。

    她对面的小少年正是谢宸。

    “宸儿。”

    谢琉姝走到他面前,将他护在身后。

    “阿姐。”

    谢宸拉了拉她的衣袖,抬眸对上姮安公主清冷的眼眸,有些担忧。

    “呦,本宫还以为这是谁呢,这不是皇后娘娘吗?”

    姮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面带笑意说道,她语气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揶揄。

    “皇后娘娘不在冷宫里待着,怎地跑御花园里来了,哦,本宫忘记了,你如今已经不是皇后了,而是一个卑贱的……宫女。”

    姮安眨了眨眼,她想起曾经她这样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如今落到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

    谢宸默不作声攥紧了拳头,眸色冷淡。

    “敢问公主,他做错了何事?”

    谢琉姝将小少年护在身后,抬眸看向姮安公主。

    “他将本宫新鞋踩坏了,哦,对了,本宫忘记,他似乎是你的弟弟,你说本宫该不该罚他。”

    谢琉姝抿唇,目光落在姮安的鞋子上,那双漂亮夺目的鞋子此刻确实有一道污痕,她低下头,看着宸儿拉着她的衣袖。

    “姐姐,不是我。”

    谢宸语气隐隐有些颤抖,他不知道为何这位素未谋面的女人会来找他的麻烦,他本来只是经过这里,谁料那个女人突然从一旁走出,不由分说就让人扣住了他。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谢琉姝吸了一口气,正欲说话,不料不远处帝王的车辇缓缓走来,王海福高声喊道——

    “陛下驾到。”

    姮安眼眸微微一变,先一步走上前去,柔声道:“妾身给陛下请安,求陛下替妾身做主。”

    妾身?

    谢琉姝不可思议睁大了眼眸,什么时候,姮安成为了他的女人。

    沈肆漫不经心用手撑着额头,闻言,漆黑深沉的眸光缓缓落在姮安身上,他挑眉,问道:“发生何事了?”

    姮安深吸一口气,眼角边出现一抹湿润,“回陛下,妾身本是来御花园里赏花,不料这个少年冲撞了妾身不说,竟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谢琉姝抿了抿唇,抬眸望过去,年轻的帝王坐在龙辇上,目光冷淡又深沉。

    须臾,他开口道:“哦,竟有此事?”

    姮安点了点头,声泪俱下。

    沈肆瞥了眼地上跪着的那个女人,她将身后的少年护的死死的,单薄瘦弱的脊背轻弯,那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数种场景。

    最后定格在那个极为碍眼的场景上。

    她靠在沈洵身前,满目的依赖与憧憬。

    正如现在,那个小少年倚靠在她身后,一脸防备的看着他。

    沈肆眼眸微微一沉,手心里把玩着一块暖玉,忽然抬眸看向她,意味不明问道——

    “她说的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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