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吴漾

    李和苏拿着张谣煦给的房卡,打开民宿的房门,从一楼上到二楼的门前。二楼的门虚掩着,敞开一条缝,将门里的黑暗袒露着,在那黑暗中透着一点微黄的暖光,是那只床旁的小夜灯。

    李和苏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窗帘没有被拉上,一楼的那面落地窗朝海,二楼的这一面则正对着另一家高耸的酒店。

    在酒精作用下入睡的吴漾似乎睡的很不安稳,眼皮来回的翻动着,她隐约在夜灯的光下看到了李和苏,还以为是在梦里,下意识去够他的手腕。民宿的床很矮,李和苏没敢坐下,就蹲在床边,看着吴漾很痛苦的脸,刚蹲下,一只手腕就被吴漾无意识握住,他伸出另一只手,小心地拨开了黏在她眼皮上的碎发,她侧躺着,出门去海边前刚洗过的学生头短发平顺柔软的垂在耳边,吴漾抓着李和苏的那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手腕处散发着吴漾喜欢的橙子味沐浴乳的味道,很清甜。

    李和苏没忍住还是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发顶,吴漾似乎因他这一举动感到安全,原本紧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不少。怎么会睡的这么不安稳呢?李和苏另一只被吴漾抓着的手不敢动,怕惊醒她。后来他干脆跪坐在床边,直到吴漾抓着他的手松了劲。他才站起来仔细的的帮她掖了掖被角,这时他注意到在地上平摊着的箱子里有一件他见过的,吴漾的外套,外套上躺着几个瓶罐。他轻手轻脚地走近了过去,用识图软件查了一罐是褪黑素软糖,旁边另一只小塑料密封袋上贴着安眠药的标签,标签下面画了个笑脸写着:“要少吃哦”是吴漾初中起就总喜欢画的笑脸样式。李和苏大概明白了张谣煦让他来的用意,离开二楼的时候轻轻掩上门,仿佛是要让一切都恢复原样。

    他走回大厅张谣煦在的那张桌子旁,即刻问:“吴漾她,是睡眠很不好吗?”“什么时候开始需要吃药的?现在还…”张谣煦打断他:“很不好,她二月份的时候去医院开了安眠药开始服用。”

    李和苏很凝重的问:“为什么?”

    张谣煦说:“难以相信吧,我知道你一直在关注吴漾的论坛小号,是不是觉得她看起来过的还挺好的?挺热爱生活的?以前她可是我们的小太阳。”张谣煦说这话时带着苦笑。

    李和苏对张谣煦的发问不置可否,吴漾的论坛小号就算看来不算过得很好,起码不坏。

    张谣煦继续说:“她大学室友里关系最好的一个意外心梗猝死在学校,吴漾接受了辅导员安排的心理辅导。事情发生之前,她的室友曾经给她说过一点身体的异样,吴漾已经觉得不太对劲了,但是别的事情打了岔,没能提醒她去看医生。因为内疚她总是不断想起哀悼仪式上那些悲痛的脸,她好像最终也没能正确的面对和消化同龄人的离开。从这个时候开始有点入睡困难的。”“后来加上各方面的压力吧,到二月份有点集中爆发。不过她很坚强,现在即便睡眠很浅,能自己睡着的情况下她都不会服药,避免依赖,情绪调整的也平稳了很多。”

    对面的李和苏双手抱着自己的后脑勺弯下了脖子,似乎是在压制自己的情绪。张谣煦没有再对老同学心软:“李和苏,不可否认到今天,我仍然觉得你可能会改变吴漾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现状,如果你是一时兴起,吴漾承担不起。”

    “还有,我一直很想问你,这就是你当初离开吴漾想要的结果吗?”

