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餐，韦璐和哥哥想陪父亲出去走走，嫂子提议去景区看看，其余三个人都赞成。这个出游计划就很愉快的决定了。

    嫂子立刻打开软件，在手机上查阅附近的景点，最后选择去古玩一条街。

    四个人戴好口罩就去了地铁站，虽然是周日，但是地铁站内的行人并不多，四人上车后很快找到了座位，父亲坐下后，韦璐明显感觉他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累还是心情不佳。

    韦璐望向车窗外，车窗上的显示屏上播放着安全普及的动画片，相隔的空隙间只能看到可以看到父亲投影黑漆漆玻璃窗上面的憔悴面容。

    韦璐忽然想起初中时候父亲领着自己去省城修完牙那天领着自己去动物园坐公交车时候，她也看到了阴雨绵绵下父亲投影在在车窗上的面孔，那时候他真的太年轻，岁月神偷，是什么时候偷走他年轻的面容？充沛的精力？

    韦璐年幼的时候体弱多病，而当时除了土霉素，也没有过多选择，父母在医院上班，用药途径相比较普通百姓方便一点，所以韦璐的土霉素是真没少吃，土霉素虽然疗效好，但弊病是引起四环素牙，所以七十年代的的很多人只要张口说话就能看出年龄了。

    母亲总认为韦璐的四环素牙影响她的整体美，在韦璐初中毕业那年就让父亲领着她去省城医院修牙，她记得特别清楚，当时一颗牙三十元，修完之后，父亲口袋里的钱就所剩无几了，修完牙已经近中午了，父亲问她还想看什么，韦璐提议去动物园。

    从医院出来，天空下着濛濛细雨，父亲领着韦璐，在医院附近的副食店买了面包和干豆腐卷，那时候商店的售货员是有午休的，副食店的大门在里面锁上了，货品摆在透明玻璃窗里供客人选择，卖货的则是一个看门的大爷，在旁侧开着的小窗里把东西递出来。

    父亲和韦璐就蹲在副食店门口的台阶上开始吃买来的食物。因为台阶上面有伸出一块的屋檐，正好可以避雨。

    虽然门檐位置可以避雨，但是不时有微风把细雨吹到脸上，韦璐拿着小手帕，不时擦着父亲和自己的脸。

    看门大爷在屋里看着他们这对父女，把门锁打开，告诉他们屋里有凳子，让他们进屋吃。

    韦璐和父亲千恩万谢进了屋，坐到大爷搬过的椅子上，吃完饭和大爷告别时，韦璐心里都是暖暖的，觉得世上好人真多。

    这喜悦感直到韦璐和父亲上了公交车还在继续，她坐在车上，看着对面父亲在自己车窗上投下的影像，用手指轻轻地在水气氤氲的玻璃窗上勾画父亲的轮廓……

    到站了，父女俩在动物园门口的宣传栏前看介绍，父亲问韦璐想看什么，韦璐选了半天，要去鸟标本展区。

    十元钱的门票，父亲却只买了一张，韦璐要父亲和她一起进去，父亲推说他看过了。

    那个时候年龄小，韦璐根本没想太多，对事物的好奇心也重，独自走进去看着看着就忘了时间。

    等她出来，发现雨下得大了，可是父亲却不见了，韦璐紧张地四处张望，忽然从露天河马池边传来父亲的声音:太好玩了！

    韦璐走过去，父亲正站在河马池旁边看热闹，身上的衣服还有头发已经被雨水浇透了..

    她在那一瞬间明白了，父亲不是看过鸟标本了，他是舍不得那十元的票钱啊！

    就在那天，韦璐似乎长大了，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我赚钱了，我一定要我的父母享受我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一切……

    韦璐参加工作后第一个月的工资，就是给给父亲买了一双新皮鞋，父亲穿了一天，回到家第一句话竟然是：“原来皮鞋是这么舒服的啊！”之前的他穿的都是合成革的。

    父母虽然条件好了，但是从苦日子过来的他们却舍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所以韦璐养成了喜欢给父母买衣服的习惯，即使现在他们告诉韦璐自己年龄大了，不需要太多的东西了。

    有时候韦璐想，可能父亲淋的那场雨，已经变成心中的一根刺，想想就心痛。所以时至今日，她仍然在努力弥补着，为自己当时的不懂事，为不能让父亲免于淋雨的内疚感吧？

    想到这儿，她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她急忙努力眨着眼睛，不让泪水落下来。

    地铁站的播音员温柔地切换着中英文，告诉天南海北的客人到了哪个站点。

    终于到站了，出了地铁站，韦璐回头看了看父亲，虽然戴了帽子和口罩，但裸露的地方被耀眼的阳光镀了一层光。

    古玩一条街的店铺很多，四个人走走停停，有时候看到新奇的店铺，谁有兴趣就进去看一眼，其他人在店门等。

    韦璐最近迷上了毛笔字，看到一家笔庄，韦璐走了进去，看到柜台上面挂着的各式各样的笔，满心欢喜。

    她站在那里一边看，一边和老板询价，父亲走了进来，站在她的旁边，眼带笑意看着她挑选。

    韦璐终于选好了一支笔，掏出手机刚要扫码付款，父亲挡住她的手，“这支笔老爸今天给你买。”

    韦璐推辞，因为自从参加工作之后，她就很少花父母的钱了。

    但父亲说什么也要买单，拗不过父亲的韦璐只好服从了，她好像许久许久没收到过父亲的礼物了。

    而在她心里父母送的最珍贵礼物，除了那双红色的漆皮红皮鞋，就是有一年新年时，父亲领着她和弟弟去供销社，弟弟怀里抱着的就是韦璐曾经抱的那只绿色小猪储钱罐，

    这只小猪每年肚子都要被割开一次，把里面的存款拿出来，然后再用蜡烛把它的伤口烫化后捏在一起，有时候韦璐想：春去秋来，年复一年，它也很疼吧？

    那一次，小猪肚子里的钱为韦璐换了一本《蜜蜂王国历险记》的书，为弟弟则换了一把黑色的塑料小手枪。

    这是韦璐记忆中最珍贵的两份礼物，但是她知道这支笔比那两份最珍贵礼物还要珍贵，因为这支笔她今生都不会用，因为这是有可能今生送给自己的最后礼物了……