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壁上插着几只颤抖着尾羽的箭矢，顾望眼见着白明意扑过来心中震动。
车内空间狭小，卫光予无法抽刀将箭矢打落，只得躲在马车壁后。
车外御林军似乎占了上风，不再有箭矢射入。
此时顾望扶住白明意的身形，看向她插着箭矢，晕染出血迹的右臂。
白明意扑过来挡箭完全出乎顾望的意料，顾望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
他们非亲非故，缘何能让白明意替他挡箭？
纵使他在宫内替白明意解围过一次，也不过是看在卫光予的份上随手一为。
可马车厢内的血腥味又在阐述着这一事实，顾望嘴角下压不知为何有些心情复杂。
见白明意受伤，卫光予慌了神，抬起的手都微微在抖。
顾望瞧了眼慌神的卫光予：“把手帕给我。”
他接过卫光予递来的手帕，用力绑在白明意伤口上方阻止血液继续流出，同时取出马车里的其余能用的布或帕子按在白明意伤口周围反复止血。
白明意疼得脸色苍白，额角冒汗，她却不敢开口干扰顾望处理伤口，只咬着下唇发抖。
“疼就喊出来。”顾望瞥了她一眼。
白明意十分诚实：“我怕干扰到王爷的处理，到时候重来痛的还是我。”
顾望：“放心，本王在北疆见过的场面多了，怎么会被你吓到。”
“王爷说的也对，只是小伤。”
顾望本意是说白明意再怎么哭叫也不会比北疆战场上哭爹喊娘的汉子吓人，结果白明意却误会了。
“这怎么是小伤！”卫光予忍不住道，他眼神心疼，绷紧身体看着白明意流血的手臂。
“没有说你的意思，本王是让你别忍着。”
此时马车外有人叩门，
“睦王爷，可有受伤？”
是刘堂鹰的声音。
显然外头的骚乱已被解决。
卫光予道：“刘副使还请快请御医前来，马车内有人受伤。”
刘堂鹰闻言，神情凝重立马应下去找御医。
“怎么不说是我受伤？”白明意问。
“自然，自然是因为......”卫光予不好当着顾望的面说出自己的私心，支支吾吾。
“因为明之担心你，让人误以为是本王受伤才能立刻请来御医。”
顾望暂且处理好白明意的伤口，止住了血，箭矢不敢鲁莽拔下，只能等御医过来处理。
太子车驾内精致雕花，丝线缜密的地毯被白明意的鲜血染红一块，她闭眼靠在车厢壁一侧缓和自己头晕发昏的感觉。
然而顾望却突然一手将她移到自己腿上，让她整个人横躺下来，
“受伤还是躺下来比较好。”
白明意睁开双眼，看向顾望。
“看本王做什么？”顾望心怀愧疚，第一次学着向人示好不由问道。
白明意见顾望好说话赶紧开口：“我能不能靠在枕头上？”
她纯粹是见不得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有人受伤，加上要还顾望的救命之恩。但是作为东宫女官靠在睦王的怀里还是算了吧，于公于私她都不愿。
顾望：......
顾望移开目光，第一次示好还被不识货地拒绝，他喉间被哽住一口气，只做不理。
“王爷您还在受伤，要不让......明意靠我这里？”卫光予小心道。
白明意头昏无力道：“不，随便一个枕头就好。”
也许是血流太多，她感觉自己可能要陷入昏迷，就连顾望与卫光予的声音都渐渐远去。
-
树林繁密，山风冰凉，卷起一地浓浓血味，车队四周横七竖八躺着一些蒙面盗匪装扮的尸体，御林军正在仔细搜查。
“报，单独看押的齐丰霖在混乱中被乱箭射中脖颈已死。”
“报，昭宁公主车驾平安无事。”
“报，安王及安王世子车驾平安无事。”
“报，睦王疑似在混乱中中箭，已立刻派了御医前往。”
......
