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出去玩，但是也没能决定玩什么。
最后刷了两圈某红书，宋赢决定去画石膏娃娃。这还得是因为夏山溪说把自己当成高度近视就行，宋赢也不跟他客气，就去玩自己想玩的。
在出去玩的前一天，埋头画画的夏山溪突然意识到、他要和已经三年没见的、不完全了解自己身体情况的、超级不会照顾人的宋赢出门，就莫名压力倍增。一通电话，言初被他叫到了家里。
与此人看起来文雅的名字不同，言初是个虽然二十出头但看起来长得有点着急的大汉，是夏山溪生病住院是认识的，来自北方的言初热情朴实，后来也搬来S市，经营小本生意。
夏山溪开口就是，和女生出去玩要怎么办？言初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言初看着眼前瘦高的男生，夏山溪长得漂亮，又挺文艺范，若是不笑，就是那种不好惹的美男，笑起来就是又贱又拽。言初觉得，夏山溪吸引得到女人的概率还蛮高的。
“谈女朋友啦”言初擦擦嘴。
“不是，是宋赢。”
“我靠!”言初又一拍桌子，桌面上的水杯抖三抖，“你俩?啊?”
“前两天偶遇了，她约我出去玩。”夏山溪简单概括了一下前段时间的事。
“所以你想问约会前的准备工作?”
夏山溪摇头又点头，最终两个人站在巨大的穿衣镜面前。
“你觉得她会喜欢什么样的打扮?”
夏山溪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脸，他看不清，但自知自己长得漂亮。
“sexy。”他好半晌蹦出来一句。
言初傻了，他本来打算把看着柔弱的夏山溪改造的更有男友力一点。
夏山溪只记得宋赢摸着他留的挺长的发丝说过想帮他编头发，并且说会很sexy。言初很快接过话茬，他说，那我明天给你编一个。
次日，两个男人一大早在房间里忙活，言初偷来了女朋友的发夹，他给夏山溪编了头发，在辫子尾端夹了个星星。夏山溪现在的头发很长，几乎能垂到肩膀，他戴上耳钉，很细心地理顺发丝。
他穿了件宽松的衬衫，解开了领口处的扣子，白皙的皮肤、以及锁骨、衬着条银色项链。
“兄弟，看得我都垂涎三尺了。”言初这样表示。
夏山溪不太愿意带上手杖，但言初劝他如果不带遇上麻烦可能让局面更难看点。
到了约定时间，夏山溪老老实实等在商场门口，他除了医院，不常去这些人流湍急的地方，更何况他也没来过，而用手杖和他较为小心试探的举止也引来了更多注视。
但是这样的打扮非常成功，因为宋赢看到他的第一反应。
-硬//了。
他太美了、太性感、那种笑时的明快又和他天然的脆弱混合在一起，揉出一个让宋赢莫名心跳加速的夏山溪。
-兄弟，我想...你
宋赢装得很镇定，以至于她忘了自己本来是一个不镇定的人，所以夏山溪觉得奇怪，问她怎么了。
宋赢说你很漂亮，我看得很开心。
哦，不是很开心，是看得爽死了。她偷偷地想
夏山溪看不见她快收不住的笑，问她是不是打扮的太夸张了？
“没有!没有!真的非常美，以后都这么见我!”宋赢拿出了120分的真诚。。
少女内搭一件白色长袖，配上牛仔吊带裙，蹬着双厚底白色运动鞋，她带了好些戒指手链，应该是她喜欢的那种极繁主义，挎了个名牌包，卷卷的马尾一甩一甩。
宋赢心情大好，轻快地领着夏山溪在商场里逛，转了两圈找到了那家店。
她挑了只小猫。
“你给我挑个”夏山溪对她说。
于是宋赢端来了一只穿着裙子打着阳伞的兔子。
“你确定?”一摸那耳朵就不对劲。
“确定，很可爱呀。”
“...好”
夏山溪摸着兔子的裙摆，感受着衣服褶皱。
“你要什么颜色我给你拿”
“粉，白，红也行。”
“我去。”
“你给我这种兔子不就是想让我化成，那种草莓小蛋糕。”
“好嘞，从左往右，白，浅粉，有点红的粉，红。”
宋赢把颜料在夏山溪面前排好。
于是夏山溪自裙摆最下端一层层开始画。
夏山溪还没涂满两层，宋赢便把那只猫整个涂黑了，扭过来看他。
“我去，搞这么精细。”
“有吗?”这样的工作对夏山溪不算难，只不过他鼻子快贴到兔子上去了，他的眼睫颤动、很认真地端详着手中看不清的玩意儿
宋赢的猫表层干了干，对着手机上的照片开始研究画眼睛，两下就戳到猫脸上。
“卧槽。”她求助地看过来
“怎么了?”
