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花10

    夜色氤氲浓郁,远景晦暗,月光恬淡,洒满庭院青石板路。

    杨溪的神智在此刻无比清醒。

    “还请众位为我茶院作证,谋害栗贵妃爱宠的另有其人。”杨溪心神镇定,望向领头侍卫道。

    领头侍卫称了是,一行人便离了茶院,众人走后,杨溪独自走到路旁的一石叽处坐了下来。

    小翠取来外衣为她披上,又道了句:“大人,奴婢知晓您心里有疑,可夜里凉,您还是进屋罢。”

    杨溪神色平静,又瞧了眼池塘,紧了紧身上衣衫,抬步进了屋。

    栗贵妃得圣上隆宠,向来骄纵惯了,只怕不知得此消息后会如何为难她。

    终是一夜辗转反侧,未得好眠。

    翌日一早,天仍未亮,冯知远便带人来至茶院。

    侍卫虾腰行礼,道:“见过冯大人。”

    “去,喊你们大人出来!”冯知远眼神凌厉,高声嚷道。

    此刻不过寅时,杨溪只迷糊歇了一会儿,小翠便前来唤她。

    小翠轻挪步子进房,柔声细语道:“大人,冯大人找您。”

    杨溪睡眠极轻,加之睡得并不踏实,一唤便醒。

    她揉揉睡眼,轻声呢喃道:“何事?”

    “冯大人只言让您去一趟,奴婢不知。”小翠又向前挪了几步。

    杨溪起身披上外衣,随手将束发以簪子簪了起来,道了句“我知晓了”便出了门。

    若是因栗贵妃爱宠死在茶院一事来向她问罪,那不该是冯知远前来。

    因此杨溪猜着,该是江霁找她。

    果不其然,冯知远斜睨他一眼,开口道:“杨大人,江总管有事找你,随我走罢。”

    杨溪点了点头,随即跟着冯知远一行人走远了。

    远远的,便瞧见牌匾之上刻着“龙青”二字,众人入龙青阁,杨溪跟在冯知远身后,她披了身银白色外衫,身形单薄瘦削,弱柳扶风,隐隐透出一股清冷。

    天尤未亮,正厅内,江霁正坐于太师椅上,低垂着眸子似是在思考些什么。

    杨溪进门行过礼后道:“见过江总管,不知您一早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江霁闻声缓缓抬头,左手整了整顺右手上那双黑手套,站起身挥了挥手,众人便退下。

    房内仅余江霁杨溪二人。

    江霁斟了盏茶,淡淡道了声:“坐。”

    杨溪目光始终追随他,步子却未动半分,仍是站着未向前,淡淡扯了扯唇角开口道:“江总管有何事,不妨直说。”

    她心里也存疑,究竟是何事,需一大早来此同她讲。

    江霁坐定便道:“我听说,栗贵妃爱宠死在了你茶院里?”说着又抬眸看向杨溪。

    杨溪眸间一闪,她知晓这事传的快,可未料到如此快便能传至江霁耳中。

    江霁向来对宫中大小事消息灵通,于是只一瞬杨溪便想了个明白,不再问他为何知晓此事。

    “是,”杨溪面上失了情绪,眼眸透亮又道:“可江总管,此事事出蹊跷,我于小雪球身上发现了白乳胶绳的残物,定是有人要污蔑于我。”

    “此事疑点太多,着实离谱了些。”杨溪又续道。

    今日天阴沉,许久天边未泛起鱼肚白,多半是阴雨天。

    江霁眸底暗生摸不透心思,他缓缓起身,走至杨溪身边道:“距你入宫已近三月,宫里有些事你应当也是知晓的,栗贵妃专行跋扈多年,无论你做没做错事,可宠物死于茶院,你难辞其咎。”

    “江总管这话说的是什么道理,”杨溪皱了皱眉头,声音提了几分,若撞击玉石般清脆,又道:“拿不出确切证据,我绝不认罪,我茶院也无罪之有。”

    江霁直入主题道:“你以为,你认不认罪重要吗?栗贵妃若是铁了心要杀你,陛下定应允。”

    见杨溪一时未言,江霁又开了口道:“你以为升了职会有用吗,即便是正一品,得罪栗贵妃也难逃一罚,何况你只是区区正五品。她身后有栗氏一族撑腰,你有什么?”

