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

    李悟庸,字山远。

    是个天生痴儿。

    刚刚降生之时,与寻常婴孩并无不同之处。随着年岁渐长,迟钝笨拙的样子才显现出来。其父母是一对普通的修士夫妇,生出一个比之常人还不及的孩子颇有不甘。只得四处求医问药,寻高人指点。

    一路边神秘道士言,孩子的母亲在孕期收到过惊吓,吓跑了腹中子的一魄,名为灵慧,若无法寻回,则此生如旧矣。

    李悟庸的父亲为此远走他乡,走前对着妻儿立志——不寻到方法,绝不返还。其母带着儿子留乡治病,翘首等待。为寻山中珍稀草药,母子二人索性自建茅屋,在山脚下常住,一待就是寒来暑往十数年。

    一天,母亲上山采药,从此一去不返。李悟庸在家等人不归,出门寻找,可惜灵智未开,肢体愚笨,从此迷失于山河之间,食不果腹,风餐露宿。

    其父多年后带着成功的法子回归,妻儿却遍寻不得。遂无果,只得在余生中不停的找寻……

    凌喻回想着几十年前那人口中的话,在锁妖镜中漫步着,镜中的妖邪丝毫不敢靠近,飞快地远离,来不及跑开的,哆哆嗦嗦匍匐与他脚下,大气都不敢喘。

    一片血红色的暗色中,玄色身影不急不缓,在时不时刮起的妖风中走的稳稳当当,气势汹汹。结合幻境和今日观音庙的见闻,他不难猜出这故事大概的结尾。

    李悟庸流落于天泽派周边镇落,不知为何,惹上了观音庙中附身神像的妖,或是被蒙骗,亦或是心甘情愿,拿元神与它做了交易。他的父亲,也就是李克找到他时,已是空壳一具,人死如灯灭,便是找到了寻魂之法又如何。他意欲复活其子,就必须找到元神。

    李克不知李悟庸的元神因何而失,最后发现海下洞穴的回忆之境,只得派人追寻答案。调查之下才明白,那妖在观音庙中取走元神,造成李悟庸身死……

    既然是在天泽所接管范围之内,那这妖必定是在天泽派的锁妖镜之中了。

    近日他们必有行动,不若自己先行一步,偏不如那个李克的意。

    凌喻嘴角泛出一丝冷笑,停步道:“三年前上元节过后,这里是否有一只从镇上观音庙里抓来的妖?”

    他没有指名道姓要谁回答,可跪于两侧的妖魔却因为他身上不知名的强大威压争先恐后的开口。

    “有,是一条狐狸精。”

    “她,她是这镜子里最厉害的妖之一,我们都不敢靠近她。”

    那妖被捉之前想必已经四处吸食了不少人的元神,修为大增是必然事。

    凌喻负手而立,“带路。”他眼神中透出寒光,所说的话让人不自觉地遵从。

    从妖群中颤抖地爬出两三只稍微胆大些的妖精,走到前方带路。

    锁妖镜中仿佛一片广阔的沙漠,只不过沙子都透着血红色,连空气中都泛着阵阵血腥之气,这都是镜中的妖自相残杀造成的。一入锁妖镜,便会慢慢被镜中阵润物细无声地融化,越是修为低的妖,死去的越快。所以为多活些时日,这些妖邪们便会自相残杀,吞噬同类,以此来强化自身不被锁妖镜所杀。

    若非凌喻实力强劲,即便是人,进来之后也会立刻尸骨无存,成为这些凶兽的养料。

    “这位……仙长,就在这里。”蛇妖吐吐鲜红的舌信子,指向前方一处鼓起的巨大沙丘。

    凌喻向前走去,一个瞬移,立刻消失于众妖眼前。

    *

    “结果啊,那狐妖把阿山给害死了。不过从此那张碧禾就好了,又能生龙活虎地下地走了。”

    楚念晚一手拖着腮边,认真的听着馄饨老板的话。“所以,那个张碧禾是因为无法接受阿山身死的事实,才变成现在这样吗?”

