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赢还是照例请乔可薇吃饭，这是一家茶餐厅，两个人面对面，一碟碟菜量不大的菜往上送。
“太多了吧。”
乔可薇小口小口的吃着，宋赢几乎把招牌都点了一份。
“没事，都尝尝。”宋赢引出正题，“明明答应给你帮忙的，到头来还添乱了，我是真的不太擅长这个。”
“没有没有。其实那群小孩很喜欢夏山溪，他们之后还吵着要他接着教画画。”
“但是肯定不太喜欢我。”宋赢夸张地笑起来。
“愿意来帮忙就很好啦!”
“啊，说到这个，特殊教育很伟大但是也特别辛苦呢。”
宋赢感觉乔可薇可能挺喜欢面前的叉烧，她便把盘子往前推了推。乔可薇眨了眨眼，睫毛扑闪着，她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赶紧接了一句谢谢。
“我的哥哥就是视力障碍。”她小心地吞了口口水，“其实我是为了照顾他而出生的”
宋赢听到这话就眼前一黑了。为了某某某人而出生的，这种事情不要啊!
“我的家里没钱，而且爸爸妈妈都觉得我哥哥以后什么都做不了，被别人照顾着，算命或者按摩，但是明明可以做更多的!现在的科技，可以让他这种去胜任更多工作的。不过在爸爸妈妈的教育下他也觉得自己很可怜，然后认定了他一辈子就这样。”
“他敏感又脆弱，不仅什么都不愿意去做，而且还不允许别人说【看】这样的字眼，动不动就大发雷霆。”
“我学特殊教育专业家里人也是认可的，只不过他们觉得我能更好的照顾哥哥，其实我不是只想照顾，我想要教他们告诉他们，他们也可以有别的路可以走，他们的人生也有其他可能。”
宋赢从乔可薇开始讲话时就无心吃饭了，她怔愣着看着面前的人，最后乔可薇的形象在她眼里更加伟岸、有点光辉得刺眼了。
“抱歉，一不小心说的有点多。”乔可薇脸颊红扑扑的。
“不，没有，很好啊!讲得特别特别好!”宋赢这样说，“希望你能带着你的初心成就很多，改变那些孩子。”
宋赢不太会一本正经的夸人，但讲得很诚恳。
“谢谢...”乔可薇脸更红了。
两位少女肩并肩走出饭店，这次聚餐是宋赢一直在听对面说个不停。乔可薇听过许多的传闻中的宋赢，但在实际相处中，她笑意盈盈地鼓励着、赞许着，让乔可薇忍不住说出好多好多过往。
临分别时，乔可薇说，“我那会遇到夏山溪，是觉得他很可怜想帮他，我知道他这样的容易遇到很多麻烦和另类的目光，但是后面，比起同情，我更欣赏他。要是我哥哥也能这样就好。”
她话锋一转，“不过，还是让他小心一点蒋毅白今天蒋毅白还故意撞我一下。我那天看到他也挺害怕的，但感觉夏山溪可能需要我的帮忙。”
“这样啊。我会想办法解决的。啊，我先打车。”宋赢这样说，又忽然把身侧的乔可薇拉过来，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乔可薇感觉一双手抚上她的腰肢，紧接着慢慢往下滑，到臀部，她脸红得像苹果，一动不动。
几秒后，宋赢收手，扯过她的衣摆。
上面是个硬币大小的小型窃听器。
乔可薇惊讶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
“好像有点打不到，你等一下。”宋赢拉了她一下，示意她假装不知道。
“没事，不急...”乔可薇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句。
微信弹出消息。
宋赢：没事，就这样装不知道就行。
宋赢：你刚刚说他莫名其妙撞你一下，我突然想到了。
宋赢：这种招都是我玩过时的了。
乔可薇：好，那一直带着吗
宋赢：就这样带着。
乔可薇：那刚刚我们说的他都听到了。
宋赢：肯定听到了。
乔可薇：怎么办啊
宋赢：没事，他会自己送上门来，之后他和你说什么都告诉我，别自己搞。
乔可薇：好。
乔可薇被带着惴惴不安的送上了车。
她一副又急又委屈，低着头快哭出来，埋头打字。
乔可薇：他会把这些都传出去吗
宋赢：那我算他牛逼
乔可薇不发消息了，吸了吸鼻子，末了，往角落一缩，很没安全感地环抱着自己。
车快到时，乔可薇又打开聊天界面打着字。
乔可薇：我怎么这么笨没发现呢。
宋赢：没事，不是你的错。
下午三时，林艳红正在家里编小手链，度过愉快的午后时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宋赢气势汹汹地快步走进来。
“小宋，你正好来试试我新做的手链....”
“不不不，我忙着杀人去了。”宋赢把包一甩，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地开始描绘这件离奇的事件。
拖把男一事林艳红早有耳闻，但后续这一切离谱操作更加过分，林艳红听完，只能蹦出一句“他神经病吧”。
“没错!我早晚要杀了他!”
