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风1

    对朱庭盛而言,自打见过杨溪之后,确对此女子心生色意,至此也打消了暗害杨溪的念头。

    故而今日江霁以“杨溪自愿前来太子府”的由头送人时,朱庭盛自然是千百般愿意,两人只待圣上醒来后前去要人。

    江霁算盘打的响,步步引杨溪加深对太子的仇恨,又设局意欲引太子向陛下要人。

    无论此事能否办成,陛下都会对太子感触更差几分。

    天边最后一点阴暗褪去,避暑山庄笼上了一抹生机,虽仍是天沉却比方才亮堂了几分。

    敬诚殿内,陛下正批阅奏折,朱庭盛得允进殿。

    陛下最忌结党营私,最忌皇子暗中同朝中大臣暗通款曲,故江霁将话术同朱庭盛讲了明白后便返回龙青阁,留太子只身前去。

    虽朱庭盛向来看不惯江霁,可今日为他送美女一事却是做到了他心坎上。

    朱庭盛昂首阔步进了殿,跪拜道:“儿臣拜见父王。”

    陛下抬眸打量了他一眼,又翻展了下手上奏折,缓缓道了句:“平身罢。”

    许是夜里疲累,陛下打了个呵欠,朱庭盛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陛下猜到他今日前来定不是有事禀报,而是有事相求。

    朱庭盛咽了口唾沫,微弓了弓腰,道:“儿臣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陛下目光落在朱庭盛脸上,缓缓抬手合上手中奏折,面上没什么表情,威严道:“直说罢。”

    他对朱庭盛并无太多好感,若非栗贵妃是他生母,朱庭盛仅凭自身定不会登上太子之位。

    “父王,儿臣想向您问个人。”朱庭盛拱手道。

    陛下未言,想瞧瞧他能说出个什么,等着他继续说。

    朱庭盛见此,壮了胆子续道:“儿臣想求茶院正五品尚茶杨溪去太子府当值,还望父皇应允。”

    话落,久久无声。

    朱庭盛未听从江霁建议旁敲侧击,而是直言不讳开门见山,道出他心中所愿。

    陛下眉头一皱,压住心中火气,眸子克制着怒意,又故作平静试探了句:“为何是杨溪。”

    谁人不知御茶院杨溪是御用茶师,茶艺了得,而如今朱庭盛亲自要人,摆明是不给陛下面子。

    其他事或许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此事似在挑战他帝王的权威。

    阴云布了过来,遮挡住呼之欲出的日头,敬诚殿光线又暗了几分。

    “儿臣见杨溪此人伶俐,”朱庭盛眨了眨小眼,低眸拱腰又道:“故而愿求父王允她来太子府当值,于太子府设茶院,仍尊她为杨尚茶…”

    陛下眉头一拧,声音极冷:“此事不是多此一举?你若是看上她了,大可直说,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拐弯抹角。朕处理国事已是焦头烂额,这些小事不必特地上报。”

    朱庭盛闻言眼底的小心逐渐抹去,挺直身子抬眸道:“父王的意思是…您允了?”

    他本以为陛下这番话是松口应允,岂料是试探。

    “多大岁数了,整日惦记着各宫姑娘,尚未娶妻,哪朝太子同你这般不务正业!”话音落,圣上拍案而起,眉头紧蹙,甚为不悦。

    “先前为你张罗的婚事,你不上心!尚书府千金执意要嫁给老四去,你倒好!落得个臭名声,如今又觊觎起御茶院的姑娘,如此这般,今后还有谁家姑娘愿嫁与你!”陛下句句低声沉沉呵斥,怒其不争。

    朱庭盛这才听出陛下话里的不悦,察觉出不对,仓促跪地。

    这件事放在历朝都是荒谬的程度,太子为一女子登殿,不为国事,不为民意。

    “父皇息怒,”朱庭盛眼里霎时蓄满了恐慌,连连磕了几个响头,边磕边言:“若是父皇不允,便只当儿臣说的话是放屁,是耳旁风,父皇教训的即是!”

    脑中一时清醒过来,朱庭盛悔悟晚矣,虽说他做过的蠢事不少,可这事却是及时醒悟了来。

    陛下踱步至他跟前,居高临下道:“这些年你做的这些事,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是太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应当有数,总不能一直指望你母妃为你收拾烂摊子!”

