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杨溪眸若秋水，于月光下泛着亮闪闪的光，秀眉紧了紧，疑惑道。

    小翠此刻方瞧清杨溪身后之人，慌了神欲行礼时，谢平羌却冲她比比手势，“嘘”了一声。

    她这才又望向杨溪，回道：“方才冯大人携圣上旨意前来，要提拔您为正五品尚茶副。”

    远处依稀又传来微弱歌舞声，月明星稀，风起徐徐。

    杨溪一时未出声，那双眸子若有所思盯着远处河道上的花灯失了神。小翠只琢磨是她一时高兴无言，又喊了一句“姑娘”。

    可为何要提拔她？

    难道凭她今日所制月饼和众多茶点？

    过了半晌，杨溪才低声道了句：“你可知陛下为何突然下旨？”

    谢平羌向前一步，带着笑意开口道：“阿溪，这是好事，不必再细问缘由。”

    若是杨溪未猜错，或许是江霁，江霁向陛下说了些什么。

    小翠恭敬回道：“奴婢不知。”

    当时她正在茶院当值，冯知远突带人浩浩荡荡而至，开口要找杨溪，见杨溪寻不到，这才道明来意，吩咐她即刻去寻杨溪。

    “冯大人还未走，”小翠小心翼翼又看向她道：“姑娘，随我回去罢，冯大人还候着…”

    冯知远这急躁性子，恐怕早已是等不及。

    杨溪向前走了几步又转身看向谢平羌，摊摊手道了句：“恐不能陪你赏月了，谢深。”

    谢平羌浅笑一声，回她：“那就等下次，明年。”

    杨溪未回应，心中只觉谢平羌脑子有问题，宫中干活的谁会如同管事一般自由，以后的日子，又有谁说的准，明年她不知是否还会在宫中。

    清栾殿居于山庄最高处，可清晰瞧见避暑山庄全貌，几人正欲下石阶，突远处传来一阵野猫嘶吼，随后树丛窜出一个黑猫影。

    循声望去，山脚下几处火把拱亮树丛，侍卫仔细探照各处，似是在寻些什么。

    夜已深了，几人下山远离清栾殿时正遇一行侍卫，杨溪禁不住好奇，开口询问道：“夜色已晚，不知几位在寻什么？夜里潮还望各位当心路滑。”

    领头的侍卫举着火把向前探了探，光亮打在杨溪脸上，光照刺眼她不由得眼皮眨了几眨。

    领头侍卫并不识得杨溪，夜色深也未能看清谢平羌模样，他厉声道：“你们有没有看到一只白色长卷毛狗，栗贵妃爱宠小雪球走失，寻到必有重赏!”

    小雪球是小型犬，因通体雪白又生于冬日故得此名，栗贵妃甚为喜爱，出行总是抱着，小雪球的地位甚至要比寻常宫女太监高得多。

    谢平羌闻言眉间紧了紧，宽大的衣袍下手心紧握，他思忖着，栗贵妃向来是极为爱惜这只宠物狗，甚至特意专派一位丫鬟照料，今日爱宠走失一事着实反常了些。

    杨溪摇摇头，道了句：“未曾见过。”

    此刻宫中歌舞声已渐停歇，夜里恢复万籁俱寂，侍卫们又言明若是杨溪看见宠物狗定要第一时间相告，便急急忙忙又四下寻了起来。

    谢平羌见天色已晚，便与杨溪道了别，杨溪与小翠三步并作两步踏上回茶院之路。

    正亥时，两人一进院门便瞧见茶院房门大敞，冯知远翘着二郎腿坐于不知从哪里搬来的太师椅之上，神情甚为不悦。

    还未进门，杨溪便开了口：“不知冯大人大驾光临，劳烦大人久候，给大人赔个不是。”

    冯知远闻此仍是纹丝未动，屁股未挪动半分，轻笑道：“不敢不敢，今时不同往日了，陛下念及您自入宫以来勤勤恳恳，精心钻研茶品，着实用心，现特提拔您为正五品尚茶。”

    冯知远此人凭江霁撑腰，在宫中我行我素惯了，向来不把内务府这些小喽啰放在眼里。

    是夜，月白如雪，周遭静悄悄的，天上的星子被云层遮挡散开忽明忽暗。

    杨溪踏过门槛，行过礼，又道：“谢过大人，杨溪一介小辈，不敢让大人以敬称相呼 ，今后还望大人多多关照。”

    冯知远这才起身，绕着她走了一圈，狠狠低声道：“不知你给江总管灌了什么迷魂汤，今日之事，你去谢他罢，若非他极力荐举，在圣上面前说尽了你的好话，你难得有今日。”

    几个时辰前，圣上对杨溪所制茶点赞不绝口，开口要赏，江霁确实顺水推舟提了句加赏，圣上本就心情大好，早便听闻杨溪自入宫以来做事认真，御茶院也该提位管事。

    这才开口提拔她为尚茶副，此刻想必中秋宴已结束，陛下与众位爱妃正夜渡。

    杨溪眉头蹙了蹙，丝毫不弱回他道：“冯大人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下臣虽愚笨，可走到今日全凭自己本事，江总管再说尽好话，那也是下臣自己做的好，怎能空穴来风。”

