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漾，还记得我吗？”

    没完全清醒过来的吴漾接到了一个来自华京的电话，本来看到陌生号码想挂掉，但转念一想又怕是投的简历有电话面试，不想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周祈然学长？”

    “对，是我，回国后我自己联合教授和几个同学开了一间律师事务所，还算不得形成规模，我们现在需要人手，不介意的话你想来吗？”

    “当然好啊，我的简历，我马上发你一份。”

    “不用了，我觉得你很适合，如果可以话，你最快什么时候能过来？我们在华京外环，初创业，待遇算不上好的，具体的我会文件邮箱发给你。”

    吴漾从床上瘫着的姿势变成正襟危坐，脑子迅速旋转起来。

    “我可能要先去找下房子，你把具体公司地址发给我，我争取一周内入职！”

    “那，吴漾，我们就期待你的加入了！”

    “学长，十分感谢。”

    吴漾有的时候会惊叹自己的好运，在很久以前的时候，吴漾还有小锦鲤的美誉。世上似乎没什么难事，在事情马上要糟的超脱承受能力范围的时候，总是会被意料之外的好运拉回警戒线内，就像这通救命的电话。

    放下电话吴漾坐着放空了得有一分钟才如梦初醒般，看了眼手机锁屏上的时间：7:30，很难想象自己一觉睡到了现在，昨晚好像睡的很舒服，头并没有因为酒精发痛，她甚至有点想伸懒腰的惬意，更难以想象时刻悬在头顶的未解决事项就这样得到了解决

    不过，下一秒，吴漾点开社交软件，李和苏头像上的红点标记着昨晚的一条未读消息，这条消息让吴漾开始思考昨晚发生了什么，一些像梦般的模糊记忆逐渐从混沌的大脑里聚集起来，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好像头都开始隐隐作痛。

    李和苏在这时候发来一条新消息：“醒了吗？”，吴漾瞬间下定决心：只要对方不提，自己就可以装傻到底，若无其事般回了一条：“醒了”，接着就把手机闷在了枕头底下，抬头望着天花板通过放空来放松大脑神经。然后大脑神经抖出一句话：“我一定是疯了。”

    吴漾换好衣服准备出去转转，下楼看张谣煦还在睡，轻手轻脚的拿起电视机柜上的房卡，穿好鞋子，自己出门去了。

    外面阳光很好，她查了查附近有家海边咖啡书店，已经到了营业时间，打算散步过去舒服的吃个早饭，再找几本书来看。

    彼时李和苏在民宿高层一楼大厅的门外一旁，靠着墙，在屋檐的阴影下抽烟。大海同这里隔着一条马路，一条沙滩，海面泛着阳光，在对面明晃晃地摇曳着。李和苏不错眼的盯着海面泛来的光，看久了不禁觉得，这海越看越像过年的时候，他挤进早市抢的那几条带鱼。

    出一楼大门的时候，吴漾白色卫衣的帽子兜在脑袋上，穿着牛仔裤，白色匡威帆布鞋，外面套了羽绒服，出门一阵冷冷的海风，急吼吼的吹散了身上那点室内的暖气，她缩起肩膀，拉上拉链就往李和苏在的反方向走去，完全没注意到阴影里有个人在吞云吐雾。

    李和苏好像装了吴漾检测器，注意到吴漾立刻踩灭了烟，游神一般跟在戴着耳机的吴漾后面，很远的后面。

    李和苏记得学生时代，除了学习的时候，吴漾的注意力总是非常分散的，或者说发散？她总会一会想这个一会想那个，十分跳跃。

    去咖啡书店也就十分钟的路程，让她走了能有半个多小时，她一会往沙滩上走过去，又不靠近海，一会好奇的看停在浅滩上的海鸥，又有点怕它们会飞过来似的后退了几步，退完之后从兜里掏出一袋碎了的饼干放在手上，试图喂它们，在手心张开还没十秒的时候，又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打开手机划了两下，其实吴漾在查，海鸥能不能吃巧克力饼干。

    吴漾在观察海鸥的时候，李和苏在观察吴漾，他想起自己以前对吴漾的形容：“你怎么这么好玩呢？”而吴漾本人对自己的形容通常是：“我很无趣，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无聊。”