————
两天后，乔可薇接到一个电话，陌生号码。
她接起，电话那头的声音颤的不行
“小薇...小薇...你快来...”
乔可薇听见了自己哥哥的声音，慌了神，宋赢说的那些全部抛诸于脑后，急急忙忙寻着定位去找人。
冲进一家私人酒吧，她一踏进去，木制大门吱呀被拴上。
乔可薇傻了，不敢动弹。
“嗨。好久不见。”蒋毅白半眯着眼睛，从阴影里走出。
“你想怎么样？你别动我哥哥!”乔可薇阴沉着脸，尽可能让自己看着不是那样的惊慌失措，她终于想起来了，赶紧打宋赢的电话，手腕却被人一把擒住，手机飞落到地上。
“不用找她，我会把她带来的。”
蒋毅白派了两个只会用蛮力的蠢货。
两个人又不知道宋赢家地址，绕了好大一圈，没找到宋赢。
宋赢此时在林艳红家，林艳红挖来了蒋毅白的全部资料——他出生穷苦、极度自卑以至于自负、从小被灌输强烈的传统大男子主义思想，因而宋赢的行为让他感到丢了面子，在一家酒馆模样的赌场结识了狐朋狗友，把赌博赚到的钱洒给了狐朋狗友。窃听器是这帮赌鬼常备的。
本来蒋毅白只是想把偷听到的东西抖出去挑拨离间，结果宋赢出手更快，找人拍下了蒋毅白赌博的画面，举报了。
蒋毅白看到这般情景，顿觉人生都完了，一不做二不休把乔可薇的哥哥绑了。
宋赢看着屏幕上三分钟前的未接来电和两分钟前的勒索消息，无话可说。
她让林艳红先留下证据联系警方，一脚油门载着夏山溪去救人。
“我俩?”
“人多碍事。”宋赢手握方向盘，一改平时谨慎驾驶的作风，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急速行驶。
到了车都难开的地方，宋赢捎下车，快步赶去。
在一家招牌破旧、上面刻了一串模糊英文的小型建筑物面前，宋赢停下了脚步。
“好烂。”宋赢露出嫌弃的表情。
但她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有两个人从夜色里冲向她。
离宋赢更近的那个看她躲都没躲，以为轻松就能把人制服，却没来得及近身，脚下一软，摔了。
“小心点。”宋赢笑笑，步履轻巧地往建筑物走。
“喂!”另一人上前，却感觉一道力，被打向了墙，他睁眼看清，立刻怒骂，“死瞎子!”
他上前去抢夏山溪的手杖。
夏山溪转动手腕，手杖似剑舞，一提一带，那人一个踉跄，没抓住手杖，又见那手杖被耍得灵动、傻愣住了，手杖击向其腹部，那人吐出口唾沫、连连后退。
夏山溪击退了两人，宋赢叩门。
“喂喂，我来啦。”
门被大力推开，宋赢吓得赶紧闪开，“好没礼帽。”她不紧不慢地斥责。
“蒋毅白说，你得一个人进去，不然就把乔可薇杀了。”出来的不再是刚刚那样莽撞的大汉，而是个年轻的男人，瘦瘦弱弱，他的目光好像是在询问夏山溪怎么把人解决的？
宋赢记得，这是平常在学校里就跟在蒋毅白身后的那个。
“哦，那我看看。”宋赢完全没把这当回事。
“宋赢。”夏山溪在几米开外叫她。
“没事没事。我干的事应该我来收拾嘛。”
宋赢进了最里面的房间。
她第一眼看见的是坐在最中心位置的，被捆绑在椅子上的男人。
那男人口中塞了布条，呜呜地喊，一双奇怪的盲眼颤动着。
这就是乔可薇的哥哥。
而另一边，沙发上。
蒋毅白将刀架在乔可薇的脖子上，娇小的女孩手上早已脱了力，软趴趴地倒在沙发上，被压制住，只有一双圆眼饱含着惊慌与愤怒。
宋赢知道的，如果让撒旦下手，不能确保是蒋毅白先倒下还是刀先插入乔可薇的喉管，她不能冒险做这种事。
“蒋毅白，对不起。”宋赢她有点心理准备，这会儿倒是能屈能伸。“你先放下刀。这事是我的错，不是她的，别这样。”
宋赢竭力稳住他的情绪，“你想要什么都行。但这样会出人命的。”
“宋赢!现在来不及了!”蒋毅白怒吼，他好像已经陷入癫狂。“你这个混蛋!傻逼!你毁了我的自尊!你他妈毁了我的一切!”
宋赢知道这波盘错了，她一时为了出气，把蒋毅白的一切抖了出去，没错，看他被唾弃、被谩骂，确实爽了一时，但宋赢并未考虑后续，更没有想过在极端情况下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你毁了我就够了。这种事我来承担。”宋赢吐出这样一句。
“好。你来承担。”蒋毅白哈哈大笑，“当然要你来承担!”
