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花6

    杨溪此刻又晕了过去,朱庭盛挥挥手示意宫女儿将她扶起。

    房内安静寂然,皎皎月光清清透过窗棂洒落下来,映在杨溪身上,江霁眸子微凝,这才仔细看向她。今日的杨溪,与往日身着灰衣的她着实不同。

    只道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美人也不例外,恰到好处的明艳衣着总归是平添几分生动。

    一双玉臂环抱状趴于地面上,杨溪身着浅黄色束腰罗裙,如墨的青丝散于旁侧,不添一丝装饰尤是赏心脱俗,此刻正沉沉昏迷了去,倒比素日能说会道的样子可爱些许。

    直到宫女将她扶起,杨溪胸前那抹血色投入江霁眼底,他不由得紧了紧眉,望向朱庭盛道:“她受伤了?”

    朱庭盛“昂”了一声,又道:“别看本王,又非本王所伤,她来时便已如此,人你带回吧。”他又暗暗闷哼了口气。

    “是,”江霁又道:“还需劳烦殿下命人将她送回。”

    杨溪正昏迷,江霁始终觉着他若将她抱回不合规矩,更恐谣言疯起。

    “罢,”朱庭盛不耐烦道:“你俩,送她回去!”

    江霁微垂了垂首,道了声谢,这才恭敬行礼于楼阁中离去。

    外头薄灯笼灯火明亮,小飞虫绕火光圈圈盘旋。

    江霁暗自揣度着茶房拒此地着实太偏远,杨溪又多了伤,故而细细思忖后命两位宫女将杨溪送至他住处。

    不若太子住处是二层楼阁,江霁此处是淡雅别致的宽大平房,院中泉水潺潺,夜里的鱼儿失了白日的欢快,沉入水底,清幽雅静。

    一入门,冯知远正立于檐下侯着,见此四人进院门便疑惑道:“江总管,您怎将她带来了?”

    江霁只扔了句:“快,去拿金创药。”便迈开长腿大步引人至内屋床榻之上。

    冯知远得了吩咐便去拿药,江霁留了位宫女侯着以便稍后为她换衣上药。

    宫女扶杨溪躺至塌上,又为她褪去鞋袜,她仰面卧于床榻之上,颈肩雪白与胸口处红迹对比鲜明,不过江霁一眼便瞧出伤口不深,算是小伤。

    她胸前那处饱满因卧躺而漏泄半个,挺拔光洁,随着呼吸缓缓上下起伏。身子因闷热渗出细密汗珠,滑腻美艳,在这燥热的夜暗生出丝丝悸动。

    春光乍泄,如此美人,江霁虽出于人之本性禁不住多瞧了几眼,但未生出其他心思。

    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咳了几声后迈步向外屋走去,又拿了身自己衣裳,递给宫女为杨溪换上。

    一夜安稳。

    翌日清晨,杨溪还未醒来,竹林处死了人的消息便传至江霁耳中。

    听冯知远道,那小太监仲和死状极惨,因几日前落了雨,被新出土的绿竹笋尖生生刺穿了口鼻。

    圣上明日便来至避暑山庄,如今出了命案,人心惶惶。太子下令严查,仵作前来验尸仍未出结果,大理寺司直与寺正(注1)正在赶往的路上。

    冯知远听旁人嚼舌根后便一一道与江霁,太监之死尚未查出任何异常,通身无刀伤打斗伤,只是,在竹林死尸不远处发现一枚带有流苏的海棠花发钗。

    流苏发钗是宫廷未有的,故而此刻嫌疑并未怀疑至宫里人身上。

    避暑山庄近几日不乏宫外来人,明日圣上来至便会尽数驱散。一切,尚在排查之中。

    窗外热闹起来,艳阳高照,虫鸟争鸣,灿灿生机。

    江霁抵额思忖,杨溪为何受伤,又为何倒在太子楼阁前,遗失的流苏发钗会否是她的。

    这一切,均要等杨溪醒来才知。

    正想着,里头那人出了动静。

    “啊…”内屋传来一阵低声呻/吟:“好疼…啊…”

    江霁闻声立刻走了进去,只瞧见杨溪侧身弓腰,双目紧紧阖着,眉头紧锁,额间处爬满汗珠。

    许是伤口又破裂,鲜血在黑色衣衫上绽开来,染湿了胸前一片。

    江霁未言,本欲等她醒来直接询问昨夜究竟发生何事,可他大大高估眼前人对疼痛忍耐的阈值。

    她太怕疼了。

    江霁命合药医生送来了中草药与绢帛,又命宫女为她换过药后,哄着服下汤药,于是杨溪又睡去。

    她再醒来时,已至晌午。

    江霁此刻已出门,整个院里,仅她与一宫女。

    眼皮翕动几下后,杨溪缓缓睁眼,待瞧清眼前陌生卧房,又扯了扯她身上陌生男人衣衫,眼睫不住轻颤了下,慌张着欲起身。

    宫女闻着动静大步而至,扶住正下床榻的杨溪,开口道:“姑娘,您伤口尚未痊愈,还是不要走动为好。”