    “是啊,天泽派的仙长们都已经把狐妖抓走了,但她还是经常去庙里打砸,侮辱神像,你说这……”

    “老板,来两碗馄饨。”

    摊主听到有客来,急忙应下起身招呼。一对男女拉着手,在楚念晚旁边的桌子坐下,双颊生晕的看着彼此。

    楚念晚一口喝完碗里快要凉掉的汤,走过去付了钱币,无意间一转头看到了已经走出很远的徐书阳的身影。

    “哎?”只顾着听故事,险些错过了人,她赶紧跑着向人追去。徐书阳一身天蓝色的制服在人群中很是显眼,步履沉重。

    “徐道友!”

    徐书阳听着耳熟的声音,扭过头来。

    楚念晚平复着呼吸,“好巧啊,我们又碰到了。”

    “楚姑娘?”徐书阳看看她身后,疑惑道:“你不是跟你的师兄和师妹在一起吗,怎么现在一个人了?”

    楚念晚抿了抿唇,“刚刚人流量太大,不小心走散了。我害怕他们找不到我,也不敢乱走,就在那边的馄饨摊吃了点东西。”她伸手指给徐书阳。

    “既然如此,我帮着姑娘一起找找人吧。”徐书阳诚恳道,“时间尚早,你别着急。”

    楚念晚点点头,与徐书阳并肩而行。游鸟在暗处跟着,不断翻着白眼。

    “对了,我刚刚看到徐公子从那边的巷子里走出来,你的家人在这里住吗?”楚念晚换了个较为熟稔的称呼,顺势提出问题。

    徐书阳眉宇间不着痕迹的划过一丝愁意,“不是,只是有一位朋友在那里,我去探望罢了。”他看向楚念晚,犹豫片刻,开口询问,“楚姑娘,有件事我想请教你。”

    楚念晚点头,“请教不敢,徐公子但说无妨。”

    “倘若,一个女子的心上人为救她而死,她真的会永远念念不忘吗?”徐书阳双眉皱起。

    楚念晚唇边笑意减淡,低头略微思索,随即道:“错。”

    “错?”

    “我所说的错,是徐公子所问之错。”楚念晚深吸一口周边的莲香,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站定,淡淡道:“你看看这大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形形色色。若现在要你从中挑出有情有意之人,你可能识得?”

    徐书阳听着身边人的话,目光在璀璨灯火照耀中的人群中流连。

    男、女、老、少,他们表情或欢喜,或平淡。调皮的儿童拿着莲花灯,拨浪鼓,在人流空隙间穿梭打闹;一对老夫妻携手相笑,蹒跚散步;树下还有相对而立的年轻男女,似是正在闹脾气,女子娇嗔地看着男子,嘴里不知说着什么。

    平和的氛围之下,每个人似是都有着自己回肠荡气的故事。

    有情有意的人吗……好像都是,又好像……

    楚念晚轻笑两声,引得徐书阳回过神来,他看着灯火夜色中明媚的女孩,不禁呼吸一窒。

    “你看,连你也知道,这答案不能只在女子身上找了。”楚念晚又迈开步子,轻声说着,“你若是问我这个问题,我的答案是会。我若是有了心上人,那他肯定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会与他相知相爱,亲密无间,欢喜时,便欢喜地在一起;吵闹时,便吵闹地在一起。冬日里煮酒温茶,夏日里赏花玩水,永不分离。若是生死强行将我们分开,我会永远对他念念不忘。”

    她顿了顿,继续道:“但这是我作为我给你的答案,而不是女子。这世间可不止有痴心女子负心汉,反过来也一样呢。念念不忘这个条件,是有双方要求的。”

    徐书阳若有所思,“我好似明白楚姑娘的意思了。”

    李悟庸以性命换禾娘一条腿,也许,在她心中,早就往事随风,原谅他了吧。倘若现在要她用腿换李悟庸复活,说不定,她当真是愿意的。

    “徐公子应该也时常看望你这位朋友吧,想来你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你来看望的可是你的心上人?”楚念晚煽情完,不着痕迹地套话。

    徐书阳笑笑,纠正她,“不是。是朋友的心上人。”

    楚念晚目光一闪,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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