“宋赢，我包里还有把刀，拿出来，把你脸划花。”
“不要!”乔可薇吓得忘了哭，但在听见这样的要求后，她还是下意识喊出来了，结果是蒋毅白把她压得更紧，刀刃刺向她的脖子，渗出丝丝鲜血。
“快点，我没时间和你墨迹!宋赢!你不是老觉得自己漂亮嘛，我tm就要毁了你最重要的东西!反正我也就是烂人一个。”
“好。”宋赢没什么表情，她很干脆地走向包翻出了那把刀，拿刀对准自己的脸，“我划了你就放人。蒋毅白，真把她杀了你要坐牢的，但如果只是毁了我的话，也不能这么判你刑。别杀她。”
“好啊。”蒋毅白看着，一副要拍手叫好的架势，“快动手吧，漂亮的宋大小姐。”
宋赢拿起刀，刀抵上左侧脸颊，她感觉四肢都有点发冷，伴随她缓缓地移动刀，一道醒目的血痕出现，温热的液体流出。
“再来一刀，再来一刀就放人!”蒋毅白贪得无厌的喊。
宋赢真的下手留下了第二道伤痕，蒋毅白看着她皮开肉绽的脸，笑得更甚，起身冲来，举刀砍向宋赢的右脸。
下一秒，他直挺挺地倒下去。
宋赢终于松懈下来，感觉身体回了温，脚步不稳的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伤口很痛、痛得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又想起到脸上的伤，硬是憋回去。
–没错，宋赢，你也有今天。
–湿答答、湿答答。
宋赢自打被灌下农药后就没怎么受过伤，她总是小心地保护着自己的身体。
她有时会想起喉管、胃部焚烧的感觉，会想起洗胃时候的痛苦，因此她很怕痛。
她听见了警车的声音、听见了夏山溪的呼喊。
但宋赢有点头昏脑胀，她在细想一个问题。
–毁了我最重要的东西?
最重要的东西。宋赢默念着，她觉得有点好笑。最重要的东西，当然是生命。
众人看见的宋赢脸上是血肉模糊的，后面来的赵路直接被吓哭了，乔可薇也一直在道歉，眼泪流个不停。这事儿不小，连宋赢的爸妈也被惊动了，看着娇生惯养的女儿变成这样，蒋毅白醒来后差点没被打死。
看着六神无主的众人，林艳红只能让言初把他们全送去警局协助调查。
宋赢早醒了，不过她一睁眼就听见鬼哭狼嚎，吓得她决定两眼一闭继续装睡。
“小宋，醒醒，这里只有我了。”林艳红在病床边坐下。
“你怎么知道我在装睡。”宋赢依然闭着眼。
“特别明显。”
“其他人没看出来?”她撑着床坐起来，找了个靠枕抵着背。
“没有。”
“好吧——我没想到他真敢，撒旦你的技能还要优化一下。”
一个黑影钻了出来，传出了不满的声音，“我只能保证把人搞死，其他人的死活不关我事。”
“哦。那你滚回去。”宋赢翻了个白眼。
“看起来他还需要优化一下。”林艳红笑了笑，“你打算之后怎么办？”
“等蒋毅白被关监狱了，而他在监狱里被病死之类的吧。”宋赢充满恶意，但她现在人挺好，不仅让对方还能再活一会，还给了他一个痛快。
“倒不如把他做成人质。”
“咦!我才不要像你一样，莫名其妙浪费公安资源，整出一点什么碎尸案。”宋赢皱了皱眉。
林艳红的那种【切割】，是直接物理切割，因而使用后情景会变得非常骇人，并且也会留下一些警局破不了的疑案，而宋赢一贯走的是谨慎风，每次都伪装成意外或者疾病。
“其实我今天想和你说，要不要把这个告诉夏山溪。”
“啊?”宋赢有点不可置信，“怎么逆天的外挂你敢抖出去。”
“明明他也有挂。”林艳红摊手。
“可是他那个挂和我们比纯纯弱鸡，而且我之前就在想，这种被动技能怎么用的起来?”宋赢表示不屑，“难道以后遇到什么危险都让他来挡刀吗？”
“这种外挂是越用越强的，我能感觉到，由于他之前那个疾病的影响，已经比高中时候强了。”
宋赢嘶了一下，“你说他能复活吗？”
林艳红摇头，“这个怎么知道？”
“要不我们杀杀看？”宋赢憋出这样一句。
“啊？太过分了吧你!”
“开玩笑呢～”她轻飘飘的。
“言归正传，你这个伤，可能不太容易好啊。那神经病故意的，搞你脸上。”
“啊。他要是让我自刎，那可能办不了了。”宋赢这样表示，“至于脸，伤疤是战胜者的勋章。”
医生委婉地说痕迹很难完全消除，又把来探病的乔可薇吓哭了，至于宋赢本人，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最后只问了什么时候能出院。
蒋毅白那家伙，参与赌博、涉嫌绑架、故意伤人、侵犯他人隐私，估计能被数罪并罚一下，宋赢私底下和林艳红谈起，她决定了，等蒋毅白猛猛坐完牢，在他出狱前一天让他得不治之症。
“不愧是你。”林艳红只能这样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