    张谣煦说完这句狠话时,李和苏仍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把头深深埋下去,大厅陷入了大段的的沉寂。四周很安静,衬的眼泪滴落在桌子的声音分外清晰。张谣煦没想到李和苏会被说哭,事态的发展开始有些脱离控制。她决定当作没看到直接走掉,让这个场面不那么尴尬。起身的时候她注意到了李和苏弯下去的脖颈上那只纹身,线条组成的纹身图案莫名让她感觉有点熟悉,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李和苏分辨不清是内疚还是无力感,但此刻,他所有自欺欺人的自我宽慰都坍塌了。

    吴漾高考那年,报完志愿之后,她主动结束了六年前那段时光里与李和苏历时最长的一次分手。李和苏记得和好的转天他开车接吴漾去吃饭,吴漾在车上问他:“我可能要去外地上大学了,要是知道我们还能和好,我一定就报咱们这里的学校了。”说这话时,他正单手打方向盘,听完不假思索地答:“我们之间,距离不会是问题。”“还有,我们一定能和好”这确实是当时的心中所想,分分合合那么多次,这一次慢长的分手,还是最终结束了。所以他相信,他们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离开彼此。

    吴漾听完这句话看向专注开车的他,眼眶逐渐变红,用他胳膊上的纹身转移注意力,好让自己别哭出来。在李和苏停车的时候她问:“你身上这纹身是真的呀?”说着用手搓了搓他的胳膊,李和苏停好车看到的就是吴漾红着眼眶问他这个问题,李和苏当时有些无奈又好笑的说:“怎么?你后悔了,想换个人?”。吴漾手还在那里轻轻搓了搓他的纹身,听到他的话摇摇头:“你会让我换人吗?”李和苏说:“不会。”

    那之后吴漾设想了很多未来,学生时期总是免不了受家里的管束,她和李和苏像情侣那样的正式约会少之又少,他们几乎没怎么去一起看过电影吃过饭,大多数时候能一起饭后散步,坐在别的单元楼前的长椅上一起看星星就是最好的了。

    吴漾那时候的话似乎仍回响在耳边,李和苏记得她说:“李和苏,上了大学我就自由了!有空放假的时候我们就能一起出去玩了!”;“李和苏,你不能总看我吃饭呀,以后一起去探店你可要多吃点,这样我们就能尝很多样了。”吴漾总喜欢叽叽喳喳的叫他的全名,说这些话时的表情总充满期待和开心,可就在吴漾期待大学生活和自由恋爱的时候,提前一年早已步入社会的李和苏,却对这样的未来开始感到迷茫,甚至有时候有点害怕,怕差距越来越大,怕自己成为拖油瓶,或许说,从那时起他已经在计划永远的离别了。

    他不想狡辩说放弃的人痛苦并不少于被放弃的人。甚至他在不顾一切以沉默应对吴漾被录取的消息,而后提出分手,破天荒的看吴漾说了一堆狠话之后;在他认为一切终于都结束的时候,松了一口气。他想他确实是吴漾口中说的说话不算话的大混蛋。今天亲眼所见,吴漾这些年经历的苦痛和挣扎让他曾经那些充满了“对吴漾好”的选择成为了吴漾不断往下坠落的帮凶。张谣煦问李和苏“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仿佛是对当年的李和苏,晚来的最直白的嘲讽。

    李和苏想起妈妈过世的那段日子里,有一天早上远远看到鬼鬼祟祟的吴漾,拉低帽檐带着口罩,在零星几个早起的大爷大妈当中看起来不是做贼就是心虚,总之,无比明显。没来由的他开始好奇她是不是专程为了自己来的,转天同样的时间醒来,他换好衣服再次去了公园,吴漾果然仍旧鬼鬼祟祟地跟在自以为很远的身后。还有一次小区里的萨摩耶小豆腐扑向吴漾,遮挡吴漾张召张谣煦的树本来就不是什么百年老树,更没有什么五人合抱的粗壮树干,在冬天叶子枯萎的时候更显的瘦削沧桑,他们三个被小豆腐挤的东倒西歪,早就漏了马脚,那是他在妈妈过世后第一次,有点想笑。4月7号,是他重新活过来的日子,有三个人以生日为名送来珍贵的“生日礼物”。吴漾提着一口气冲到他面前二话不说给他带上一只白色的围巾,针脚有些粗糙,但选的材料十分柔软温暖,那条围巾现在仍被他单独收在床底的收纳箱里,和那条围巾放在一起的是一册绘本,名字叫《你今天真好看》,是他和吴漾正式在一起的第二天,吴漾塞到他怀里的,李和苏记得自己拿起来看了看封皮把奇怪的书名念了出来,然后吴漾开心的说:“谢谢!”就跳着脚一副把戏得逞的样子跑开了。李和苏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她才是自己收到最好的礼物。

    亲爱的吴漾,好久不见,你却似乎并非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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