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牛奶是一只精力十足充沛的布偶猫。

    光滑洁净的地面凌散地铺着被撕扯掉的假绿植“残骸”、零星几朵饱绽逼真的粉紫小花、还有不知是地毯上还是牛奶身上的浮毛。

    易清越带来的甜点都不大,小半个手掌左右,均单个摆设在偏大两三倍的斑斓花盘中央,显出一些浮夸的奢靡。

    宋初挑拣着吃完了两个夹奶油的蛋糕,在一楼的卫生间漱口。

    她口味偏甜,慕野游知道,易清越也知道,慕野游认错会讨巧递她糖,易清越连带来的水都是甜腻的蜂蜜水。

    宋初偶尔也会感到奇怪,她不认为一个游戏会精细到连npc的口味和喜好都有设置。

    就像她不理解为何偏偏是她和林烨一起生意识,也不理解林烨对她突如其来的感情,更不理解她对牛奶存在的莫名亲近与纵容。

    这个游戏总给她一种处处故障,又处处怪异精致的感觉,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有了不该有的思想,身上却又“恰到好处”地出现了针对这种异常的游戏保护程序——监惩系统。

    不过仔细斟酌,也许正是因为加了那些莫须有的喜恶设定,所以她才会在尚未见面时,就对这些一等生产生了极度不良的印象。

    而与她相比,林烨的设定……属实是过于宽泛了。

    尤其是没有了白瞳控制的林烨。

    他貌似——现在处于个不只局限于玩家和npc之间的身份。

    医务室。

    萧瑟的一缕暖风席卷过室内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扩散至冗白的大厅外。

    踩在台阶上,易清越抬头那一刻定住了脚步。

    今天柜台内没人落座,林烨披着医师的蓝绿色手术服,胸前挂着的竟然是医师的前提词铭牌。

    明礼所有学生的铭牌只有两个部分,等阶和名字,以及同院配色的打底。

    而林烨如今身上的铭牌名字前,没有等阶。

    显示:特院医师

    ——林烨怎么可能是特区的医师?

    柜台前排队的人寥寥无几,均是逐个自助式取药,林烨脱掉身上溅了干涸血迹的手术服,摘帽子,手套,他在进行一系列动作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易清越。

    男生最后只剩了件白衬,刚散开的黑发凌乱又潮湿,他站在原地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会他,又将视线移到他身后。

    韩秉自昨天和韩义交流完,心里一直是处于种自己也说不清情绪的复杂状态。

    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宋初和林烨,身份竟然是这个世界里的npc。

    抛开宋初是不是单纯的因为设定才去救他这件事,她是npc的消息其实更深刻地意味着——

    就算他出去了,他也找不到宋初。

    韩秉清楚的认识到,他和宋初之间距离最大的不是恶与善,也不是好与坏,而是他们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一种最遥远的,永远横跨不过的空间距离。

    林烨越靠越近,周边的血腥气也越来越浓,易清越皱了皱眉,避开俩人,往树下退了几步。

    易清越来医务室的次数不多,一等区有专配的医生,偶尔取药只需要找人跑腿,他不是个事必躬亲的风格,无关紧要的事,都倾向于让别人代劳。

    林烨边往外走,边撩了几把额头上贴着的湿刘海,眼神郁郁地扫过他,然后噗笑一声,先吐槽的是韩秉,“昨天你哥,今天你,还有完没完。”

    “我是我,他是他。”

    韩秉其实没有现生记忆,他得知这里是游戏的机会实属巧合,但不论怎么说,他对韩义的看法都是不好不坏,韩义对他关系也淡泊,除了必要的来往,几乎不交流。

    在明礼,有亲缘关系设定的其实都是意识,没有过往相处记忆,像是凭空而来,但是却不会让你有深究的念头。

    他不可能仅因一个意识产生莫须有的认同感和情绪,韩义没有,他更不可能有。

    他在林烨面前说这句话,也是表明他和韩义不共边的意思。

    林烨可能是明白了,也可能是懒得明白,他手插着兜,脸上表情看起来挺不耐烦的,“别瞎他妈扯,有事快放。”

    “你知道宋初在哪,告诉我。”

    “我他妈是她的狗?”林烨笑了一声,眼尾痞气地上挑,很欠的样子,“老子不知道,你可以滚了。”

    韩秉心理上和身体上都不太能接受别人说脏话带家属。

    韩义的记录里,游戏玩家的外余设定全是现实中真实的情况。

    “不说?”他声音平静,只是细看却能看到他脖颈处鼓胀跳动的青筋,韩秉微低了低头,对上他的眼睛,眼神里的狞恶疯狂肆无忌惮地冲出眼眶,“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乐意给你留条贱命,是看在你辅助任务的面子上,别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脸不要脸。”

    “哦?我倒是不知道——”林烨侧开脸,忽然饶有兴味地嬉皮笑脸道,“尊贵的一等生,您请说,我是个什么东西?”

    烟瘾涌上的焦躁和压抑了良久的暴戾冲刷着韩秉为剩不多的理智,他抬臂那刻,听见围荡在四周的机械声传进耳里。

    “通知:明礼医务室黑名单新增:一等生韩秉、易清越、韩义、董柔。

    明礼医务室黑名单公开:一等生韩秉、易清越、韩义、董柔。”

    韩秉又一次被林烨锁在了门外,只是这次不是在柜台外,而是彻彻底底被隔绝在了医务室范围外。

    和一等生一样的手段,铭牌权限的限制。

    韩秉这才留意到林烨胸前的铭牌换了。

    林烨当着他的面阖上了门,薄唇勾起的弧度带有几分戏谑,“尊贵的一等生,噗——,可真尊贵。”

    在法桐树下目睹一切的易清越:……

    韩秉的眉目肉眼可见变得阴鸷,他冷笑一声,要上前砸门的时候眼前有一抹银灰站定。

    易清越还算是有些了解林烨的,他能做到的,永远比他展现出来的要多,为了让自己不再被顺带牵扯,他沉吟了会儿,用和缓的语气开口,“聊聊?很多事不一定只有他知道。”

    韩秉听懂了他的一语双关,注意力这才搁到他身上,只是他面容狰狞,显得问出来的问题十分凶戾,“宋初在哪,你知道?”