“别人那种像，星空一样这么高级的眼睛怎么画出来的？”
“渐变会吗，先加大量的白，混点浅蓝和湖蓝。”夏山溪抚上猫的眼睛，感受眼眶的范围，指给她看“画到这。”
她颤颤巍巍开始戳那只猫的眼睛。
“用原来的颜料再加蓝，到这”夏山溪端着她的手，“姐，别抖，猫要给你戳瞎了。”
“再加湖蓝。”
“这会混点黑色。”
她被扶着手画完了一只眼睛，“干一点再加瞳孔，现在能画另一只了吧。”
“我去，大画家真厉害”她端着猫连连惊叹。
夏山溪笑了笑，去画兔子。
兔子裙面是低饱和的颜色，他又接连要了好几种颜色，去画裙子上的装饰。
“我就知道。”宋赢看他开始下笔，就断言，“你要在上面造个花园了。”
以墨绿色作为叶子，红□□画玫瑰花，再混上浅蓝浅黄作光影。
“哇，是你男朋友吗，好会画”旁边有女声响起。
“不是男朋友。”宋赢答道，“但是是画家。”
“业余而已”夏山溪补充道。 “你别光顾着看我了。”
“不敢画瞳孔，怕毁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毁了可以补的，颜料能叠的。”
宋赢还是那副“请你上”的样子，夏山溪便放下手里的兔子给她画，还补上星星高光。
“谢谢你。”她接过猫，“接下去，画眼线睫毛，这个我会，和画我自己一样”
夏山溪想说石膏娃娃和人还是不一样，但是他怕宋赢下一句就是那你帮忙，于是老实地闭了嘴。
约莫一小时后，两人的石膏娃娃完工，夏山溪起身，眼睛累得够呛，宋赢还在那头兴致勃勃地拍照。
“我去接个电话，你先拍着”夏山溪走到人不多的地方，他戴上耳机，手机有盲人模式，提示音从耳朵里传出。
言初:怎么样怎么样?
言初:报个平安
言初:你们干啥去了
夏山溪虽然知道这家伙会关心人又热情，但他其实并不喜欢这种把自己当特殊群体的关怀形式。
夏山溪:好得很
夏山溪:去画石膏娃娃了
言初的消息很快传来，是一句“画石膏娃娃!?!?”
夏山溪:?
夏山溪:不行吗?
夏山溪知道他并不认同自己接着画画的理念、哦、他身边都不认同，但无所谓，他有点烦躁地关上手机。
“来，帮我拎包。”夏山溪走出两步，听见宋赢的声音，她走过来，递过来袋子，有点沉，应该是刚刚画的石膏娃娃。
“好。”夏山溪很爽快的应下，比起被特殊关怀，不如被当廉价劳动力压榨。
饭后，宋赢拉着夏山溪在商场里晃。
夏山溪无视了言初那些提醒他早点回去休息的消息，当然，他今天超级过度用眼、超级过度用腿。宋赢不会考虑他、脑子也想不到考虑他，夏山溪又要被她拉着走又要拎包，几乎一天凑在东西上看。
他收回。廉价劳动力不是那么好当的。
在宋赢喊出“天杀的一个冰箱贴要卖我199，老娘有钱也不是这样坑的”之后，她终于想到要回去了。
好巧不巧，他们一出商场就遇到言初。
夏山溪一开始没认出来，直到言初喊了声他。
“你怎么来了?”
“这位就是，宋赢?”言初打了招呼“久仰大名。”
“你好你好。”宋赢不认识那人，所以她只会说你好你好。
“你没和她提过我?”言初看着怪尴尬的小姑娘。
“提你干嘛？”夏山溪挑了挑眉。
“哈。我叫言初，是夏山溪在X市认识的朋友。”
“啊，你好你好。”宋赢笑了，她有点词穷，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说了四个你好。
“你怎么来了?”夏山溪又问了一遍，他感觉自己向不给家长报备结果被抓包的小孩子。
“你今天走了15000步。夏山溪，你现在很厉害，后面有的你好疼了。”
“言初，我没事。”夏山溪脸色有点难看，又立即感觉他凑过来，没等夏山溪后退，裤脚被卷起。
“言初!”他急眼了，言初也意识到不对，但已经被宋赢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她，她还不知道啊?”言初有点结巴了。
“我没说。”夏山溪肉眼可见地脸色阴沉，他看向宋赢，宋赢很心虚，她想说啥也没看见，哦，不行，欲盖弥彰。
她站直了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像坚定地要入党。
“对不起啊对不起啊。”言初手足无措地放下裤腿，“我以为你说了呢。”
几秒后，他试探性地问 “摊...摊牌?”