    外头起了风,稠密云层下紧接着洋洋洒洒落了雨,须臾片刻地面湿了个透。

    “是,”朱庭盛将头深埋,不敢再多言,声声认错道:“都是儿臣的错,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罢了,来日朕为你物色物色官家的姑娘,”陛下气消了几分,语气缓和些许,摇摇头叹息道:“今日如此荒谬行事,不可再提。”

    陛下与栗贵妃年少夫妻,情深似海,总归朱庭盛是陛下与栗贵妃的长子,再不济也还是难逃心软。

    朱庭盛闻此,又拜了几拜,声腔颤颤道了声“是”。

    ——

    屋外落了雨,杨溪边捣碎干茶叶边瞧向窗外急雨,隔着雨帘,一台四方大轿入了院。

    轿子落定,冯知远身着墨青便服走了出来,手中托举着金色漆盘,身旁有人为他举了伞,眼瞅着朝向房门走了过来。

    廊檐下的水珠连绵下落,杨溪赶忙起身开门亲自迎接,随侍撑了伞送冯知远进门。

    杨溪作揖行礼道:“下官杨溪,见过冯大人。”

    冯知远笑了笑,道了句“我果真没有瞧错人”,便嘱咐杨溪坐下说话。

    杨溪拘谨着站在一旁,垂眸开口道:“下官不敢,冯大人有何事直说便是。”

    冯知远盘起二郎腿,温和道:“这是你今后的官服,我闲来无事便给送来了。”

    “谢过大人。”杨溪恭敬接过后又行礼道。

    “今后你便居正五品官职,是御茶院老二尚茶副,至于老大嘛,是我。”冯知远看她一眼,声音轻飘飘道。

    “是。”

    “今日我前来,是奉旨教导你为官之道,这些本应是礼部的琐碎事,被我亲自接了下来。”冯知远续道。

    杨溪嘴角勾起一抹笑,道:“冯大人有心了,得此管事,实属臣之幸事。”

    冯知远若有所思打探了她一阵,起身至她面前,严肃道:“为人臣者,不论长短,不可妒同僚,贪富贵。以德就列,以官服事,以劳殿赏,量功而分禄。有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举公义,辟私怨,此若言之谓也,你可能做到。”

    门外落雨声阵阵,雨丝细密,延绵不绝。

    杨溪静静垂眸听着,闻此恭而有礼道:“冯大人所言,下官定谨记在心,以此规范言行,修自身,修官身,为陛下为兖朝舍命不渝。”

    “好!”冯知远抖抖袖袍,目光落到她身上,笑道:“杨大人茶艺了得,若坚守自身,勤于功事,必得前途似锦。”

    他又续道:“你我虽男女有别,只是有一事仍欲提醒,你得眷顾容颜貌美,若生得异心,自是可凭皮囊扶摇直上,可男女之事,是这世间最不稳固的,靠别人不若靠自己。”

    冯知远当真赏识杨溪,才同她讲了如此多。他也曾想过,若不是男女有别,说不定两人会成为铁兄弟。

    杨溪神色一顿,未曾料到他会站于男子立场同她讲这些,缓缓抬眸对上他的目光道,“谢大人肺腑之言,定谨遵大人教诲,坚守自身。”

    “差事也交代完了,若无旁的事,我便回若信阁了。”冯知远瞧了眼落雨,丝毫未有停下的趋势。

    寂静白日,突又传来响雷,隆隆作响。

    “恭送大人。”杨溪又行礼道。

    房门被打开,斜风席卷着落雨进了屋,扑到人面上。

    冯知远以手拂去落雨,又转身道了句:“今后若有何事,尽可找我,在宫中虽远不及一手遮天,然本官的话还是顶些用的。”

    冯知远本不必操这个心,然仍是想尽力协助眼下女子。

    杨溪唇角勾笑,桃花眼勾勒出好看的弧度,开口道:“大人为人仗义,杨溪得此殊荣,是我之幸。”

    话音落,冯知远笑了笑点头欲出门,却听闻院门口传来了脚步溅起落雨之声。

    循声望去,一小宫女儿也不撑伞,淋了个透,远远的向房门处跑来。

    杨溪嘱咐了声小翠,小翠撑起素黄色油纸伞前去相迎,为小宫女儿挡了雨。

    一入门,小宫女便直直跪地,朝向杨溪与冯知远磕了头。她身形瘦削,容貌温婉,被雨淋得发丝凌乱,衣衫贴身。

    “你是哪个宫的,”冯知远瞧见淋了个湿漉漉的宫女,眉头一皱,略带嫌弃退了几步道:“如此大雨怎命你独自前来,管事的是谁。”

    宫女似是因浇透身子而浑身颤抖,眼神瞧向地面,小心翼翼道:“奴婢栖梧宫素锦,奉命前来请杨大人去一趟。”

    “栖梧宫?”杨溪又重复了一遍,暗暗拧起眉头。

    栖梧宫是栗贵妃寝宫,杨溪从未见过栗贵妃尊容,仅是听闻大名,是宫中叱咤风云般的人物。

    终究是逃不过,杨溪不禁忖度起栗贵妃为何事寻她,难道是为爱宠死于茶院一事?

    “栗贵妃可有说是何事?”杨溪一双清澈的眸子直直瞧向素锦。

    素锦缓缓直起身子,目光不敢看向她,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

    冯知远冷哼一声道:“栗贵妃当真是名不虚传,派你一弱女子冒着大雨前来,究竟是何急事,不可等雨停?”

新书推荐: 叛军统领要我对他负责 穿越成猫猫拯救世界 论古人与副本相结合的可能! 他窥见了天光 白榆向暥 难掩君知否 见春雨 【进巨利威尔×韩吉】无悔的认定 [明日方舟+综英美]斯塔克的信使 我在霸总文里当医生[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