    打破这个画面的是一只和冬天略显灰白的海滩颜色极为不配的面包色柯基犬，它扭着扭着撞到了吴漾脚边，吴漾最喜欢狗狗，随即把海鸥忘在了天边，把饼干碎装回袋子里，蹲下摸柯基，它的主人从不远处追了过来，看来是绳子没扣好，跑脱了绳。吴漾看到它主人想要征得同意再摸，结果狗的主人先开口说：“吴漾！”吴漾有点疑惑的抬起头，认出是谁后倒很开心：“学长！你怎么在这！”

    周祈然显然也有点意外，刚打完那通电话还没多久就见面了：“我这几天回来陪我妈看病，我妈搬到这边来住了。你怎么也来秦州了。”

    周祈然看向吴漾的身后：“李和苏，你小子怎么来这也不去看看你干妈？”李和苏这之前已经冲自周祈然使了八百个眼色。看着他抽搐的眼角，周祈然想起昨晚接到李和苏电话的时他说：“别告诉吴漾是我牵的线，也别让她知道你认识我。”周祈然当时听李和苏说完，他没想到自己出国后吴漾经历了这么多坎坷，后来在英国硕士毕业后，混迹在老爸的事务所里，前一阵得到老师的助力才好不容易让老爸应允自己创业分立开事务所。虽然规模不大，但仍大事小事忙的不可开交，偶尔联系吴漾问她怎么样，她也只会说，挺好的，带有点躲避的意味，让人觉得再多问就有些不识时务，他想关心也无从下手。

    不过最没想到的是李和苏，打电话来会是为了吴漾。很久以前、也是在李和苏的叮嘱下，大学的时候吴漾也不知道李和苏认识学长，一点端倪都没能看出来。

    实际上，就算李和苏不问他，他本来也想问问吴漾愿不愿意加入他们，他至今对吴漾曾经一次商赛路演印象深刻，由衷欣赏她绝佳的处事应变能力和独到的创意灵感。

    吴漾站在他俩中间不知道是该先困惑李和苏为什么在身后，还是应该先困惑周祈然怎么会认识李和苏。周祈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蹲下把这只叫兜兜的柯基拽过来，给它扣牵引绳，让自己显得很忙。

    十分钟后，吴漾和周祈然还有李和苏坐在一张桌子上——吴漾想去的那家咖啡书店里的四人方桌。李和苏咬着橙汁的吸管，吴漾一脸“你交代吧”坐在李和苏的对面，双手握在盛满卡布奇诺的马克杯上取暖。周祈然拎着兜兜坐在李和苏旁边，一脸“我帮不了你了，自求多福吧。”略显遗憾的面容。

    李和苏：“他妈妈是我妈闺蜜”

    吴漾：“然后呢？”

    李和苏：“他高中国外读的，你没见过，谁能想到你俩上一个大学。”

    吴漾：“还有呢”

    李和苏：“没有了，就这么多。”

    周祈然见状接过话茬附和补充顺便落井下石道：“我们两家关系很好，我俩关系非常一般，你要是讨厌他可别连坐啊，说了要来事务所帮忙的。”

    话毕，吴漾矛头调转，直直盯着周祈然问：“你愿意找我去你的事务所，跟他有关系吗？”周祈然竟被她盯的有些发毛，周祈然认识的吴漾，在印象里一直是外表很乖巧，通常很安静。殊不知他不由自主被外表所骗，忽视了吴漾那颗叛逆且热衷打直球的心，顺便，和李和苏的那段过往，更让吴漾讨厌极了不直白说话的处事方式。

    周祈然：“当然不是，我在学校里也是认可你的能力的，我只是一直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怕我带着这个初创公司问你，太冒昧。”

    吴漾：“我问你没有别的意思，我现在的处境，这是个天大的好事，就算和他有关系我也会去。我只是计较着不想欠他的。”李和苏完全被无视，蹲在地上把店里送给宠物的纸杯奶油喂给兜兜，顺了顺兜兜的毛，兜兜开心的一个劲蹭他的手心。

    结束了刚才那番对话的吴漾看着眼前这个画面，而周祈然望向吴漾的眼睛，从她的眼角解读出一丝不自觉的笑意。一如既往的，吴漾未曾察觉他的注视，李和苏抬起头撞到吴漾视线的瞬间，却瞥到了周祈然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