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找到了鞋印，季安旸忽然松了一口气。

    有鞋印就证明有其他人去过那个楼顶，那个地方已经废置不用很多年了，无论是谁，是否和王烨梁的事情有关系，会出现在那里都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他翻开那份报告，那半枚鞋印就清晰的出现在了他眼前。那个鞋印看起来比较窄，有很大可能是女鞋，而且看花纹还像是皮鞋。

    他接着看下去，果然在后面的报告里详细的写明了这一点，那应该就是一枚女式皮鞋的鞋印。从仅有的前半部分鞋印的受力点来看，那双鞋应该还有三到五厘米的高跟，应该是三十七码的鞋。

    所以昨晚很有可能有一个女人也出现在了那座废弃的五层楼楼顶，而这个女人与王烨梁会出现在那里有可能存在直接关系。

    在发现王烨梁的尸体的时候，所有警员几乎都默认为王烨梁的死是他杀，可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一点。如果一直找不到，他们只能将这个案子做意外死亡处理。但现在确定了王烨梁死亡时很可能还有其他人在场，那么这个案子存在凶杀的可能，他们就可以继续查下去了。

    季安旸看着那份报告简直喜不自胜，那半枚鞋印发现的可真是太及时了。他和痕检科长说了声“慢慢吃”就拉着叶景希回了办公室，把那份酸菜鱼的事情全然抛在了脑后。

    现在要确认的是昨天晚上王烨梁究竟是什么时候进入爱乐园的，以及出现在楼顶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枫火大酒店那个找不到的服务人员是个女人，简智宸遇害时目击者看到的那个疑似凶手的黑衣人也是个女人，现在王烨梁坠楼的地方也有一个女人出现过，这三起案子的凶手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叶景希正好翻到了案情记录里那张米沙羽的画像：“都是她做的？”

    “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三起命案是同一个人做的，这三起案子也没有任何共同之处，能够确定这是一起系列案件，都无法做并案处理。”姜珆皱着眉说：“可米沙羽真的可疑啊，她对这三个死者都是有动机的。”

    “这都需要等找到米沙羽之后才能确定。”季安旸一边给技术科发了信息要找昨晚王烨梁的行程，一边给全队的人买了一份豪华的夜宵套餐，就干劲满满的站起身，对大家说：“同志们，都起来干活了！”

    想要找到昨晚出现在案发现场的女人其实并不容易，因为爱乐园福利院后面的区域比较偏僻，监控摄像头很少，造成的盲区非常多。如果有人想要从后院翻进福利院里，虽然有些困难，但也不是完全做不到。何况那片区域少有人经过，只要花费一些时间也完全是可以翻过去的。王烨梁显然就是这种情况，那么由此可见那个女人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进入福利院。

    现在唯一能寄希望的就是福利院周边道路上的监控，希望可以从那些监控或者更远一些的监控中找到那个女人的影子。

    看大量重复的监控是个极为枯燥且痛苦的过程，尤其还是需要通宵的看，这完全就是一种酷刑。但在这一夜通宵不眠的不只有他们，法医、痕检、技术都在抓紧时间的寻找线索，就连经侦都在紧急梳理元盛地产的经济情况，这一夜警局有多一半的办公室都通宵的灯火通明。

    在天边隐隐泛起了白光，警局门外的早点铺子已经开始有顾客光临的时候，季安旸终于确定了王烨梁进入爱乐园的准确时间。

    他按了按布满了血丝的眼睛，觉得眼睛连同眼眶都胀得发痛，仿佛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立刻睡着，他努力打起了几分精神，对旁边的人讲道：“从这个路口步行到福利院后门需要七分钟，加上他翻墙的时间，他进入福利院的时间应该是在晚上十一点十六分左右。”

    叶景希在看另一部分监控录像，那一片区域比较荒凉，白天都不会有很多人经过，晚上就更是人烟稀少了。福利院附近的那一片监控录像都没有拍到那个可能出现的女人，他借助王烨梁出现的时间把那个女人出现的时间范围缩小，然后把搜索范围扩大了一圈。

    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窗外照在他的桌角的时候，他终于在监控录像中看到了他们要找的那女人。

    那个时间段内，在那条几乎没有路人，连车都几乎没有的路上，往那个方向走的只有那么一个人。如果真的有那样一个凶手，那大概率只能是这个人了。

    只是这个女人经过的位置在画面的边缘，那个地方光线比较暗，录像中的人影非常模糊，根本看不清面容，只能隐约看出那个人应该是穿了一双高跟鞋。

    这么多条件都符合他们的推断，画面中的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出现在那座小楼房顶上的那个人。她即使不是凶手，也一定是重要的知情者，无论如何也必须要找到这个女人。

    叶景希联系了技术来想办法提高画面的清晰度，被从一堆技术线索中叫出来的技术员瞪着一双比他们还红的眼睛尝试了好几次，画面是清晰了一些，但画面中那个人的脸却依然看不清楚。