    瞧见宫女,她这才安了几分心。

    “我伤的又不是腿…”杨溪边说边在她面前活动了下筋骨,又踢踢腿,牵一发而动全身,惹得胸口处又疼了起来。

    于是老实些坐于榻上,杨溪又张口询问:“此处是何人居住……且身上衣物、伤口可是你为我处理的。”

    她用手摸了摸脑袋,脑海里仅余昨夜有人追杀她,后来便晕了去,再后来朦胧瞧见有俩男人立于面前喋喋不休…

    宫女道:“回姑娘,此地是江总管住处,昨夜姑娘晕在太子楼阁,是江总管将您带回来,又命奴婢为您更衣上药。”

    “江总管?”杨溪惊诧中站起身,道:“替我向他言谢,我先走了。”

    上次她与江霁相见,他只欲处罚她,如今怎突生好心,救她一命。

    杨溪虽不懂,可她仍想尽快逃离此处,最好是不要见到江霁为好。

    谁知宫女却挪步挡在她面前,行礼道:“姑娘,江总管临走前吩咐,您哪都不能去,留此处等他回来。”

    “他可有言为何要我候着。”杨溪问道。

    宫女摇摇头,低声道:“江总管只吩咐留住您,并未道明缘由,奴婢不知。”

    “那我便走了。”杨溪透过窗棂瞧向外院,约莫时辰不早,她推开宫女正欲出门。

    岂料身后宫女跪地哀求道:“姑娘,求您别走,您这一走,奴婢定要领罚。”

    瞧这江霁名声,在宫里鲜少有人不怕他。

    杨溪撇撇嘴,眼帘半垂,轻叹了口气后回头扶起宫女,道:“好,那你告诉我,江总管去做甚了,何时能归。”

    宫女垂着头,开口道:“奴婢只知江总管前去正门恭迎陛下,约莫一时半刻便能回来。”

    杨溪朱唇轻启,张了张嘴,却一时未出声,只是点点头。

    又何必为难宫女。

    她缓步坐至木椅上,顺手拿起桃花圆案上置的花生,一下下剥了起来,半日未进食,杨溪属实有些饿。

    “放心罢,我不走。”杨溪看向呆站在门前岿然不动的宫女,安抚她道。

    宫女仍似怕杨溪溜走,难以交差,始终候在门前。

    杨溪劝了几次无果,索性由她去。

    桌案上瓜果点心几乎尽被杨溪横扫殆尽时,江霁方才姗姗而至。

    他迎着日头,明艳日光笼在身上,面容依旧沉静严肃,却恍若神人。

    江霁甩手示意,宫女便退下。

    杨溪起身向他恭敬行礼后,又站至旁侧。她今日面上倒是多了几分血色,人也白里透红。

    江霁扫了眼桌案上的残皮空盘,一步步朝她走近,“身上的伤,从何而来?”江霁开门见山问道。

    两人之间不过半米距离,相对而立,四目对望。

    暖风拂起杨溪乌黑青丝,发尾抚过江霁胸口,又飘飘乎落回,仅余香气萦绕。

    “你,杀了人?”江霁眉心动了动,紧紧盯着她。

    杨溪对上他俯视的目光,眸底生出股惊诧,道:“下臣没有。”

    “江总管瞧下臣像是有能杀人的手段?”

    杨溪抬眼看向她,雪白纤长的脖颈映入江霁眼底,少女话语里带着嗔怒玩味,眸里尽是不解。

    “你身上的伤,又作何解释?”

    江霁目光扫向她胸口处,随即匆匆移开,话语间,几绺发丝又飘忽至他肩膀处。

    似是想起昨日的凶险,杨溪气力又弱了半分。

    她抬手顺了顺青丝,柔声道:“下臣昨夜被人无故刺杀,若非那人是跛子,此刻下臣想必没有命站在江总管面前。”

    “你可知,你口中那跛子死了。”

    杨溪闻言一时怔愣,胸口痛意似又袭来,惹得人颤颤向前倾,即碰至江霁身前时,被一双大手牢牢按住肩膀。

    两人距离又近了些,呼吸萦绕交缠,她光洁的额头在他唇前若即若离。

    “昨夜究竟发生何事,你详尽道来,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温热气息自额间传来,激起一阵酥麻。杨溪稳了稳心神,缓缓站定,伸手将落于她肩膀的男人大手拨开。

    杨溪尽数将昨夜之事如实告知,她能从江霁眼底看出他望向她时,是与旁人不同的。

    殊不知,这丝不同,仅是因她有几分像菀芝。

    “仲和非你所杀,却因你而死。”江霁声音冷然道。

    “若他未死,今日死的便是下臣,”杨溪说着轻笑了起来:“是他欲刺杀下臣,凭什么治下臣的罪?”

    “因他死了,而你活着。”江霁道。

    杨溪一时失了神,她入宫本为沈青复仇,现如今,恐自己难逃。

    江霁抬步走向太师椅处坐定,抿了口茶道:“本王可以帮你。”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

    一向冷面蛇心的江霁怎会主动替她揽下命案,杨溪不免疑心他动机,不自觉用手紧了紧领口处。

    江霁将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笑道:“你放心,本王不图你身子。”

    话音落,杨溪速即垂眸不瞧向他,终归是未出阁的姑娘,面上虽强装镇定,耳垂处却染上一丝粉红。

    仍是无言。

    “你不好奇是谁欲杀你?”江霁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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