    杨溪虽心里万般不服气,可江霁说的这些话,句句属实。

    “难道地位低下之人便该命若草芥吗,难道掌权之人就能随意处置别人的生死吗。”杨溪声声语重,审视般目光瞧向江霁。

    她又想起沈青,想起那个阴雨连绵的春季,话语落一时愣了神。

    “没错。”江霁淡淡道。

    江霁余光落在杨溪因随意簪起秀发而垂落的几捋发丝上,眼神停留几秒才又道了句:“不过,我可以帮你。”

    风儿席卷着一丝清爽于窗棂处袭来,房内二人无一不被拂起了衣摆。

    他会帮她。

    杨溪眼瞅着江霁又向她靠了几步,终是开了口:“江总管如何帮我。”

    江霁回眸瞧了眼坐椅处,回道:“坐下说。”

    他亲自为杨溪斟满茶,眼神直直看着她,杨溪转开眼,不与他对望。

    她从不是会轻易接受别人帮助之人,更多时候,她是自力更生的,如今主动开口询问,心中不免生出些奇怪的情绪,诸如心虚,尴尬…

    “我知晓你为何入宫。”江霁淡淡道。

    杨溪眸子一惊,缓缓扭头看向他道:“江总管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为何入宫,当然是为尚品茶庄,是为陛下尽心尽力。”

    江霁抿了口茶,方道:“那日雨天,我见过你。”

    杨溪打量了眼江霁神色,他仍是面上淡淡的,看不出憎恶喜好,杨溪一时间没再言语。

    她心里飞速思索,可面上只好装傻充愣,半晌后续道:“想必江总管记错了人。”

    “不会,”江霁的声音仍是未有一丝波澜:“有些话不必说清楚,你要寻的真相,与太子有关。”

    杨溪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同他讲这些,他不是说要帮她,方才这几句,反倒像是为难她,逼她道出入宫所为何事。

    她道:“既然有些话不必说清,江总管又为何要同我讲这些。”

    他的这些话只是铺垫,为将她一步步带入他想法之中。

    江霁见她似是会意,便道:“眼下有一两全之策,即可保全你性命,又能达到你入宫意图,只不过一切能否遂意要看你造化。”

    她余光打量了眼江霁,心中暗自庆幸他没有将话挑明了说。

    杨溪道:“还望大人指点。”

    “送你去太子府当值。”江霁面无表情盯着她道。

    太子府?

    莫不是在开玩笑。

    太子一心要杀她,她去太子府,岂不是羊入虎口了去。

    “太子先前派人谋害我一事,您不是不知,”杨溪未料到万全之策竟是如此办法,又道:“大人这法子未必可行。”

    江霁笑了笑,太子自见杨溪一面后再未出手,想来也是赌赢了。

    太子应是垂涎杨溪美色的。

    “你可愿信我,”江霁声音仍是淡淡道:“我保证不会害你。”

    他知晓杨溪单凭这几句话是无法轻易相信他的,便又补充道:“我可与太子一同向陛下要人,许你去太子府当差,如今你身为女官,必不会同奉茶宫女那般,仍会为你专设茶院,只不过归太子所管辖,不再归我。”

    他目光落在她把弄茶盏的手上,白若细葱,柔若无骨,细长瘦削。

    杨溪看了眼紧闭的门窗,满腹疑心道:“我有几处还望请教江大人,其一,太子如何许我去他府上当值。其二,如何担保我去了太子府上便可保命。”

    杨溪总是思绪清晰,她是个聪明人,虽事迫紧急,仍是不紧不慢捋直思绪。

    江霁循着她的目光瞧了眼门窗,又看向她回道:“你说的第一处,我自有办法。至于第二处,此刻栗贵妃正与陛下春宵一度,趁着栗贵妃未醒,我会去太子府与太子商议,到时栗贵妃醒来欲追究时,太子出面为你求情,栗贵妃自然会看在他儿子的面上,放你一马。”

    杨溪仍是觉得哪里奇怪,仿若自己掉入漩涡,心间疑惑也愈加深厚。

    她正思忖着欲张口,江霁先了一步道:“别考虑了,马上便来不及。”

    天色已不若方才昏暗,若再不尽快定夺,只恐再无选择余地。

    似是赶鸭子上架,又似是一场豪赌,杨溪不知自己为何会愿信他。

    可这一刻,就是信了。

    “好。”杨溪回道。

    江霁闻此嘴角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微眨眼眸,点点头后起身便欲出门。

    杨溪望了望他离去身影,禁不住开口询问道:“大人为何屡次助我。”

    江霁背影一愣,这是他从未想过的问题,他其实不是在助她,他是在助自己。

    只留了句模棱两可的回复:“便如你想的那样。”他便迈步出了门,直奔太子楼阁。

    留杨溪独自一人思绪漂浮,如她想的那样?

    她想什么了。

    她以为,江霁对她有情。

    江霁这话何意,那便是有情吗。

    杨溪脸上忽的染了一抹粉红,她摇摇头,用手拍了拍脸,提醒自己冷静。

    江霁确实貌若神人,正翩翩少年,猿臂蜂腰,举止言谈不俗于常人,相处时间一久,确实很难不动心罢。

    望着江霁远去身影,杨溪心里挂了抹奇怪的感觉,她也说不上是什么。

    是喜欢吗,又好像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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