    冯知远拍拍手，道：“好！好！好！那预祝杨尚茶日后步步高升！”

    杨溪疑惑为何冯知远一直看不惯她，她只道从未与此人结仇。

    “恭送冯大人。”

    杨溪目送冯知远走远了，正欲休憩，今夜来回走路不曾停歇，可把她累的不轻。关房门时，却是听闻院内传来紧凑脚步声。

    关连走向前去，拦住众人，问清楚缘由。

    原是侍卫寻栗贵妃爱宠寻到此处来了，关连赶紧禀报杨溪，杨溪允了侍卫搜院，她估摸着那只宠物狗总不至于跑如此远至她院中。

    可偏偏那只名曰“小雪球”的卷毛狗，死在了茶房院中池塘荷叶下。

    侍卫下水亲自捞起小雪球时，小狗已身形僵直，浑身毛发软哒哒，失了气息。

    院里死了一只狗本是小事，可坏就坏在这只狗不是一般的狗。

    杨溪闻此，心下一紧。

    可她很快便察觉异常，茶院池塘并非闭塞，若是小雪球淹死于此，凭它的体型，必得很快便被流动池水带至下游。

    而它莫名其妙死在了荷叶下，荷叶位于池塘中央，小雪球纵使是想喝水，也不至于跑到池塘中央。

    更重要的是，狗会水！

    “且慢。”杨溪拦下领头侍卫，望向他身后侍卫怀里的小狗尸体，道：“不知大人可否让我瞧瞧。”

    这批侍卫与杨溪在清栾殿之下所见并非同一批，上次所见领头侍卫威风凛凛，膀大腰圆，此次所见侍卫身形纤细，眉清目秀，瞧着便赏心悦目。

    领头侍卫作过揖后，恭敬回道：“有请。”说着便退后让了让位置，身后那人捧着小雪球向前迈了一步。

    晚风拂过树梢头，月光洒下映衬遍地洁白，茶院众人鸦雀无声。

    杨溪伸手还未触碰上小狗尸体，领头侍卫忙阻止：“大人，此狗已死，浑身湿漉莫再沾染了晦气。”

    “无事。”杨溪淡淡道了句，又走近了些，伸手仔细翻看。

    她一向是不怕这些，也不忌讳这些。

    指尖触碰小雪球肚皮时，明显感觉到一股黏腻，她收回手指又缓缓瞧向指尖，用手一捻便化开一股乳白色。

    索性凑近了鼻子闻了闻，杨溪瞳孔猛然放大一圈，这味道…是白乳胶。

    白乳胶溶于水，遇水则缓慢溶解，可为何小雪球身上有此胶。

    杨溪一时怔愣住，思绪随池中层层涟漪化作万千乱麻，她又走向池塘旁。

    取了盏煤油灯挂于竹竿之上，仔细探照起发现小雪球尸体的那片荷叶下，果不其然，水面漂浮着层层白胶。

    “去，找找那片荷叶下有没有别的东西。”杨溪吩咐关连道。

    “是。”关连应声小心翼翼下水，因落脚轻，并未激起多大波澜水花，他伸手与水下细细摸索着。

    杨溪又看向领头侍卫，温声细语道了句：“还望大人稍等片刻，不会太久，定不会误了大人交差，何况此时栗贵妃正与陛下游船，想必您前去禀报也得稍后时辰。”

    领头侍卫点头拱腰附和了句：“奚听大人吩咐。”

    他此刻想的确如杨溪一样，小雪球已死，更何况杨溪也已开口，总不能驳了大人面子。

    正此刻，关连缓缓起身站直了身子，手里举着一块黑色圆形不名物看向岸边，道了句：“杨大人，奴才与此处寻得一块磁石。”

    说着便又走向岸边将磁石递予杨溪，如此一来，便是都说的清了。

    杨溪接过磁石，扭头看向侍卫道：“此物想必大家极为熟知，磁石是用来吸附铁物的，而今凭空出现在池塘里，若我未猜错，只恐有人欲诬陷于我，还望众位可以为我作证，为茶院作证。”

    杨溪翘起的嘴角渐拉直，迎着月色眸光微闪。茶院安谧一片，众人无一不瞧向她。

    她续道：“池塘底部有铁质换水口，可与磁石相吸，而小雪球腹部黏腻物质乃白乳胶，白乳胶可能大家都不熟悉，此物缓慢溶于水，这两者又有何关联呢？”

    杨溪眼神飘向四处重叠的假山，道：“若是小雪球溺水与此处，尸体定会顺着溪流冲至下游，所以疑点就来了。其一，狗会水，一般不会溺亡；其二，为何尸体未被溪水冲走？”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雪球身上绑了白乳胶绳，又将胶绳固定与磁石之上，有人算计好了时间丢到我这茶院来，想诬陷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