赵清涯提着长剑，趁着众人被吓到缩在马车里不敢乱动，他大步流星地向着某处走去。
“白直笔的车驾呢？”
汇报消息的平安卫一时哑了声。
赵清涯长眉倒竖：“说。”
“报，白直笔，白直笔不在车驾内，平安卫已在周围山林搜寻。”
声音渐弱，汇报完的平安卫缩着脑袋低头等着狂风暴雨降临。
然而他等了几秒却没听到任何动静，再抬头面前已无赵清涯的身影。
糟了，殿下不会追去林中了吧？
无人知晓林中还有没有潜藏的敌人，殿下可万万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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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福车队的另一头，安王马车。
“王爷，齐丰霖死了。”
安王面前，有人正低头汇报道。
安王惬意坐在马车内，没有一丝被吓到的慌乱。
他淡定道：“解决了就好，这次假扮林中盗匪的死士可有幸存？”
“回禀王爷，祈福队伍护卫力量完备，为了完成杀死齐丰霖的任务，死士皆无幸存。”
安王满意地一饮杯盏中的茶水：“把痕迹都扫干净，务必不能让人查出来。”
“是，王爷！”跪在车厢内的下属顿了顿又道，“另外这次骚乱还有意外之喜，睦王坐在太子车驾上被乱箭射中。”
安王听见顾望受伤的消息，感兴趣地直起身来：“顾望这小子倒是缺点气运，总是替太子挡刀。”
安王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安排人在队伍中散播点谣言，就说太子殿下其实私下对睦王忌惮不爽，认为没有他们一家北疆也会另有名将。”
“是！”
“做得好了，也许会有意外收获。”安王勾起嘴角，眼角皱纹蓄满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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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涯丢下汇报的平安卫，先去确认了马车内确实没有白明意的身影。
车内一切物件完好，摆放整齐，说明在骚乱发生时马车这里没有什么大的危险。
可白明意的人确实消失了。
赵清涯心头突兀一痛，深吸口气令自己冷静下来。
他舍不得把白明意推到重重危险的台前，所以忍住心闷苦涩也无法主动许诺白明意，让自己在马车前停住向前的脚步。
赵清涯咬住口腔内两颊软肉，身形闪向倒有一片尸体的山林里。
可要是知道白明意会在骚乱中失踪，他又怎会舍得停住脚步？
他又怎敢迈步离开？
赵清涯全力运功，不顾自己的形象与安危，因为焦急，有细小难避的枝条抽在他的身上。
树叶沾上他脸上带血的划痕，赵清涯却连一个抬手都没有，只是嫌弃自己还是太慢。
山风冰冷吹在他的脸上，像是要将之前昏招百出的自己吹醒。
赵清涯的双脚因为多次蹬踏，反复使力而发酸，可他除了越来越焦急的身影，竟一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一定要找到白明意。
发现深入某处后，没有人迹的样子，赵清涯揉了揉鼻间又转身向着另一处去搜寻。
身后的平安卫追着赵清涯的身影，远远赶不上他的速度，甚至有平安卫扶着树干在大口大口喘息。
长剑扫开一处荆棘，手掌抚过树干上残存的新鲜划痕。赵清涯的心脏随着运功狂跳，神情却越发冷漠。
他们最好保证没有伤害到白明意分毫。
否则即便是掘地三尺，他也要把人挖出来亲手了结。
“殿下，殿下白直笔找到了！”
耳间的嗡鸣声中传来平安卫欣喜的呼唤，赵清涯回头。
有平安卫追来汇报。
“殿下，白直笔找到了！她还在祈福队伍里，没有失踪。此处危险，还请殿下回去。”
跪在地上的平安卫忠心耿耿道。
嗡鸣声瞬间消失，心尖疼痛一缓，赵清涯淡定点头：“好，那便回去吧。”
他足下运力，又向着官道的方向跃去，这回他摘去略显狼狈的落叶，避开细小的树枝，尽量让自己恢复成原来从容自如的模样去见白明意。
他这回定会好好跟白明意说清楚，他不想要让白明意伤心。
赵清涯对自己之前的隐忍感到后悔，纵使前方困难重重，他也应该亲身挡在她的身边，护住她。
然而他却以某种堂皇的理由，对她缄口不言。
出了树林，官道处的光亮刺了下赵清涯的双眼，他扫了扫衣袍，理好发冠，正步向着马车队走去。
有平安卫撞见他，上前低声指引：“殿下，圣上要求立刻见您。”
赵清涯止步，蹙眉。
他正想要接着去找白明意，就见父皇身边的大太监也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李公子，圣上正急着找您呢。”大太监打着眼色给赵清涯看，他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圣上找您商量一件事。”
只可惜赵清涯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
赵清涯最终先向着父皇的马车走去。
然而他一掀马车的帘子，喉间却猛地泛起甜腥味，心痛如锤。
他眨了眨眼，向着父皇行礼接着看向坐在一旁的顾望。
看得赵清涯眼眶干涩。
白明意静静地闭眼躺在顾望怀里，手臂上缠着白色的纱布。
只见顾望抬手替白明意遮住车门照来的光亮，动作亲昵。
“太子，睦王说想要你宫中的女官，朕想了想睦王镇守北疆有大功，便允了。”
坐在上首的大盛皇帝语气和蔼，
“回京后朕补偿你再重新挑几位女官吧。”
赵清涯的舌尖好像尝到血的甜腥，双手指甲深嵌入掌肉。
他红着眼，声音嘶哑：
“儿臣，可以说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