言初看向宋赢，后者很尴尬地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啊，我，下次我来拎包。”
“我手没坏。”
“那，下次逛街给你找个地方坐。”宋赢又憋出一句。
“该咋样咋样，没事，哥能走。”夏山溪知道这是宋赢能想出来最好的招，他不希望宋赢也变成过度关怀把他当成玻璃的人，“走了走了，包还是我拎。”
宋赢终于喘口气，刚刚那一下她确实不知道怎么回应。
“还有，夏山溪，别用眼过度”言初看他没生气，大着胆子补了一句。
“知道了。”夏山溪淡淡地答。宋赢又要喘不过来了，石膏娃娃是她想的。
言初上前给夏山溪系上黑布，夏山溪的视野又被一片黑暗笼罩，他习惯两点一线的生活，记得住走多少步有红绿灯，但现在，在陌生的环境下，他还真不愿意这么快进入全瞎模式。
言初见状让宋赢去领人。宋赢反手抓住了夏山溪的手腕。
“不不不，标准的要你站在他的左边，这个时候是两个人并排的，然后他抓住你右手的手肘，之后他还要退后一点点”言初很认真的指导，并且指出这是国际标准的给盲人带路的方式。
宋赢冒出一股无名火，一她不想当保姆或者志愿者，二她不想看这样的夏山溪。
“不走路，我们坐车。”宋赢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要不要我也送你？”
“不用不用。”言初想着给二人制造一下空间，赶紧走了。
宋赢也不客气，带着夏山溪上了自己的车。
“你开?”
“我开。放心，可稳，系好安全带。”宋赢转动方向盘，便开上路。
宋赢看着旁边有点局促的夏山溪，“高中一毕业就学了车，真不会有事。”
“不是。我信你。”夏山溪这么说，还是抱着袋子，一副缩头乌龟的驾驶。
宋赢只能减缓车速，好好好，每个坐车的都不相信车技。
宋赢还是平安地把夏山溪送到了他家门口，这会儿天暗下来，这里是个老小区，路灯不是很好。
“请我进去坐坐吗?”宋赢这会儿早就把刚刚的什么标准带路姿势忘得无影无踪，她在夏山溪后面，让夏山溪带着路。
“好。”
一进屋，宋赢自然地穿上上次那双拖鞋，倒向沙发。
“我们好像真的逛了很久诶，累死了。”宋赢转头，看见了言初。
“啊?!你怎么比我们快!?”宋赢脑子里又回想起被标准带路姿势支配的恐惧。
“你开的大路，不如穿小路来的近。”夏山溪回答，他把手杖放在一边，宋赢一把接过，表演了一个剑术。
“为什么你的每个朋友都有你家的钥匙？就我没有?”宋赢冷不丁问出一句。
“你也没给过我你家的钥匙，我甚至也没去过你家。”夏山溪看回来。
“这样啊——”宋赢感慨，夏山溪已经转身又从柜子里撩出一把钥匙。“你想来就来。”
宋赢接过，喜滋滋地放包里。
“说到这个，你有见过赵路吗?”
“有。”夏山溪坐回凳子上。
“所以。只有我见你要靠偶遇。”宋赢又冷不丁了。“哥，你治好病不能回来跟我讲一声吗？”
“对不起。”夏山溪侧过脸，他本来打算凑完宋赢给他的钱再见面，却被撞上在饭店打工。
“没关系。不是怪你。”宋赢看见夏山溪立体的侧脸和漂亮的编发，莫名有种奇怪的想法，下一秒，夏山溪听到一声嚎“就是我好伤心啊——你不想我吗那么久没见我可想你了——你要是想我回来就应该告诉我——”
宋赢装上了。她快把自己感动到了。
当然，她说的也不完全是假话，至少她也想过夏山溪。
“姐。别装。”宋赢被夏山溪的冷笑堵了回去。
“哦。”
言初终于从厨房里钻了出来。“帮你搞了点晚饭，让你好好休息一下，还有，别老是吃外卖。”
一石二鸟。
“你会做饭吗？”宋赢问夏山溪。
“不太会。”
“好极了。我是一点也不会。”
言初走后，宋赢去夏山溪的房间看画，除了特别几副眼熟的，其余几乎都是新画，新画的风格更加自由散漫、色调也更丰富。
宋赢的目光落到墙角的一处，摆着几张风格迥异的。
夏山溪也有模仿名家画作的习惯。
宋赢伸手去拿那几幅画，很快，里面有一副便是宋赢最熟的、哦、没错，模仿圣安德鲁的、灌毒酒。
即使那么久过去，宋赢看到这画还会有一瞬间的心慌。
让她情感更甚的是，夏山溪真的补齐了这幅画作，它现在几乎与宋赢当时看到的一致、下方、一位看不出性别的人痛苦地被迫饮下毒酒。
宋赢放下画，她强忍着涌上心头的强烈情感，对着那画拍了一张，装作若无其事回来。
“哼哼，观摩完了。大画家，你说要不要给你开个画展？”宋赢走出来。
“你来?”夏山溪轻飘飘地说，“你帮我我就开。”
“好啊。”宋赢不管不顾，先把饼画下，“先给你找个美术馆开了，以后我直接建一个博物馆。”
“你最好是。”夏山溪轻哼一声。
宋赢从来不是一个有行动力的人，但回去，她就已经着手开始研究。
一是研究圣安德鲁，二是研究画展。准确来说，这可以算一件事，也可以算两件事，宋赢有一个大胆而极端的想法。
她看着电脑上密密麻麻的资料，深吸了一口气。
宋赢啊宋赢，你这辈子怎么就能和画扯上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