    季安旸看着画面中清晰了一些的人影，忽然觉得那个人身上的衣服好像有点眼熟。

    “只能拉网排查了。”叶景希轻叹了一口气：“福利院后面的区域确实是人迹罕至，但万一真的有目击者也说不定。”

    这实在是最费力气的笨办法了，但在很多情况下这也是最有用的办法，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这么干了。

    季安旸向郑局报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说了要排查的事情，郑局没说什么，直接同意了。

    王烨梁的案子是带来了不少舆论压力，短时间内北山有三位著名企业家相继遇害，外界议论纷纷，各种猜测满天飞，还有更多的人在质疑警方的办案能力。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案子却一点进展都没有，反而是人越死越多了。

    郑局清楚这案子的复杂程度，知道骂季安旸也没用，催他尽快也没用，没有人比他们更希望破案了。所以他只是说了一句要尽快破案，就让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季安旸回办公室的时候，路过法医室正看到老王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休息，房间里还亮着灯，里面还有几位法医在忙碌着。这一次从别的地方借了一些法医过来，但显然人手还是不足。

    老王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把头靠在后面的墙上：“那些尸骨基本上都拼出来了，除了少量未完成的部分，都是完整的，肢体不存在任何程度的缺失。”

    “死因可以确定吗？”季安旸深吸了一口气，想起凌宇深和黎信然都提到过的有人把孩子们带出福利院的情况，他又问了一句：“能看出这些孩子生前的状态吗？”

    老王没有反驳他，大概实在是没有这个精神了，只是解释道：“现在找到的尸骨一共有三十二具，死亡时间的跨度比较大，从十几年前到近一两年的都有，死亡时的年龄在七八岁到十五六岁不等，男女基本各半。完全白骨化的尸骨我们还没有验，只简单的看了看那几具尚未完全腐坏的尸骨，大致确定死者死因多为外伤，一部分并有窒息以及溺水的情况。”

    季安旸皱起了眉，他是没想到死因竟然会是外伤，那些孩子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是什么样的外伤？”他问：“那些孩子生前患有什么疾病吗？”

    “什么样的外伤都有，利刃戳刺，钝器打击还有骨折什么的，常见的外伤都出现过。”老王睁开眼睛，看向了窗外的阳光在楼道的天花板上映照出来的一片零散的光影：“我们验过的那几具都没有发现明显的器质性病变，但可能存在一定程度的感染。这些孩子和一般被遗弃的孩子不同，应该都没有什么先天性的疾病。”

    老王的意思很明显，他也在怀疑那些孤儿的来源。毕竟有很大一部分孩子都是因为患有先天的疾病或者是残疾才会被遗弃，完全健康的孩子除非少数非常特殊的原因，是很少会被遗弃的，尤其是男孩。即使加上那一部分因为没有监护人或者是监护人无法抚养的而被送进福利院的孩子，福利院里完全正常的孩子的比例依然不会那么高。

    爱乐园福利院的这些孩子，完全正常的比例显然是有点太高了。当然这个结论不只是从那些尸骨中得来的，毕竟这些尸骨的身份还不能完全确定。真正让他们对这一点起疑的，是因为他们发现昨天案发时正在福利院里的那些孩子也是同样的情况。

    关楠在去问那些孩子情况的时候，负责安置那些孩子的警员已经给他们做了一个身体检查。结果显示他们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都是一些很健康的孩子，没有任何先天以及后天的严重疾病。这些孩子也没有任何外伤和各种各样的陈旧性伤痕，与后院发现的那些尸骨情况并不相同。只是有一些少量的营养素缺乏，可能饮食条件还是差了些。

    在初见到这么多孩子的时候关楠还觉得有些头痛，觉得这种和孩子打交道的事情他实在是应付不来，一想到一堆孩子那种完全不受控制的感觉他觉得头都要炸了。可没想到真的见到那些孩子的时候他才感觉到，福利院的孩子还真是乖巧的让人心疼。

    也许是在福利院生活的很不好，他们早早就学会了迎合大人的意思，以便能让自己过的更好一点。对于他们，任何话只需要说一遍他们就会乖乖照做。

    这些孩子的年龄都不算很大，大概都是在十岁以下，不过最小的可能也有五六岁了，总之在关楠看到这些孩子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哪有福利院的孩子年龄这么集中的，又不是什么小学的特定年级部。

    他去问那些孩子在福利院的生活情况，孩子们都是知无不言，这个年龄的孩子即使再乖巧，也还没学会面对警察说谎还能掩饰得十分完美的程度。童言无忌，所以他们说的事情，只要所有孩子的讲的内容能够基本对得上，那就应该都是实情。

    但奇怪的是，在这些孩子的叙述中，他们在福利院的生活非常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