    易清越没说知道,也没说不知道,只是无声地笑了一下,声音还是温和的,好似没被他可怖的表情影响到,“你找她做什么?”

    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据我所知,你那位亲哥,好像不想让你和她来往?”

    “跟我有什么关系。”韩秉对情绪的感知很敏锐,能察觉出面前的人在试探他,“你喜欢她?”

    “宋初在画室。”易清越照旧没回答他,轻笑着继续道,“能告诉我,林烨刚才说韩义找他的原因是什么吗。”

    韩秉和林烨后面起冲突的话,俩人靠的很近,好似刻意压低的声音,他没听清,不过针对韩义主动去找林烨这件事,让他生起了一丝探究。

    韩秉听到前面,那股不知宋初在哪的焦躁情绪才平静下来。

    他们现在的对话,只有宋初才能听到。

    因为林烨最后一刻将红瞳换到了韩秉身上。

    韩秉得到了消息,却不可能给别人暴露宋初的身份,毕竟他可以把一等送到宋初手上,但是别人未必愿意。

    他双眸眯着,乌黑色的瞳仁一半隐在眼睑下,笑得妖治而危险,“因为他能做医师,能做医师的玩家,很新奇,不是吗?”

    易清越不可能不知道他在说鬼话,他唇边噙着淡雅的笑,垂下的睫毛浓密,看上去很温和。

    “阿初在画室,和季明青住在一起,她很喜欢那个地方,可能不会允许你破坏那里。”

    韩秉指节微微曲了曲,怔了一瞬才回想起来,季明青好像确实是住在画室里的。

    这个人存在感太弱,他几乎忘了。

    季明青……是艺区的,是宋初现在的首要目标。

    他问:“你怎么知道?”

    “我刚从画室过来。”易清越瞥了眼林烨,“来找他。”

    林烨靠在门上,面上装得冷酷无比,实则他心里急得不行。

    其实他是想告诉韩秉宋初在哪的。

    只是他不清楚宋初态度,害怕她生气。

    他不知道易清越这坏心眼子有没有说,现在隔着层厚玻璃看这一幕,心里跟有蚂蚁爬一样,好奇得不行。

    见他来的方向,总不能是一等区拐过来的。

    快让韩秉那疯子去闹!

    林烨其实也不期望他闹,只是想让他和之前一样,跟在宋初附近,他不怕宋初和几个男人对上,就怕她和别的男人一对一。

    反正他和宋初每次在一块,都忍不了。

    他牢牢盯着韩秉那铁塔般的黑影子窜进了小路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心放下了,林烨再看收拾得风度翩翩的易清越,就变成了皮笑肉不笑的睥睨。

    不就是亲过,他一个做烂手工的,能有他会得多?

    ……

    季明青洗完两人的衣服和床单,将卧室到处拾掇干净了才下的楼。

    听见楼下隐隐绰绰传来猫叫声,季明青加快了步伐,看见宋初倚在沙发上,阖着眼,而牛奶趴在她的腿上,大张着眼。

    季明青靠近,探出了手,牛奶蓝色的圆瞳盯着他,喵了几声蹦到地上,绕着他腿边打转,尾巴高高竖立着。

    男生摸了摸它的头,目光掠过一地狼藉,最后停留在茶几上摆着的食物上,眨了两下眼。

    给牛奶拆好罐头,季明青开始收拾掉到地面上的杂物,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声音也压到几不可闻,好像生怕吵醒沙发上睡着的人。

    但宋初根本不是在睡觉,她睁开眼看了会儿男生忙碌又贤惠的身影,眸底水波不兴。

    林烨是占用了一个医师的位置,对他来说很简单,只需要杀一个医师,他作为npc之一,自然有资格补上。

    易清越还是一如既往的绵里藏针,他这种人倒是最适合对付韩秉,对付吃软不吃硬的人。

    宋初现在有些头疼,看起来林烨不像是会来住画室,但是韩秉确实是有可能搬进来的。

    林烨还好说,韩秉的性格有时候她也把控不住。

    更何况是如今已然知晓她是npc的韩秉。

    排除必要完成的任务,她还是想让自己其他时候的生活舒适点,烦恼少点的。

    韩秉抵达艺体馆的时候临近午点,中途去了趟钟塔,发现韩义在,男人好像等了他很久,看见他时冰冷嘲讽的轻笑声在高空中一层层荡开,他一字一句启唇的嗓音,犹如浸入雪水般冰冷。

    “清醒点,韩秉,你现在的样子,令我感到陌生。”

    韩秉从这句话里听出来他是有现世记忆的,但男人没像以往一样警告他,好像只是客观地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未发一言,顶着韩义淡漠的目光,鞋面穿过栅栏底部的空隙,鞋底踩到天台边沿处,足尖悬空,将手上的望远镜一个一个从顶楼扔下去。

    会知钟塔足有十层的高度,三十米左右,再沉重的机器,也不可能发出他们听得到的声响。

    韩秉其实很清醒。

    但他确实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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